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谪柳潇湘》第415章 舌尖珞珈

    在古老的珞珈界，“天人合一”是人族至今奉为圭臬的名言，不仅体现在珞珈人的大道观、生死观、因果观等高大上的道理中，也体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中。
    食物作为连接人与自然的媒介，它让人族苟全性命并生生不息，又反过来改变天地自然的面貌。天馈赠以食物，人答谢以香火。一往一来，人与自然相互赠答，最终造就如今的珞珈界。
    所以，虽说有的人英俊潇洒，有的人倾国倾城，但珞珈人并不见得如何推崇，在他们眼中贯穿一生的最萌最生动最令人心驰神往的评价——“吃货”二字足矣。
    天刚麻麻亮，作为梅花村“吃货”首领之一，苏谪早早地起床，他要赶在日出之前爬上三百丈高的梅树去找寻夜晚慷慨的礼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梅花当然吃梅花。但苏谪此行却不为梅花，而是为了最高的梅花上还未蒸发的露水。
    怀里揣着白凝霜亲手做的青莲玉瓶，苏谪施展“逍遥游”身法，一朵朵浪花开在他脚下，一步一层梅花枝，前一朵浪花没有消失，苏谪已身在上一层梅花。同样的白色，浪花只是过客，过客的过客才是苏谪。
    站在梅花顶上，苏谪望着东方的一缕紫气，庆幸没有耽搁功夫。梅花露水见日光则死，需在日夜之交以玉盛之，方可久贮。
    作为顶级的吃货，苏谪决不允许使用死了的梅花露水，为这他连白凝霜都忍心丢下。好在老夫老妻，白凝霜并不介意。
    小心翼翼，动作要快，姿势要帅，苏谪一颗颗收集梅花露水。九九八，是的，连一千颗都不到，只收集到九百九十八颗露水，日出就如约而至。
    以苏谪的修为，九百九十八颗露水够做九百九十八个包子，足够梅花村一顿的消耗。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完成后，苏谪怀抱玉瓶坐在梅花树梢看日出，这时白凝霜就会默契地上来，悄悄坐到他边上。
    “春日樱花露水，夏日荷花露水，秋日桂花露水，冬日梅花露水。”一如既往，苏谪既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白凝霜，“何时能集齐？”
    白凝霜道：“不要紧，一辈子那么长，总能集齐的。”
    “即便如此，这四样神花的露水都集齐，可还剩两样神花的露水，我们连神花的名字都不知晓。”苏谪一如既往地感叹。
    白凝霜照旧回答：“不要紧，一辈子那么长，总能集齐六神花露水的。”
    “六神花露水……”苏谪照旧感叹一句，“为何有人觉得唾手可得，有人却要用一生去寻找？”
    每天的对话进行到此白凝霜就会沉默，今天也不例外。两人并肩看完日出，白凝霜照常提醒道：“该去做包子了。”
    “走吧。”苏谪拉起白凝霜踏着梅花枝一路向下，一边又在感慨：“我们店的生意越发冷淡了。”
    “你都说了好多年，也没见真的冷淡了。”
    “你不知道，最近吴鱼的包子店人气渐旺，许多老顾客跑去吃。”
    “他是兼卖热干面，所以生意比前时好些。”
    “哼，也不知他从哪学的手艺，好好的不做包子，跑去做热干面。”
    “管他作甚，你做好你的包子，我反正只喜欢吃‘思蜀’包子。”
    两人说着话，转眼已下了梅树，四周的梅花帘幕比夜间稀疏许多，与外界只像隔了一层薄纱。
    苏谪运功和面包包子，白凝霜擦拭完外面挂在梅花枝上的“思蜀”二字招牌，进来生火烧水，水是四神花露水，火是蓝色莲花火。
    “要是配齐六神花露水，再有祖传的‘思蜀’酵母，我们的包子一定独步梅花村。”苏谪又在念叨，白凝霜少不得和他拌几句嘴：“天天说六神花露水，有固然是好，没有便罢，何必天天唠叨。再者说，吴鱼的包子之所以好吃，关键是他的面做得好。你修为还差些，和面功夫不到家，总是怪四神花露水，不算好汉。”
    苏谪便不作声，吴鱼修炼的是“大喜弥陀手”，和面功夫堪称一绝，比是比不了的，这辈子都比不了的。
    “但我们酵母好。”苏谪嘀咕一句，“水好了没有？”
    “好了，包完了？”
    “嗯。”
    包子飞快入屉，白凝霜继续烧火，苏谪用弱水洗洗手，然后绕梅树踱步。每天他都要走九百九十八步，起初白凝霜还问他为什么，苏谪说不出所以然，现在她懒得问了。
    在这种难得的闲暇时刻，苏谪就会和白凝霜聊天，聊什么都行。
    “昨天姬幽龙来通知咱们明天去他那里吃饭，说是朱虹新绣完鸳鸯四件套，要先送我们试用，再卖给村里人。”
    “那就去呗，带上两屉包子，馅里面放点鸳鸯胸脯肉。他们纯粹是想还咱们的人情，但难得人家想着。”
    “秦巨巨托人捎话，说下个月的比试他恐怕不能来助阵，叫我们小心为上。”
    “为什么？”
    “他遇到很大的麻烦，据说最近在谋划抢亲。”
    “这货真有胆子，以为圣魔书生的亲是好抢的？”苏谪咬牙道，“咱们比完后赶紧过去，好歹帮着点，千万别出人命才好。”
    白凝霜知他义气，道：“真打起来谁说得准。可怜了姬幽兰，偏偏要嫁给圣魔书生。”
    两人决定一件生死攸关的事却像拉家常。
    苏谪道：“正好明天去和姬幽龙商议下，他总不能真的眼看自己的妹妹远嫁他村吧。”
    “什么你村他村的，不都是梅花村。”白凝霜指正。
    “隔了那么远，足以算作异地了。”苏谪振振有词。
    “当初你跑了大老远去追我的时候可没认为是异地。”白凝霜笑他。
    “此一时彼一时嘛。”苏谪很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白凝霜又道：“叶千城和金霖倒是肯定能来，估计还会照常提前三天来蹭吃蹭喝。”
    苏谪笑道：“小心吃撑着他们。”
    “朱回春和曾心来两人也说会到，有他们坐镇，我们把握就大了些。”
    苏谪道：“曾心来最近身体怎样，不要紧吧？”
    “仍旧那样，要是朱回春都医不好她，整个梅花村也没人能医得好，我们操心也没用。”
    “他们店铺的各式佐料皆是神品，但长年累月与大毒草药为伍，落下病根子实在有些难防。”苏谪叹息一句，亦是无可奈何。
    “关键曾心来一向体弱，心脉更如游丝，虚不受补，朱回春空有一身医术却无济于事。”白凝霜跟着叹道，“想必曾心来聪慧太过，老天爷竟容不得似的。”
    苏谪道：“老天？他要是容不得一个聪慧女子，有脸自称老天？我第一个掀了它。”
    白凝霜揶揄道：“你这点修为能奈老天何？”
    “我千千万万个包子撑死老天爷。”苏谪叉腰道。
    “可把你能的。”白凝霜鄙视他。
    “对了，黄衣秦呢？他答应来了么？有他在我们就稳了。”苏谪想到一人，连忙问白凝霜。
    白凝霜迟疑一下，摇头道：“我们迟了一步，被吴鱼先请去了。”
    苏谪一愣，摇头道：“罢了，罢了。”
    “不必丧气，还有孟羽和李芸，他俩必定会来助阵，我们未必落下风。”白凝霜安慰苏谪。
    “说的也是，好久没见他们，正好叫他们带点清蒸鱼龙。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先吃个痛快。”苏谪想起鱼龙螭吻的美味，不禁流下哈喇子。
    “你一辈子就忘不了吃。”白凝霜气。
    “嘿嘿，我就是靠吃的把你骗来了呀。”苏谪笑。
    “我不吃了，绝食。”
    “我也绝食，抗议你绝食。”
    “我继续绝食，鄙视你用绝食抗议我绝食。”
    “我再绝食，抗议你鄙视我用绝食抗议你绝食。”
    “我再继续绝食……”
    “包子好了！”苏谪飞奔过来，白凝霜一惊，今天竟然忘了正事，该死，连忙起身。
    两人将新出笼的包子用梅花木盒按照各家事先预定的份量分别装好，白凝霜用剑在木盒上刻出买主名字。苏谪施展“不周水龙诀”，一条又一条的水龙在梅花树前一字排开，它们头上长四个犄角。
    苏谪和白凝霜将一个个梅花木盒放到一条条水龙头顶，每条水龙的四个犄角可伸缩自如，恰好将木盒固定。
    “去吧！”苏谪吹声口哨，水龙们长吟一声，四散游去，路过一地白色落梅，如同游行在白色细浪中。
    “今天事情做完了。”白凝霜伸个懒腰，“咱们去吃饭。”
    苏谪拉她进了梅花帘幕，掀起蒸笼，剩余的一屉包子是他们的早餐。至于午餐晚餐则分别订了姬幽龙家的樱花藕糕和墨雨桐家的玫瑰鸡，不用他们自己做。
    “来来来，尝尝今天的‘思蜀’包子！”苏谪两眼放光，抓起包子大口咬下，霎时唇齿生香，暖意融融，心里幸福得想上天。
    白凝霜不像苏谪那样没吃像，她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一边看苏谪狼吞虎咽。不知不觉，从嫁给他到如今，好多年的早餐都是这样吃的，她却一点都不腻。“思蜀”包子一如既往的好吃，甚至年头越久越好吃。
    “娘子真是炉火纯青，手艺越发出神入化！”苏谪边吃边赞叹。
    白凝霜笑：“你可要抓紧，包子要包得更好哦。”
    “必须的。”苏谪嘴里大嚼特嚼，呜咽般，“包，包在我身上。”
    “这辈子都包在你身上啦。”
    “包，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