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何楚贵解下了系在腰上酒壶,拔开瓶塞随口念道,“那个小姑娘……”
忙活了一上午的两人,这会儿刚寻到了一家小摊坐下。
老头子的话里没什么求知的意思,可十三听后,身子却猛地一颤。
他赶忙打起了精神解释道:“她是来……委托我帮她买个东西的……”
“……是吗。”
何楚贵闻言,瞥了十三一眼,随后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到老头子那似是心照不宣一般的笑容,十三张了张嘴,终究是咽下了无谓的抵抗。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啊……”十三不禁在心中如此嘟囔道。
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何楚贵究竟误会了些什么。
昨日黄昏刚至,叶寻伤这小姑娘便准时登门拜访了他。
原本两人在门口客套了一会儿就已经把委托交接完成了,可这小姑娘说完了公事后,却依旧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笑盈盈看着十三,所以寻思着不能失了礼节的他,只得打开了大门,将她请了进来。
因为当时何楚贵还没回来,十三也就没怎么在意。
即便这个屋子里除了几件散乱摆放的家具外,确实就只剩下了符合占地面积的空旷。可叶寻伤进来后,还是露出了和艾若儿相仿的好奇。
草草地客气了几句后,十三便再次去烧起了白开水。
虽然确实没什么能招待人家的,可要是完全不招待,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坐下没一会儿,叶寻伤便微笑着请示了一下十三,说是想参观一下这座建筑。
十三自然是没拒绝她。
由于客厅的通风非常好,嗖嗖穿行而过的全都是符合季节的冷风。自小姑娘进屋之后,她的双腿就一直时不时地打着颤。
讲道理,都被冻成这个样子了,还让她留在客厅吃风,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倒不是因为十三突然生出了符合男人的怜香惜玉,而是因为当时的他一直思考着“怎么不让叶寻伤觉得突兀地赶她走”的方法,并没有分出时间去嘘寒问暖地招待她。
待热水烧开,叶寻伤这小姑娘还在找避风的地方。十三只好倒好了水,小心翼翼地端着两只杯子寻了过去。
那会儿的叶寻伤刚好驻足在最内侧的一间房间之中,因为靠着建筑角落的缘故,有两面墙里面都塞着保温层,所以相比之下,这里还是挺温暖的。而且从室内格局来说,这间和十三的卧室大小相近的房间里,也的确摆了几件可怜兮兮的家具。
就像是,这里曾经也住过人一样。
递过手中的水杯后,十三便一边小口嘬着热水,一边犹豫着究竟该实施哪个逐客方案。
奇怪的是,叶寻伤在用哭腔微笑着道了个谢后,也没有打开话题闲聊的意思。只是从厚重的袖袍中伸出两只小手捧着热水杯放在唇前,一边隔着升腾着的热气看着十三,一边像是躲避着十三的视线一般,时不时四顾着这间不知有没有人住过的房间。
也多亏了最近回忆起的知识全都是和“异性之间的交际场景”相关的,十三自然是没一会儿就察觉到叶寻伤的异状。
所以,觉得非常麻烦的十三,立即决定了逐客的方案。
可惜的是,没等他把“对不起我想上厕所”这句话说出来,大门的方向就传来了何楚贵的哼唧声。
十三心头一跳,赶忙暗道了一声“糟了”,从那间小屋中窜了出去。
无奈,他的手脚还是不够快。
何楚贵似乎是喝得有些大,眸子里纠缠着的浑浊一时变得更甚了。不过当这双醉醺醺的眼睛看见了十三,以及跟在十三身后的叶寻伤后,突然露出了一种“是男人都懂”的笑容。
扭头一看,十三发现叶寻伤这会儿居然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扭捏了起来。像个被长辈抓到了“早恋现场”的小姑娘一样,埋下了小脸,用那强颜欢笑的语气跟老头子打起了招呼。
请注意,她用的哭腔。
而且,她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刚哭过没多久的样子。
所以,气氛就这样僵持在了客厅之中。
傻站了将近一分钟,最终还是由叶寻伤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她用稍显慌张的急切对两人鞠了一躬,接着立即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留下了满脸玩味笑容的何楚贵,以及不知道该使用哪个表情的十三两人,处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当然,因为老头子喝多了的缘故,他也没立即追问十三这小姑娘的身份。哼哼了两声,便摸到了自己屋里,倒头栽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十三顿时就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特么难懂了。
但仔细想想,按照情景理解:在“家中长辈”何楚贵突然回来之后,自己和叶寻伤立即“慌慌张张”地从某个小屋中冒了出来,接着没等十三解释两句,叶寻伤便换上了扭捏和害羞,用哭腔跟长辈打了声招呼后,就脚底抹油地逃跑了。
……这么考虑的话,好像自己被老头子误会了也挺合情合理的。
“唉……”回想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十三又叹了口气。
见何楚贵也没有进一步追问的意思,仅是兀自品着壶中的酒,十三这会儿也懒得解释了。
估计不管自己怎么说,在老头子听来都只是苍白的辩解而已。
有些郁闷地吃了两口下酒菜,摊主便将一碗热腾腾的面食送上了桌。
“趁热吃吧,”何楚贵将面碗往十三的方向推了推道,“吃完把人家交代你的事儿给办了,咱们‘中间人’最注重的,就是信誉。收了报酬,就得做事。”
“呃……”十三听后,苦笑着点了点头,“嗯。”
看来,不管老头子有没有要相信自己的意思,他都没有拆穿什么的打算。
想到这,十三突然有些感动。于是稀里糊涂地吃完了面,顺道跟何楚贵问了个路,他便独自踏上了中间人的征程。
“野木春”位于虚业城北,距离将心阁有段距离,刚刚好贴着城门边。
这会儿刚过中午的饭点,城中的喧嚷刚有回温的意思。一路摸索到店面附近后,十三先是远远地观察了一下这家店。
装潢上挺简约,木制的阁楼之上,仅挂了一张刻着店名的木质招牌。
听叶寻伤的意思,这里好像是个工艺店。出入于门店的客人并不算多,故此店内的气氛被烘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十三走进店门后,一位伙计立即微笑着看了过来。
他并没有立即上前搭话的意思,仅是对十三点头示了个意,便再度专注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和其他的店面不同的是,这里并不喧闹。徘徊于店内的客人皆是缓步慢行,仔细地参观着摆放于店中的展品。
而展品大多是已经完工的家具,虽然看上去和十三见到过的也没什么区别,但走到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十三还是发现了它们的不同之处。
这些家具,并不是依靠高硬度金属嫁接部件来维持结构的。
简单来讲,它们都没有使用“钉子”一类的产物。
所以看着看着,十三的回忆症又犯了。
这次他回想起来的,是一种叫做“榫卯”的结构方式。
不过,没等他再度质疑起自己上辈子的职业,刚刚那个跟他打过招呼的伙计便适时地凑了过来。
兴许是觉得十三盯着一张椅子看了半天,表情里满是惊奇,察觉到了些许商机的缘故。伙计凑过来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这位客官,”伙计轻声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伙计仅是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是这个工艺店里面的学徒。
“哦是这样的,”十三听了,也回过神笑了笑道,“我是想,请你们定做个东西。”
“是想定做家居用具吗?”少年伙计一边问着,一边侧过身为十三引见了一旁的家具展品。
“不是的,”十三摇了摇头,“应该……只是个小东西。这是设计图。”
说着,十三从怀里掏出了叶寻伤交付于他的纸张。
出于礼貌——因为不感兴趣——十三当然没有亲自打开过这张图。
“小东西?”少年伙计接过了设计图,有些好奇地念叨了一句。
然而,在他着目于这张有些泛黄的纸张上后,脸上的笑容没一会儿就消退了下去。
转而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惊异的凝重。
“呃……”见对方愣了半晌,十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道,“能……完成吗?”
少年伙计闻言又是一怔,随即抬起头看向了十三,迟疑了一会儿才张嘴道:“这位客官……您请跟我来。”
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换上了敬语。
十三稍微眯了眯眼,瞄了瞄少年那只似乎想请他上楼的手臂,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过去。
两人一口气上了三楼。这一层的格局比较狭促,也没有一个客人的身影,看起来像是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的领域。
带着十三走到一间房门之前,少年伙计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接着,门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师傅。”少年进门后,立即作了一揖。
“什么事。”
“禀师傅,这位客官设计了一种木器……”少年稍微顿了顿,有些苦涩地说道,“徒儿愚钝,看不甚懂,这才……”
“哦?”老人瞄了过来,说道,“请他进来吧。”
应声得令之后,少年转过身,恭敬地对十三道:“客官,请进。”
途中,还把手中的设计图交还给了十三。
房间不大,充其量只算是个休息室。
里面只有两个人,各自坐在一张桌案的两侧。
一位,是刚刚和少年伙计说话的老者。
而另一位……
他在见到了十三之后,目间的情绪即刻凝结了起来。
准确地来说,是见到十三身上的衣服后。
少年伙计见状,行了一礼便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并关紧了门。
闻得身后退路的闭锁声,十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难看地笑道:“……白前辈?”
——屋内的另外一人,正是和十三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辉云。
“……呵呵,”白辉云听了,重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道,“真巧啊,小兄弟。”
虽说他的语气里,连一丝觉得“巧”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客套了一句后,房间里又陷入了迷之沉默。
“……巧……合?”十三暗想着握了握拳,收起了原本觉得麻烦的心态。
老者则是虚眯着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情,一句话都没说。
“哦,是我唐突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白辉云还是率先打破了诡异道,“羽老板,白某和这位小兄弟也算是旧识了。”
“……旧识?”被称作“羽老板”的老者看向了白辉云。
“嗯。”白辉云肯首道,“这位小兄弟少年英才,想必,此时已经……拜入将心阁门下了吧。”
说着,这个帅大叔若有所指的,再次打量了一番十三身上的着装。
“既然小兄弟也对木器感兴趣,”紧接着,白辉云又站起身笑道,“那么羽老板还是先为这位小兄弟查看查看吧。”
“这……”羽老板闻言看向了白辉云,迟疑了一会儿。
“哎,不打紧。”白辉云看着十三笑道,“白某虽不才,倒也算是这位小兄弟的……前辈,不好一直霸占着您老的时间。来吧,小兄弟,先坐着。”
说着后一句话的时候,白辉云已经向十三伸出了手。
十三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随后点头朝白辉云示了个意,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到了羽老板的对面。“羽老板你好,”十三摊开了手中的设计图,摆放在了桌上道,“不知您能否按照此设计图为我制造一个木器。”
羽姓老者闻言,又眯起了眼看向了桌上。
紧接着,他那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目中便闪出了一道精光。
这张设计图十三也是第一次看到,顺道扫视了一番后他发现,这张设计图上画出的结构,似乎是一个……
正方体、六面六色,一面九宫,每一阶皆可随轴心拧动。
看起来,好像是个魔方。
不过,十三并没有腾出来多少心情少见多怪,他一边暗自琢磨着目前身临的此番“巧合”,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一旁白辉云的动向。
可羽老板就不一样了,毕竟术业有专精。
单从表情上解读,他似乎是被这张图纸中的装置所惊艳到了。
“咦,这小玩意儿……倒是有些意思。”见羽老板沉默了半晌,站在一旁的白辉云也凑了过来开口道,“羽老板知道这种小玩意儿叫什么吗?”
“唔……呵呵,说来惭愧……老夫从业四十年有余,着实没见过这等……工艺。”羽老板听了,这才收回了赞叹的视线道,“敢问这位……客官,这张设计图……是您画出来的吗?。”
不知为何,这老头子在看了图后也换上了莫名其妙的敬语。
“哦,不是的。”十三微笑,如实答道,“是一位朋友托付于我的。”
“如此说来,画出这幅设计图的人,倒也当真是个奇人。”白辉云闻言也笑道。
听了白辉云的评价,羽老板却是苦笑了起来。
“何止是‘奇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桌上的这份“工艺”,喃喃道,“此等设计,结合了物形与数理的无上奥妙。明明简单易懂,看似任谁都能把玩于手中,却又……”
说着,羽老板眯了眯眼,似是在脑中推演起了魔方的变化。
面对着这个再度出神的老头子,十三想了想还是搬出了公事追问道:“不知……羽老板是否能——”
“没问题!”羽老板听后,几乎是速答,“此等工艺,还请客官务必交给在下动工。”
虽然他极力掩盖着,但十三还是听出了羽老板语气中的激动,只得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只不过,”见到十三脸上的笑容,羽老板这才后知后觉地收起了自己的狂热,眯眼思量道,“怕是要……多花费些时日。”
“嗯……”十三琢磨了一阵道,“能预估一下时间吗?”
“少则十日,”羽老板轻抚着胡须,沉吟了一阵道,“多则一月。”
“那,我便于一月之后前来取货。”话间,十三从怀里掏出了叶寻伤交付于他的十个硬币道,“这里是定金,你查点一下,若是不够,待我回去之后再向我那朋友……商量商量。”
羽老板哪顾得上去看钱,讲完了俗事,他便再次沉浸到了图形的推演之中。
十三见了也没强求,站起了身道:“那么,我便就此告辞了。”
说完,十三作势就要跑路。
“小兄弟请留步。”可出了门还没走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白辉云的声音,“可以……再聊聊吗。”
这句话里,没有疑问或是商讨的语气。
十三皱了皱眉,转脸看向了白辉云。
即便面对着十三这看上去就敌意满满的表情,白辉云依旧是和善地笑着。
犹豫了一会儿后,十三还是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了笑道:“……请吧,白前辈。”
比起上次相见,白辉云依旧是一身胜雪白衣,仙风道骨的神态,以及和善满满的笑意。
但这会儿跟在他身后的十三,却隐约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错觉。
这份微妙,被十三的特殊视觉加工了一番后,立即就变成了危险。
带着十三走出了这家工艺店后,白辉云便拐入了一个不见光日的小巷之中。
“前辈。”十三见了,立即停下了步伐道,“您有什么吩咐。”
再往前,就是无人问津的街角旮旯了,十三可没有继续跟上去的意思。
“小兄弟,”白辉云闻言,也停下了脚步道,“你还记得,我上一次跟你说了什么吗?”
“前辈是指……”十三皱了皱眉,看着白辉云的背影道,“不要和‘你们’扯上关系的事?”
“哦?”白辉云转过了身,笑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前辈大可放心,”十三当即也打起了官腔道,“晚辈不是狂妄之辈,绝不会做出不义之举。”
“哎~~”白辉云听后摆了摆手,像是想消除十三表现出的紧张一般,轻声道,“小兄弟请放心,在下绝无恶意。”
“……前辈的意思是?”
“小兄弟少年英才,如今又已纳入将心阁,前途可谓光明一片。”白辉云轻叹了一声道,“在下原本也想遵循令师的心意,不让小兄弟太早涉入这个江湖。”
白辉云声色俱动,说得那叫一个煽情。
可十三哪吃这一套。
见对面的小毛孩儿听完仅是眯着个眼,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白辉云当即换了个套路,拱手俯身道:“在下,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兄弟能助我一臂之力。”
“前辈……但说无妨。”
尽管白辉云依旧没有征求十三同意的意思,但既然对方已经收起了废话,接下来的话就算他不想,也得听。
“如此,便先谢过小兄弟了。”白辉云听了,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道,“既然小兄弟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想必你也能明白,以我们的身份,滞留在这虚业城中有多么危险。更何况,雪儿如今还身陷于将心阁之中。”
十三皱了皱眉,没说话。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白辉云随后便缓缓解释道:“雪儿乃是我师弟唯一的掌上明珠,无奈我师弟为人耿直,碍于年轻时与山家许下的腹婚,这才一时糊涂将雪儿许配给了那个……叛徒之子!”
说到这,白辉云的目光凌厉了一瞬。
“看来……他也清楚这小丫头究竟和我说过了些什么……”十三心中暗道。
思绪运作起来后,十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白映雪似乎不仅仅只是个烫手山芋这么简单。
“倘若山家仅是背叛了我们,投入皇室旗下,也就算了。”白辉云叹了口气道,“可雪儿……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心性善良的孩子,终究是不肯相信山家叛出江山的事实,非要与山清棱当面对质才肯罢休。”
——言下之意,白映雪这小丫头倒是挺贞烈的?
“你们……”不过,十三却只是眯了眯眼道,“就不能好好……看好她吗?”
说着这句话的他有些无奈。
两次三番地因为帮了一个路人一把而被人客气地威胁,比较年轻的那个他早就气得不行了。
多亏了比较年长的那个他一直温柔地抚慰着他那幼小的心灵,不然十三非得骂娘不可。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白辉云听后苦笑了一声道,“雪儿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深受迂腐妇道所影响。这些年来,我师弟一直是将她软禁于家中,试图以时间冲淡她心中的执念。却不料,随着雪儿年岁的增长,不仅没有淡忘这件事,还变得越发不依不饶起来了。”
“……”
“一个月前,无计可施的雪儿终究是选择了……以死相逼。”白辉云摇了摇头道,“师弟见她性子贞烈,迫于无奈,只好放弃了强硬手段,将她放了出来。”
说到这,白辉云也叹了口气。
“可我这个做伯父的,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只身涉险?”白辉云又道,“早在她出门之时,我便托人骗走了她身上的钱财。只求她能知难而退,忘记那个叛徒。未曾想,这小丫头不仅没有放弃的意思,居然还……不顾江山的脸面,低声下气地求起了他人。”
十三听后一愣。
不过转念一想,白映雪这小丫头身后确实是一直跟着人的,估计也没人有这个本事真的去骗她的钱财。
换句话说,她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磨难”,恐怕都是这个白辉云一手制造的。
除了,自己和十七之外。
“前辈所言是指……”想到这,十三有些哭笑不得,“这件事是……晚辈的过失?”
“小兄弟误会了。”白辉云又拱了拱手,“雪儿在水樾镇所历,虽是伤在她身,却是痛在我心。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又怎么会糊涂到去怪罪你这般侠胆英雄。”
“我去……”十三拼命忍住了笑意心道,“吹得我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只不过,雪儿如今身处险境,我这个做伯父的心中甚是担忧,”夸完了十三,白辉云立即趁热打铁道,“还望小兄弟能够理解在下心中的忧虑。”
白辉云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十三脸上。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数秒,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就是说……哪怕是道德绑架,”十三轻笑了两声,心中暗道,“你也铁了心要让我帮你咯?”
不过事到如今,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选择。
虽然看起来自己好像是还能吹吹牛逼的样子,可十三明白,敬酒喝完了,总得喝罚酒。
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前辈所忧,晚辈亦有所感。”所以,十三只能趁对方还没拉下脸皮之前——在自己还有机会“谈判”的时候,把话摊开了说,“若是前辈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小兄弟果然侠肝义胆!”白辉云听后赶忙点了个赞道,“在下虚长你一辈,便托大唤你一声贤侄。”
“白前辈言重了,”无奈,十三只好抱拳道,“此番待遇,可真是折煞了晚辈了。”
“哎,哪里的话。”白辉云呵呵一笑,“仅凭你我如此投机,就足以平辈相称,我又岂会错过贤侄这般忘年之交。”
听他呵呵,十三也呵呵了一句。
只不过,十三的呵呵和白辉云的呵呵并不是一个意思。
所幸,白辉云也听不出他的呵呵究竟是啥意思,见十三笑得那么发自真心,便翻出了正事儿道:“不知贤侄……如今是否已拜入了将心阁之中。”
“晚辈实力不足,并没能以弟子身份入阁。”听了对方的试探,十三也懒得隐瞒,“实不相瞒,如今,晚辈正兼任阁中的‘中间人’一职。”
“如此甚好,”白辉云点点头,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贤侄有身份之便,倒也无须担忧将心阁中的条律。”
“前辈的意思是?”
“是这样的,”白辉云走进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贤侄若是能在阁中见到雪儿,请替我传达一下心中的担忧,让她……适时浪子回头。”
“嗯。”
白辉云见十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不由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道:“那么,就多谢贤侄了。”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十三也笑了笑,“只不过……”
“……只不过?”
“请恕晚辈直言,”十三收起了笑容道,“以晚辈与白小姐的交情,怕是没法那么简单的说服白小姐。若是她不听晚辈所言……”
白辉云听了,也低头思忖了一会儿。
确实,他们那帮至亲都没本事让白映雪回心转意,仅凭十三这个把她当猴耍的混蛋,哪能这么简单就说服她呢?
十三在这档口提起这茬儿,也就是想提醒提醒白辉云,他可没本事保证这事一定能成。“……贤侄所言,也不无道理。”想了一会儿后,白辉云也点了点头道,“若是雪儿依旧……执迷不悟,贤侄大可使用一些强硬手段。只要能带她出了将心阁,后事便无须贤侄担忧了。”
“呃……嗯。”十三应了一声道,“晚辈明白了。”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有些微妙,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对方。
再说,哄个小女孩儿回家,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见十三如此爽快,白辉云轻轻地拍了拍十三的肩膀道:“贤侄,待此间事了,你也无须担忧。我向你保证,无论事成与否,江山的大门将永远向你敞开。”
讲真,这话说得挺诚恳,十三差点就信了。
只不过,画了个这么大的饼,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儿呢?
“前辈放心,晚辈自会全力以赴。”十三拱手行了个礼道,“那……晚辈身上还有将心阁的事务,便先行……告辞了。”
白辉云闻言,微笑着收回了按在十三肩膀上的手:“……去吧,孩子。”
哄好了这个煞星,十三一秒钟都不想多留,脚下生风,呼呼地就走出了这个不见光日的转角。
“闲着没事干当什么好人啊,我真是的……”嘴里嘀咕了一句埋怨,十三便往何楚贵候着的那个小摊赶了过去。
多亏十三回来的不算晚,老头子还没喝上头。见十三就了位,何楚贵便哼唧了一声,又带着他去订货了。
中间人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到处跑,而虚业城再怎么讲也是皇城帝都,肯定不会小到哪里去。
何楚贵也懒得叫代步工具,十三只好忍着脚底板的酸痛,一路跟着老头子那有些摇晃的醉步。
结果干完了活,黄昏都快坚持不住了。
说来也奇怪,何楚贵虽然摇摇晃晃的,可直到回了将心阁,他一次也没摔倒。
不过十三就没这么幸运了,就好像之前几年在梵狱里的训练全都拿去喂狗了一样,走到最后,十三甚至连双腿的颤抖都没办法遏制住了。
好就好在,这种仿佛全身虚脱了一般的感觉,十三早已体验过了无数次,总算是强撑着走回了他的小窝。
何楚贵喝得面色红润,浑身酒气,自然是没打算吃晚饭。
尽管十三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实在是没本事再坚持着走去食堂。
因此,在他颤颤悠悠地打开门的时候,不禁想到了十七。
放在以往,每当自己因为什么事儿耽误了饭点,小丫头总会给自己带两口吃的。
可现在……
“——哥哥!”甚至没等十三把门完全推开,一声熟悉的唤声便落入了他的耳际。
他随即一愣,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十七踩着小碎步满心欢喜地凑到了自己身边。
“呃……你怎么……”
“我……”见哥哥面色有些僵硬,十七似乎是觉得哥哥有些生气,所以一时有些语塞。可还没持续一会儿,十七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换上了微笑道,“我、我给哥哥做了好吃的!”
“……啊?”十三听了,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这股弥漫着空旷之中的味道。
“挺香的啊,”何楚贵率先发表了评论,绕过了两人走到屋里道,“小娃娃手艺好像还不错。”
“哎……”十三稍微侧了侧身,看向了十七身后的茶几。
只见,茶几上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嗯,老头子我先尝尝。”何楚贵也不客气,坐倒之后立即下手摸了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十七见了,脸上的笑容瞬间以一个难以置信的速度消退了下去。
——叮铃铃。
不知为何,十三听到这串铃声后立即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抓紧了十七的手。
“唔……”何楚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哼唧哼唧地嚼了两声道,“凑合吧,以她这个年龄,手艺算是好的了。”
闻言,十七也松开了手中的冰凉。像是期待着什么一般,又把视线投给了哥哥。
“你……”十三苦笑了两声道,“这是从哪学来的啊?”
听了十三的话,十七脸上的笑容稍微停滞了一瞬,接着像是有些失望一样,小声嘟囔道:“……艾若儿。”
“是吗,”依靠着十七的搀扶,十三也坐到了茶几旁边道,“以后得找个时间谢谢学姐呢。”
讲真,茶几上的这些菜不仅香味达标,色泽和形状也不遑多让。
这等手艺,又岂是何楚贵一句“凑合”就能概括的。
十三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早就明白了过来:无外乎是小丫头缠着艾若儿做得这一桌菜。
实际上,事实却不是这样。
听闻哥哥今天要出阁办事,十七中午吃了饭,就用一副高冷的神态拉着艾若儿进了通天阁的厨房。
观察学习了艾若儿那娴熟的动作约莫一个小时,十七便找了个大麻袋,钻到仓库里席卷了一部分食材,连声再见都没说,一路小跑赶到了十三的小窝。
没错,这一桌菜,每一道都是十七亲手做出来的。
而她也只学了一个小时不到——准确地来说,这茶几上的每一道菜,她都只看过一遍制作程序。
一遍而已,就让何楚贵这个刚刚还准备倒头大睡的老头子,这会儿已经拿起木叉不亦乐乎地吃了起来。
十三轻轻地摸了摸十七的脑袋,低声道了个谢,也抓起了木叉。
虽然和期待的不一样……十七其实更想要哥哥的夸奖,就像哥哥昨天夸奖艾若儿时的那样。可既然哥哥已经摸了自己的头,脑袋一时有些晕乎的十七自然是一扫心中的不悦,轻易地就被满足了。
“咦,”十三吃了两口后问道,“怎么……都凉了啊?”
“呜……”十七埋下了脑袋,小声解释道,“这个好久之前就做好了……对不起,哥哥……”十七虽然学会了做菜的方法……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保温,更不知道“回锅”这么一说。
“哎,没事没事。”十三拍了拍十七那缩在一起的小手,“凉了也没关系。”
瞄见十七脸上的小情绪,十三立即打起了精神,肩负起了身为兄长该有的责任,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起了菜。
只听一通吧唧吧唧,盯着十三不松的十七没一会儿就流出了一点口水。
这等细节十三又怎么会错过?
他当即问道:“你也没有吃晚饭吗?”
十七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可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居然回答说:“我、我我已经吃过了……”
“是吗。”十三并没有怀疑的意思。
他可不觉得十七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那不再吃点吗?”十三又问,“这么多菜,凭我们俩也吃不完。”
十七听后,神色稍微恍惚了一阵。
但最终,她还是吸回了嘴边的口水,坚定地说道:“哥哥吃就好了,我……不饿。”
“这样啊。”十三点点头,再次动起了木叉。
一时之间,十七也忘记了对面那个不经自己同意就下手吃东西的人。
“哥哥……好吃嘛?”犹豫了一会儿后,十七小声问道。
“嗯?挺好吃的啊。”十三笑了笑道,“谢谢你啦。”
闻言,十七的嘴角一弯,抿嘴偷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她还一边又往十三的身边凑了凑。
听完了哥哥的评价,小丫头便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哥哥的侧脸,仿佛……着了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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