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书金传歌万小邑》第83章 小鸿门宴

    说完，他指着那片金灿灿里的一角飞檐道：“瞧吧，那最亮的一处，就是金殿了。”我懵懵懂懂，问道：“金殿？那是什么地方？真是金子做的宫殿吗？”
    卫公子动了动喉头，表情有些古怪，“不是……可是，也差不多了。”
    “名字倒是富丽堂皇的啊。”我说。
    “可不是么？”公子点头，道，“为了建它，大清国今年一半的银子都花掉啦。”
    一半的银子？那该是多少钱？我觉得自己没什么概念，转念一想，脑子反而通顺了，管它具体是多少钱呢，反正就是很多很多钱了。
    因此我便好奇起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又不是金子做的，怎么能花掉这么多钱呢？
    眼前没有别的人，我想到这里，也就问了出来。
    卫公子一愣，“也……也没有许多钱。这也不是什么金殿，只是个铜瓦寺而已。”
    “那，又为什么要花这许多钱来修它呢？”我依旧穷追不舍。
    自相矛盾的卫公子看了看我，嘴巴张了张，不说话了。
    我呆了呆，突然认真地望着他，冲口而出，“我觉得公子身上，有好多秘密。”
    这话又突兀，又大胆。但既然问了，我也便顾不得许多了。
    卫公子却依旧以背影相对，并不答复，仿佛没听见似的。
    默然了一会，才道：“你要是从此跟了我，我的事情愿就都告诉你。”
    我听了这话，愕然之外，心中涌起无尽感动。
    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拧着倔着不肯跟他是为什么了。
    百转千回间，不由自主竟松了口。
    “果然我同意了，这事情一定能成功么？”我问。
    卫公子听见这话，一脸释然的笑意，“放心，是四格格亲自去王爷面前要的你，王爷不会不许的。”眼角都漾出一丝好看的细纹来。
    停了停，他又解释道：“她是个身子娇弱的人，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药养着……她的话，王爷这个当爹的，没有不听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那一夜他和王爷的对话。果然四格格的身体并不好。所以，他要讨别的人，王爷和格格也竟并不拦着。
    忽然也就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过，事到如今，可问过珍珠的意思么？”卫公子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诧异地说，“怎么?难道……珍珠会不同意么？”
    ……
    珍珠会不同意么？本来我还以为这将是个最关键的问题，但万没想到的是，这竟成了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珍珠不仅同意，而且欢喜得很。
    ……
    这天的后半晌，她早早就让人准备了一桌酒席。
    且酒席上不但有菜，还有小酒。她还特意装扮了自己。一向朴素的许大娘子也换了鲜衣，一同到楼上邀我下来用饭。
    “这摆的是什么宴？鸿门宴吗？”我说。
    许大娘子子嗔笑着斥责到：“这丫头，说的什么话！”
    珍珠则小声说，“起筷子吧，咱们边吃边说。”想到这两天大家的游说，顿时有了一阵不详的预感，到底没有忍住，问了声，“这么兴师动众，是为什么啊？”
    许大娘子一边笑说道，”好事情，好事情”，一边先就给每人倒了一杯米酒。
    我看看她们，一个忍不住，放了筷子，直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说了吧。不然，可吃不下去了。”
    许大娘子见如此，推一把珍珠，道：“那么，珠儿，你说吧。”
    珍珠脸上一红，低了头，只是不说话。
    许大娘子这才咳嗽一声，道：“好啦，还是我来说罢。”
    先叹一声，“你们两个，来的时间不长，倒都有福。”
    然后清清嗓子，道：“你和珠儿，本是一个要送去鸳鸯屯，一个要送去列锦苑。这件事情你还记得么？”我道：“记得。为了能在一处，才和许大娘子到岫飞楼的。”
    许大娘子叹道：“是！可这日子原来并不长久，眼瞧着珍珠就要去卫公子府了。”
    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卫公子是个出类拔萃的好男子；况且即使嫁过去了，离这儿也不远。要见时，总还是能见得到的。”
    许大娘子突然就杀来一枪，道：“话虽如此，但总不如朝夕相见的好。”
    说到这里，凑来握住我手，说道，“你两个若是一同去了时，就不怕了。也不枉费了我的一片好心！”
    已经又是事到临头的地步。我想了又想，虽然觉得那天的坚持荒谬可笑，还以为自己为了那个念头，真能坚持呢。可真等卫公子过来，热热地握着我手，原来也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
    我忽然抬了头，看向珍珠，“你喜欢卫公子么？”
    珍珠见我问得如此直接，呐呐了一会，把声音放低了，道：“自然是喜欢的呀。那天，在南门口，咱们两个可都是他救的。”
    “既喜欢他，又怎能愿意我也去呢？”便不能不问她了。
    珍珠顿时，瞪圆了眼睛，“就是因为喜欢他，知道他好，所以才让姐姐去的呀。”
    我顿了一顿，忽然红了脸，喃喃道：“不对！这不可能。”
    这一句俨然三百年后小邑才能说出来的话，顿时伤珍珠的心。
    她一脸委屈地涨红了脸，不解地说，“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竟然这样多心！”我看见珍珠红了眼圈，想和她说道理。
    可想了一想，却发现竟然，没有现世的话语可以把自己的心情说明。
    因此一股燥热在身体的某个地方汩汩而出，岩浆一般烧得我要熔化了。
    我不知不觉攥紧了手指。感觉指甲都一根根嵌到肉里面了，才慢慢说了句，“我才不是多心呢。”可是什么希望我的郎君“只爱自己”、“只有自己”这样的话，横竖也无法说出来了。
    许大娘子看看我，也是一脸看不懂，因此在一边推了我一把。“既不多心，岂不是太好了。这样儿，就是同意了，我明儿就回四格格去。”
    听了这话，我顿时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竟是不能同意了的。
    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他“呢，这就有了四格格、珍珠了。
    这怎么成？说不定去了，还有别人呢！
    可是……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轻轻说道，“去吧。这不是你和珍珠想要的生活吗？去吧”
    她说的竟然也有惯常的道理呵。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就要一分为二。裂口里也马上要跳出一个崭新的生命来了。
    我晃了晃脑袋，感觉里头有两个人已经要打起来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同意吧。不如此，又要怎样呢？”
    一个声音忽然又说，“不能去！你怎么能和别人共事一夫？”
    ……
    两个声音吵吵嚷嚷，缠缠绕绕，逼得我头痛至极。
    一会儿要同意，一会儿又要不同意，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绵绵的无意义的话来：“大娘……快不要和四格格说。”
    许大娘子道，“为什么不让回？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和珍珠两个，再也不必担心分离了。”我不仅要回四格格，卫公子那少不了还要贺喜呢。……”
    本来是欢喜的事情，我却莫名一片恻然，猝然拉住珍珠的手，问道，“珠儿，你真的情愿吗？”珍珠仰着头，眼泪可又要出来了，“姐姐，你不情愿么？”
    我快被身体里的撕扯感弄哭了。
    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干嘛要惹许大娘子生气？干嘛要惹惹珍珠生气？
    我为什么如此激烈，就是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