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蜷缩着一团的岳母大人,再看了下那紧密的手术门,夏镇南无力的靠在了墙壁上,仅是一夜的折腾,他刚毅的下颚已经冒出了点点青斑,眉眼沉重憔悴了起来,一双墨色的眸里浮满了交错的血丝。
重手经颚。这种无力的感觉,正如十一年前,看着自己的大哥二哥被送进去了手术室,受尽疼痛的折磨,他却无能无力一般。除了无力,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的。
原来,人是这么的渺小,面对死亡的召唤,谁也无能为力!
沾满鲜血的手里,紧紧的拽着已经分成好几块的,小妻子亲手做的,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那一块怀表,刚才就是这块小小的不起眼的怀表救了他一命。
玛尔普斯开的枪,埋入了他的胸部,直冲他的心脏,就是这快小小的怀表,帮他挡了一枪,救了他一命,原来那老人并没有欺骗小妻子,这怀表上面的玻璃,真的是坚硬得连子弹也打不破。
紧了紧双手,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连深喉都是痛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又看到刚才飞机大爆炸的一幕……
当展念瞳在夏昊天的勤务兵小吴的护送下,带着两个孩子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她就看到丈夫一阵黑色西装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白色的衫衣上血迹斑斑,一颗颤抖的心越发的颤抖了起来了。
丈夫也受伤了?
蹒跚的步子,跌撞的跑了过去。
这动静,使得沉浸在痛苦的夏镇南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心瞬间又咯噔的一跳,他直起身子,冲上前直接捧着了小妻子踉跄的身子。
展念瞳紧张的上下看着夏镇南,焦急的眼神溢于苍白的小脸上,声音颤抖如惊恐中的小兽:“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吗?”
一路上,她不停的安慰着两个孩子,也不断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着,中枪并不可怕,这不,邢诚毅也受了枪伤,这也好得快差不多了,爸爸只是大腿中了一枪,也不会有事的,不需要慌,不需要害怕!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不可以慌,不可以怕的。
所以,她的心情镇定了不少,倒是看到丈夫一身血,好像从血泊里出来的样子,那妖冶的血色,刺激着她每个紧张的细胞,让她惊恐了。
“我没有,我没有受伤。”夏镇南抓住了她颤抖的双手,目光深邃的犹豫,刚经历一场恶战的脸上浮现出无力的苦楚来:“是爸爸他……”
确定丈夫真的没事,只是衣服沾有血迹般了,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转头看向那紧闭的手术室:“对,爸爸,爸爸……”那闪烁的红灯,刺激了她的眼球,她的心再一次扯痛了起来,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安慰起了自己:“爸爸还在手术室,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大腿中了一枪,拿出来就是了。”
她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在她安慰自己的时候,夏镇南的眸光一暗,有无言的沉痛在弥漫着!若是岳父只是大腿受了一枪,那就没事了,怕就只怕……
小念睿原本知道爸爸受伤了,他可慌乱了可害怕了,都哭出来了,可是听了姐姐的安慰,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事的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爸爸待会就出来了,所以此刻并没有大哭起来,而是迈着小断腿,跑向了前面的百里浔身边:“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展念瞳这才发现前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不存在的百里浔,这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刺痛了她的眼睛,一股热液涌上心头,积蓄在了眼眶中,她跑过去,从侧边一把抱住了母亲:“妈,别这样,爸会没事的。”
听到自己一双儿子的召唤,百里浔终于从自己沉浸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仰头,她用力的想要奴了奴唇角,却发现已经干涩的她更本没有力气可以奴动了,只能朝着她们虚弱的扯唇一笑,紧接,泪水无声的奔涌而出。
“妈妈,妈妈……”小念睿看到妈妈流眼泪,也跟着哭了起来了。
“妈……别这样……”展念瞳眼里积蓄的泪水跟着滑落,她纤细的手臂伸起,将弟弟跟母亲一起抱住,母女三人一起埋头流泪了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小麦也跟着哭了,夏镇南布满血丝的眼里也含起了泪水。
小麦没有走上去,而是小小的手握住了爸爸脏兮兮的又坚硬的大手,扬起苍白的小脸,透过泪雾看着自己的爸爸此刻沉重又憔悴的脸:“爸爸……”
手掌处突然传来丝丝的暖意,让夏镇南微转头看向身边的小不点,对上她含泪的水眸,他的心微微一扯,想到刚才那爆炸,想到小麦的亲身父亲此刻成为一片废墟,他的眸色一沉,大手僵硬的伸出揉了揉她的脑袋,扯着唇角:“乖!”
这个秘密,就随着那声爆炸声永远的沉入土里,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只是,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动着,他有些难以相信,策划得这般秘密周全的马儿普斯,竟然这么容易就湮灭于尘埃中了!是不是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时间的沙漏艰涩的一点一点流淌着,如泪水的咸涩,如鲜血的苦腥,在每个人的心尖重重的划下它无情的刀迹!空荡的白色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泪流的声音在回荡着,融入窗外刚翻白的春日里。
细雨,悄无声息的飘来!一点一点,如牛毛的将干燥的大地打湿,天已经完全明亮了起来。
手术室厚重的门,终于哐啷的一声,从里被推开了。
随着那推门声,众人皆仰起头,看向了逐渐变宽的门缝,披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中。“医生……”百里浔快速的站起了自己的身子,想要迈开脚跑过去,却发现蹲太久的双腿早一起变得僵硬,她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眼泪纵横!
因为,她已经从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的凝重表情上,读出了令她沉痛的答案了!身子一跄,她险些跌倒,还是夏镇南哈十八的将她扶住。
医生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的朝她们走来,先开了口:“展先生腿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皮外伤也处理了,可是依然昏迷不醒,我们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他头部有一块血块压住了中枢神经,才会致使他昏迷不醒。”
百里浔已经捂住了嘴巴,无声的大哭起来了!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最怕毅哥因为剧烈运动,导致血块移动,压到中枢神经的,她就不该同意让他去现场的,都是她的错啊……
展念瞳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医生的每一句都如同沉重的大石猛然的压在她瘦小的心肝上,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皓齿咬住唇瓣,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夏镇南从后背轻轻的拥住了展念瞳,凝重的看向医生:“陈叔,我爸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他能够在三天内之内醒来的话,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他没能够醒来的话,那……”陈医生顿了顿,目光充满的歉意的看着他们:“将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轰!植物人!
这一刻,还有什么可以言语的,只有伤心的眼泪纵横!
已成泪人的百里浔,听到这话,眼里却浮起了笑花,只要命在,就算是植物人,她也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天。
“病人送去观察室,你们可以换上消毒衣去看他。”看惯了生死离别了,陈医生看到这一幕,心情更加沉重了,身为医者,对一个英雄,面对一个为国家拼命而躺在病床上的军人,他却速手无策,他内心里也十分的难受,大手拍了拍夏镇南的肩膀,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亲人们多在他身边说说话,他会听到的。”
这时,昏迷在病床上的展毅被医用人员给推了出来,百里浔捂住嘴,踉跄的就要跑过去。
夏镇南生怕岳母大人摔倒,就放开了展念瞳,跑过去扶她。
紧跟着,身后传来了小麦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妈妈,妈妈……”
夏镇南心下一惊,转过身来,就看到苍白着脸的小妻子双眼一番,整个人竟然软的倒了下去……
展念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当听到爸爸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时候,脑袋一阵黑暗,然后身子发冷发软的起来,控制不住的一个脚软,大脑就空白了起来,就在眼睛即将完全合上的时候,透过细缝,她看到丈夫一张焦急的脸,还有他担心的呼唤:“念瞳……念瞳……”
紧跟着,什么意识都随着眼睛的合上,彻底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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