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九栖蓝》127天尤寒（4）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都能把持得住男人的劣根性……”
    冯秋瑜说到这里，原本带点疯狂的眼神竟然反常地温和了下来，甚至多了几分柔意，“你后来说，你为了更长久的未来，所以能暂时忍住当下的冲动，这让我对你的看法彻底改变，你，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说着，她含情脉脉地抬头看向了王歌的双眼。
    王歌有点尴尬。
    呃，那啥，我忍住不扑倒你，真不是因为我多高尚。
    我就是觉着你吃过人，想想都挺恶心的。
    没别的了。
    “那你妈是怎么回事？”被冯秋瑜的眼神看得有点浑身不知，王歌只好岔开话题，“既然是你杀了她，那她变成了厉鬼，为什么没有找你报仇？”
    韩秋雨眼神顿时有些恍惚：“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晚的鬼压床么？”
    “嗯。”
    王歌点点头。
    “那是我妈变成厉鬼之后第一次向我显现，也是从那以后我才知道，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
    冯秋瑜道，“我跟你说的鬼压床完全是事实。”
    王歌道：“但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冯秋瑜微微摇了摇头：“全部的事实你现在也知道了，她死了，是我杀的，她死后缠上了我，却不是要害我，而是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
    原来，萧升光和她那事，是我误会了，我妈并不是自愿和他上床的，而是萧升光那个畜生在给她做的饭菜里面下了药，把她给迷女干了的！
    你知道当时我知道事实真相后有多后悔吗，我后悔我没有问清楚原委就把我妈做成了人彘，让她活着的时候连为自己声辩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我妈，她毕竟是我妈，她一点也不怨我，还说要作为鬼魂永远守护我。
    之前有一队警察曾经来搜查过我的房屋，就被我妈用一种叫鬼遮掩的神奇手段打发了，他们明明就站在后院，却看不到那几朵‘人面花’，他们在三楼那个储物间也是，根本看不到我妈装在缸里的尸体。
    只是，虽然我有妈妈的守护，留着他们的四肢迟早会露出马脚，所以，我就请后来的那些野男人吃‘猪骨汤’，让他们帮我毁尸灭迹。
    没错，包括昨夜请你吃的‘猪肉大餐’，其实都是用他们的骨肉做的……”
    “所以我没有吃，而是借故离开了。”
    王歌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事到如今告诉冯秋瑜也无妨。
    “你前三任要是有你这么警觉，也就不至于落到成为人面花的下场了。”
    冯秋瑜嫣然一笑，“他们非但没发现盘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吃得那叫个津津有味，还直夸我厨艺好呢，哈哈。”
    王歌胃里一阵翻滚。
    你是魔鬼吧。
    “但是对于这些臭男人，我毫无愧疚，在我的世界里，可怕的不是厉鬼，而是丑陋的人心，这些天来，我总能看到妈妈的鬼魂，我虽然害怕，但是却觉得很幸福。
    反倒是那些男人，活着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远远没有死了安静种在地里看着顺眼，因为他们永远也不能再开口说鬼话了，哈哈，哈哈……
    其实我知道，你和那些男人都差不多，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我知道你在和我打交道的过程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骗我。
    可我就是那么的无可救药，我明明应该杀了你的——至少也要把你变成我最美丽的人面花，让你用最让我有安全感的形式永远陪在我身边。
    可是在看到你被我妈妈缠上的那一刻，我竟然还是很没用地心软了，潜意识里不想让你死的念头最终占了上风，害得我亲手葬送了我的妈妈，最爱我的妈妈，从此彻底烟消云散了……”
    王歌不禁喟然长叹。
    说来说去，这次任务最终能有惊无险，还是多亏了自己在情和欲上及时刹住车。色字头上一把刀，带刺的玫瑰可不好采。
    强大的自控能力终究还是换来了这个女疯子的认可，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自己化险为夷。
    命运，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小红，视频就录制到这里，给崔圣龙发过去吧，然后通知他可以进来了。哦对了，记得把之前在三楼遇到鬼那一段剪除掉。”
    不到一分钟时间，门外就响起了好几个脚步声。
    突然一声枪响。
    王歌和受惊的冯秋瑜循声看去，看到大门的门锁被打烂了，然后崔圣龙踹门而入，他身后还紧随着伍姣以及另外三名男性，这三人虽然穿着便衣，但王歌之前去公安厅的时候见过他们，都是警察。
    “老方！你怎么样？”
    看到王歌，崔圣龙焦急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惊喜地收起手枪冲上前来，“你没事吧！”
    王歌忽然注意到崔圣龙身后的伍姣一脸嫌恶的表情，下意识就松开了怀里的冯秋瑜，尴尬一笑，道：“还好有惊无险，在关键时刻被我用这个反杀了。”
    说着他挤了挤眼，笑着把砚台丢到了崔圣龙手里。
    冯秋瑜一脸错愕。
    “冯秋瑜，涉嫌杀人和蓄意谋杀，你被捕了。”崔圣龙严肃地向冯秋瑜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而后大手一挥，“拘了她！”
    伍姣当即掏出手铐上前把冯秋瑜两手铐上，尽管她已经被王歌捆成了粽子。
    冯秋瑜接着被押走了，临走前她依旧用无比诧异的目光看着王歌，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令自己第二次倾心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比上一任更精通套路的大**子。
    “所以说，有一点你还是说对了，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
    王歌看着她落寞可怜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惆怅，“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谁能识透呢？”
    这是《圣经》耶利米书17章第9节的至理名言。
    王歌目光略有些迷离。
    我……其实和那些满口谎话的渣男也没什么区别，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所做的一切却如出一辙。
    原来我也只是一个渺小的凡人，只是一个……
    为了活着，也能不择手段的凡人。
    崔圣龙的人分成了几拨在房间里搜查证据。
    “队长！”
    在一楼厕所里搜查的警员忽然出来招呼崔圣龙。
    正坐在客厅里的崔圣龙和王歌相视一眼，当即同时起身，一前一后走到厕所里，在那名警员的示意下，走到了抽水马桶前，探头往里看去。
    下一刻，他们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那全是被剁碎的肉沫和血污，堵塞了马桶，臭气熏天。
    “怪不得她不让我在一楼上厕所，这些应该是吃剩下的人肉，她想剁碎了从马桶里冲下去，却给塞住了。”
    王歌道。
    另外也有两名警员来报，确在后院发现了三个被种在泥土里的男性，其中一个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有的救，以及三楼上一具被做成人彘的无头女尸。
    “救护车还没到吗？”崔圣龙问。
    还活着的那一个当然就是冯秋瑜的那个渣男前男友，萧升光，尽管他被发现了，但现场的警员都不是医护人员，知道他已经断手断脚断命根子的情况下，不好贸然施救，连他嘴里的那棵树都没敢拔出来，任由听到有人来救援的他可怜兮兮地在那边发虚地呻I吟哀鸣。
    至于其他两具男尸则都被挖了出来，他们的手脚早就没了，只剩下一个挂满泥泞的上半身，模样惨不忍睹。
    “又是一桩惊世骇俗的连环杀人案啊。”
    场面触目惊心，看得崔圣龙眉宇紧锁，道，“冯秋瑜怎么会这么丧心病狂？”
    王歌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
    崔圣龙道：“可怜人我见得多了，判刑的蹲大狱的枪毙的，就没一个是不可怜的。总之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一旦扭曲的人格成型，做出危害社会危害他人的犯罪行为，那就是错的！而犯了错，就必须应该承受相应的后果，接受法律的制裁！”
    “视频看了吧？我审讯她的那一段？”王歌问。
    “审讯？是色诱吧。”崔圣龙斜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看待她说她的母亲变成鬼来找她的事情？”王歌想了想，“哦，还有她说她母亲的鬼魂施法让上一次来搜查的警员看不见尸体的说法？”
    崔圣龙不假思索地道：“多半是她精神出问题了。犯人这样的言论表现很常见，要不就是事情败露装疯卖傻，要不就是真有精神病，没病也不大可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王歌点点头，表示很认可：“老崔，你这三观很正，现在的小说里要写警察就得写你这样的，要不然都得404。”
    这也是为什么王歌没有让小红把冯秋瑜的母亲人彘活过来的那一段发给崔圣龙，因为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是绝对不允许封建迷信的。
    崔圣龙一旦发现鬼老妇的事情，就无法再做一个无神论者，而党和国家是绝不允许警队里出现封建迷信的思维的，换而言之崔圣龙会被开除。
    王歌不想把自己这位好兄弟拉下水。
    救护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在几名医护人员的活跃下，萧升光总算顺利获救。
    命是保住了，但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没手没脚的家伙余生必然会过得非常凄凉。
    处理完案发现场后，崔圣龙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地道：“收队！”
    今天的崔圣龙继上一次破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王歌自甘犯险深入敌营，竟然毫发无损不说，还给了自己一个满载而归的结果。
    想不到短短两个礼拜，就连破了两桩大案要案，崔圣龙完全可以预料到自己的警途将何等辉煌。
    这下还有谁敢说自己是靠老丈人扶摇直上的？
    不过就在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吉普突然横在了为首的崔圣龙和王歌面前。
    “哟，这不是陈大警官么？”
    崔圣龙调笑道。
    陈田钧陈警官面色不大好看，下车后往崔圣龙后面看了一眼，红蓝灯，救护车，警车，来往的医护人员，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动作了。
    “崔圣龙，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田钧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看着崔圣龙。
    “没看见吗，破案了，包括冯秋瑜的母亲在内三名失踪人口都已确证遭到杀害，剩下一位幸存者及时得到了我们的营救，真凶冯秋瑜也已经被我们逮捕。被她杀害的几人尸体一直就藏在这个房子里。”
    崔圣龙用手指点了点身后的宅子，意气风发地道，“也不知道陈警官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之前明明已经例行搜查过，尸体虽然藏得不明显，但仔细搜查一下应该很容易找到，而你却一无所获，这是因为你手下怠惰呢，还是因为……你疏于管教呢？”
    “破……破案了？”
    陈田钧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我一个星期前就搜过她的房子，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一个星期前？”崔圣龙突然面色一沉，怒哼了一声，道：“一个星期前！如果你一个星期前就搜查到了什么，那两名男性受害者可能都不用死！你还说不是你办事不利！？”
    他不相信视频中的冯秋瑜自述的什么鬼遮眼，只当是陈田钧怠惰公务办事不利。
    “我……”
    陈田钧张了张口，却无可辩驳，他一无所获，而崔圣龙满载而归的结果就在眼前。
    “不管怎么样，这次都是我赢了。递不递交辞呈，就看你自己的了。”
    崔圣龙走到他身边，刻意把头贴近陈田钧的耳朵说道，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对身后众人道：“我们走！”
    一行人陆续撤退，只剩下陈田钧呆在原地，望着眼前这座总有什么地方看上去不和谐的房子，面色恍惚。
    崔圣龙和王歌并肩而行，揽了揽他的肩膀，道：“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我总算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王歌笑了笑，没多说。
    我也是多亏了你，才完成了任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