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歌易水寒》第79章 敘恩怨三老唏噓(上)

    一道青影大步流星的竄進前院,口里嚷嚷著:“老叫花!老叫花!”崔鵬聞聲頓喜,快步迎上去,躬身道:“五爺回來了。”來人正是虛無道人,虛無道人瞪著崔鵬問:“那老叫花怎么樣?”崔鵬心知這五叔與三叔的性子截然不同,三叔溫和平淡,五叔暴烈似火,一時不敢將老爺子的情況如實說出,虛無道人不耐道:“罷了,我自己找他吧,嘮,這是張玉書的人頭,你拿著玩吧。”甩手將一個包袱丟給崔鵬。
    崔鵬一驚,伸手接過,問:“五爺剛才遇到張玉書了?”虛無道人道:“正是,我從太湖幫追到白水鎮,原以為被他跑掉了,不料想這小子找死,竟跑來相州,可巧與我撞個正著,哼。”崔鵬打開包袱一看,確是張玉書,大喜道:“太好了,他正是該死。”想到千杯不倒翁,眼眶便紅了,虛無道人問:“我瞧這院里血腥味極重,一團狼藉,是否太湖幫的人來鬧事了?”
    崔鵬點頭道:“不敢瞞您,不至是太湖幫,昆侖派、劉繼初、白云都派了人來,今兒從早到晚打了一整天,三爺他……老爺子受了重傷。”虛無道人臉色大變,一把抓住崔鵬的肩,瞪著一雙圓眼問:“快說,我那三哥現在何處?”崔鵬道:“在東院內室,楚老爺正在為老爺子療傷。”
    虛無道人一語不發,疾步奔向東院內室,崔鵬怕他忍不住在吵大鬧,緊步跟上,房門緊閉,虛無道人到門口卻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問崔鵬:“可是楚漣?”崔鵬點頭道:“正是楚漣老爺。”虛無道人想想,道:“罷了,我也不進去了,就在這門口守著罷。”說著眼圈紅了。
    崔鵬忍著淚道:“五爺不妨進去看看。”虛無擺擺手,嘆道:“有楚漣在,我放心,我與老叫花擰了一輩子氣,這緊要關頭,我還是不去煩他好。”崔鵬也素知這三叔和五叔極少見面,偏偏每次見面總是吵架,可是吵歸吵,任誰都看得出,二人感情極深,這回三爺傷重,五爺卻不進去只是守在門口,非但不是不關懷,反而更是心重。
    虛無道人擺手道:“你自去罷,我在這里坐會。”也不理崔鵬,徑直坐在臺階上,崔鵬手里仍提著張玉書的人頭,虛無道人見了怒火頓起,指著那血淋淋的包袱道:“去,將他剁了,丟到野地里喂狗。”崔鵬心里也恨著很,扭頭就走,果然抬呼幾個家丁,吩咐道,由著你們發泄吧,那些家丁為這一天打得個個受傷,還有不少死去的兄弟,早恨不得將這些劫財兇殘的惡人銼骨揚灰,當即便一幫人拎了那人頭奔野地里去了,只怕白天讓他們清理的那滿場尸體,也無全尸了。
    虛無道人捧著頭坐在地上,心里卻是掛念著房里的三哥,煩躁不安,也不知等了多久,天已全黑,房內除了一陣陣的水聲,并無別的動靜,實在熬不住,起身去推門,門卻開了,楚漣站在門口,向虛無道人拱手道:“道長久等了。”
    虛無道人一把抓住楚漣的手:“楚大俠,我三哥怎么樣了?”楚漣微笑著朝床上一呶嘴,虛無道人立刻奔過去,向床上探望,千杯不倒翁仍是緊閉雙眼,但是面色稍緩,氣息較均,虛無道人放下心來,向楚漣長躬至地,謝道:“多謝楚大俠救我三哥。”楚漣連忙扶起,口稱“不敢受禮”,再看虛無道人,眼角已滾下淚來,忙背個身去,輕抬衣袖拭去。
    崔鵬與黑風雙煞趕來,見老爺子無恙,都喜極而泣,虛無道人撇嘴道:“哭啥?別吵著老叫花睡覺。”三人這才擦去淚,吩咐人來將房中浴桶抬走,黑風雙煞過來見過虛無道人,虛無道人聽說他們就是江湖上傳言亦正亦邪的黑風雙煞,竟是十分高興,道:“貧道早已聽說你們二位,性情與貧道很是相似,今日相見,妙哉妙哉。”眾人這才發覺黑風雙煞與虛無道人確實脾氣相近,皆是不講道理、獨行其事卻又重情重義的怪物。
    正說著,綠茵進來,也不說話,垂了頭徑直來到千杯不倒翁床前,直直的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嗚嗚的哭出聲來,口里道:“綠茵該死,綠茵該死!”虛無道人一見到她,雙目暴戾,大手一抓,拎起綠茵往地上一摜,指著她喝道:“快說,白云那廝都叫你在此做甚么?”綠茵仆在地上只是哭,其他人皆不知其中原故,唯有崔鵬搖搖頭,勸道:“五爺,您老消氣,綠茵姑娘雖是白云身邊的人,但在易府倒是規矩。”
    眾人聽得她是白云身邊的人,都不禁生出鄙夷之色,不過都是在易府做客,不便說話,虛無道人哼道:“白云身邊還能有規矩的人?你莫被她可憐的樣子騙了,你且說,今兒來了這么多人,是不是都是通的風報的信?”綠茵一邊一哭一邊搖頭,只是不說話。
    楚漣出來勸道:“道長,此事不妨慢慢了解,這女子這番自責不似作戲,不如先讓她平靜了再說。”虛無道人見是老叫花的救命恩人,忍下口氣,道:“你快出去,不要在此影響了我三哥休息。”綠茵哭哭啼啼的不走,崔鵬道:“綠茵姑娘,還不快走。”綠茵這才哀哀離去。
    虛無道人仍仍嘴里哼哼嘰嘰,滿臉怒氣,突然床上的千杯不倒翁嘴唇動了動,發出一聲低低的哼聲,眾人齊齊的圍過來,只見千杯不倒翁慢慢的說出幾個字:“可是……牛鼻子……在罵人?”
    虛無道人見三哥能說話了,喜得不行,一把握住他的手,嘴里也不饒人:“你這老叫花一張嘴便是埋汰我。”千杯不倒翁牽牽嘴角,意思是在微笑,又道:“楚……”不待他說完,楚漣已應聲道:“前輩,楚漣在此。”
    虛無道人瞪眼道:“你叫他前輩做甚,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什么前輩后輩的?”楚漣笑笑不作聲。千杯不倒翁喘口氣,竟慢慢的睜開眼睛,也不理虛無道人,看著楚漣道:“正是這話,老叫花因自幼嗜酒如命,自封千杯不倒,如今上了年紀,道人朋友抬愛,叫我老叫花一聲‘千杯不倒翁’,真實的名字已二十年不用,自己也差點忘了。”
    虛無道人哼道:“不過一個名字罷了,忘了便忘了罷,我叫你老叫花便挺好,只是讓楚漣一口一個前輩,你也不嫌臊得慌,我看瞧著你這一頭白發上,叫你一聲兄長,也了不得了。”
    千杯不倒翁道:“慚愧了。”楚漣倒是喜出望外,當即躬道:“兄長。”千杯不倒翁擺手道:“承蒙相救,恩情難謝,怎好再擔兄長一位,慚愧慚愧。”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如少年一般稱兄道弟起來,崔鵬與黑風雙煞在一旁看來好生羨慕,又見老爺子慢慢的說話也順暢起來,精神也好多了,都歡喜得緊,崔鵬見大家都高興,就說道:“五爺剛才來時正巧遇上張玉書,當時便取了他人頭,屬下已遵五爺吩咐,丟去野地了。”
    千杯不倒翁淡然一笑,道:“命該于此,我本是瞧著昆侖派今日元氣大傷,不忍趕盡殺絕,故意叫他離去,不料竟遇上牛鼻子。”說起張玉書,話題自然就轉到今日大戰之上,虛無道人最后一個到來,問:“到底情況如何?”因崔鵬從頭至尾守在現場,便由他將事情始末敘述一遍,要說今日之事,崔鵬便附帶的將近日太湖幫屢次派人來騷擾也一并說了。
    千杯不倒翁道:“太湖幫騷擾,我在已然料到,從蘇州到相州,這一路上盡是太湖幫的人,老夫一路上也沒少與他們打交道,昆侖派卻是可惜了,多少年安居天險,不問世事,一空老人當年極盛名,與少林武當的掌門齊稱武林泰斗,采云子任掌門二十余載,雖無大功,也無大過,可惜死后竟出現分裂,所教弟子一心爭權奪勢毫無同門之誼,被無名子一句話挑撥,即當場撕殺,場面實在令人驚駭。”
    虛無道人哼道:“欲念自生,生死有命,老叫花不是自詡淡泊無為不論他人么?這天底下哪個門派不是由創到滅,此乃天道,昆侖派死個人你嘆什么氣?”
    千杯不倒翁蹙眉不語,虛無道人又問:“老叫花這幾年十處喝酒,怎么突然回相州了?水寒說起時,我尚疑惑。”千杯不倒翁問:“你何時見的水寒?”
    虛無道人想起易水寒怒氣頓起,哼道:“那小畜生,哼,見了他兩次,如今是越來越不象話了。一次在資水邊,他竟象個癡心妄想一般全無神氣,全是姓白的那妖女的禍害,再有一次便是在白水鎮,他又與另一妖女在一起,我追張玉書眼見追到他,竟被他們放走了,哼,真真氣煞我也。”
    千杯不倒翁皺眉問:“另一妖女?可認識是誰?”虛無道人氣道:“我怎知是誰,我在資水邊也曾見過她一面,不是個好人。”
    虛無道人仍不解氣,對著千杯不倒翁嚷道:“還不都怨你,將這小子給慣壞了,娶得個什么媳婦,我當初堅持不同意,他還是不聽我的,仇人之女,妖孽!禍根!”千杯不倒翁不悅道:“牛鼻子,她是孟小姐的骨肉,我見過那女娃娃,完全不似白云,活脫脫一個孟小姐,再說十八年前的指腹為婚,她既然活著,咱們又豈能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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