《万言书金传歌万小邑》第85章 罢云心经

    剩我一个人躺在幽暗不明的树洞中。我呆了呆，一片阳光透过树叶，打在我头上。我被晃得头晕，发了好一会的愣。直到听到外面的卫公子“哎呀”一声，我这才整整衣衫，不再耽搁，赶紧也出了树洞。环顾四周去找卫公子和他的马，他倒是笔直地在一旁的芳草地上站着。
    马却不见了。我们两个便一起找马。
    找了一会儿，卫公子恍然大悟似地说了声“不好”，转身拉起我，狂跑起来。
    跑啊跑啊，两个人脚不停歇，冲上了一条修竹夹道的碎石路。
    可是也还没有停，接着又是一阵猛跑。
    竹道尽处，是一道月亮门。
    虽然这会儿天已渐渐亮了，可密林之中，仍是暗淡。我在匆忙不定中望了那门一眼。门上挂着一块乌底的匾。上面的的字却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卫公子远远站了，并没走到那门边去，而是向竹林深处打了声唿哨。
    不一会儿，果然就听见响动。
    他的马四蹄欢腾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奔出来了。细闻，身上还带着一股青草气。它大约是来这里吃草了。
    卫公子怒目瞪着它，脸色阴沉得要下雨。过了一会，才拉了缰绳，扶我上去，掉转马头要走。就在转身的一瞬间，阳光忽然就打进了竹林，映照到那匾额上。
    王爷的墨宝便清清楚楚地映进了眼帘，写的是：野园。
    野园？
    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神秘而幽静。
    这名字却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不久前大家古怪的关于苏州菜的对话。
    那位王爷拼了命讨好的夫人，就住在野园的。
    这夫人就是邢畹芬了吗？
    与此同时，我也一直都很想问问卫公子：他是不是经常骑马来这里。
    不然，为什么不谙世事的马，会对这里如此熟悉呢？
    可我到底也没敢问。
    有些事情，也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
    卫公子见我沉思，也就不理我，一言不发地送我回了小红楼。
    我们依旧和出发前一样，先到荷塘前下了马，然后再步行过去。
    月色当头，一路走过去，水一般地淹着脚。
    我看了看卫公子，他也看了看我。
    两个人在静静的世界里一言不发，步行向前。不一会，回到了在海棠树下。
    昨天下了一场急雨。之前的一树粉色烟霞，因此都被打落在地。只剩下一棵皲裂酷黑的老树，仍旧如常。
    卫公子仰头看了看那向天的枝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内心也是一片翻腾：不知道他为何要站在这树下出神发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罢云楼上悄悄住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是永历圣上的遗孤太子。
    又想：难道他真的是永历圣上的遗孤太子？
    这可太吓人了。眼皮因此一阵乱跳。恰在这时，卫公子回过神来，淡淡对我一笑，突然说：“我送你的簪子，怎么不戴？”说话时，他正站在参差的树影里。
    “啊？”我有些猝不及防。
    他却不等我回答，弹了弹身上的月光，踏步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思不定了好些时。
    好半天后，才慢慢溜回小楼，装作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和珍珠、许大娘子见了面。又陪着他们吃了饭，照例又上了罢云楼，抄了一天的《般若波罗蜜心经》。
    一边抄，一边念：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如此这样，心里的一团火焰才在一阵礼佛的香烟中渐渐寂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