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梦想乡》第495章 如同太阳一般

    “我…我是人类……我肯定有着一个属于人类的灵魂……”
    他张开口，口中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并不是因为身体上伤口的缘故。
    “不，你没有。”
    银一脸淡漠的说道。
    “现在的你，已经差不多完全的丧失了作为人类的资格，人类的思想，人类的灵魂，人类的心，这些东西你已经全部都没有了。大概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化为一个没有任何神智可言的妖魔祸乱世间，然后在某一天被一个更加强大的人类或者妖怪给杀死，这就是你最后的结局。”
    “我说过了……我是人类！！不是妖怪，更不是妖魔！！！”
    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与镇定，他面色有些狰狞的朝着一脸淡漠的站在他面前小女孩低吼出声。
    “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以前你还是作为人类的时候，你不是就有看到过那些为了追求力量，而选择堕化为妖魔的人吗？你现在的情况就和他们差不多，只不过你要好一点而已，但是可惜意志还是太差。”
    看着他身上沾满了全身的血腥，银一脸平静的说道。
    “其实在你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心就已经开始堕落了，只不过你并没有发现，而是将这些归于其他方面。再然后，当你杀了那么多人时，堕化的速度就变得越来越快，你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杀戮欲望。在你把这个小镇里面的人给全部杀光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些人……是我杀的……？那个残忍的杀了那么多人的妖怪……还有那些血肉的怪物……”
    “还有，从始至终，你有真正的看到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
    有些颤抖的伸出手，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向了自已的手心。
    那是一双沾满了血腥，包裹着厚厚甲壳的……丑陋爪子。
    他的身体猛然的晃了一下，原本他之前就受了很多的伤，现在更是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无力的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
    平躺在地上，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颜色的天空，他竟然笑了起来，并且笑声变得越来越大。
    银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她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笑，并且还笑得越来越大声。
    “我这一生……就是杀，杀，杀，杀光那些害得我失去了一切的妖怪，杀光那些丑陋至极的怪物，然后到现在，我把自己也变成了那种怪物……哈哈哈……”
    他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哭。
    “喂，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笑声突然停止，他歪过头，看着站在他身旁的银。
    “为什么？”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这本来就是你所必须要承担起来的代价罢了，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这个道理。你的意志不够强大，心灵跟着堕落的同时，身体也同样的跟着堕落……我大概是找错人了，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话，不可能表现得这么不堪。”
    银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在你醒过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默默的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但是你的表现太差了，差到让我不能直视的程度。意志如此不堪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三神器的主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之后，银就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什么？”
    银停下了脚步。
    “既然你一直在旁边看着，那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银一脸的淡漠。
    “我确实是有那个能力，在你犯下这种把全镇的人类给全部杀光了的这种事情之前把你给制服，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大概是弄错了我的立场，我是妖怪，可不是人类。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在我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花费心思去从你的手下保护他们？”
    “妖怪……人类……哈……”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微起来，最后直至微不可闻，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银十分有耐心的站在那里等了几分钟的时候，在来自于背后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再也没有任何的停留，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这里，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个怪物……走了？”
    小镇内，靠近镇口的一间茶馆之中，伙计拉着一名女孩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原本热闹的小镇，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他们两个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紧紧的抓着伙计的手，女孩竭力保持话语的平稳，短短两天时间之内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女孩也迅速的变得成熟了起来。
    “那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回来……”
    原本女孩认为他们两个会像其他人一样，也会死在那个怪物的手下……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的放下了一切，紧紧的握住了伙计的手，腰杆挺的笔直，眼中没有任何的恐惧。
    她们逃不掉的。
    女孩心里很清楚。
    镇内那么多阴阳师法师们联合起来，都被面前的这只丑陋怪物给一一杀死，更何况对于他们两个普通人来说呢？
    但她不害怕。
    原本她是害怕恐惧的要死的，但是在伙计来到她身旁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怕了。
    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她就感觉仿佛自己握住了整个世界。在那些偶尔会做的梦境之中，亦或者是来自于遥远的记忆深处，似乎是在很久以前，她们也遇到过这种事情，许多妖怪都在追着他们两个，那些妖怪想要吃了她，但是他带着她拼命的逃，真的是拼命。
    但是在最后，男孩让她先跑了，他一个人执着的留下来抵挡那些妖怪，那个时候她很害怕，也很恐惧自己被妖怪吃掉时的样子，所以她同意了。
    当她远远的跑开的时候，她在不经意间回过头，看到了他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远远的朝着她招手的样子。
    她头也不回的跑开。
    这个梦她做了很多年，但每次梦境的结尾，都是她抱着他的尸体在无声的流泪，然后身体天旋地转，她睁开了眼，发现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湿湿了她的枕巾。
    她始终都看不清梦境之中那个他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到。
    但是当伙计匆忙的来到她这里，想要带着她逃走的时候，两个人的相貌便开始重叠起来，一如往初遥远的时光，伙计想要让她先跑，他会尽自己的全力拦下那个怪物，在他自已死前，他绝对不会允许那个怪物伤害到她。
    女孩拒绝了这个要求，她要和他在一起。
    在很久以前，她一个人逃走了，但是在现在，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做出一个人逃亡这种事情。
    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怪物在面对他们两个时，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在那之后，更是放弃了杀掉他们两个的想法，直接转身走出门离开了这里。
    不过他们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回过神，就因为这整个镇子里面的惨状从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活了下来，没有例外。
    “……走吧。”
    收拾好东西，伙计对着站在门口等她的女孩轻声开口。
    “我们要抓紧时间，去往下面一个离这个镇子最近的人类聚集地，那个怪物很有可能在毁灭了这个镇子之后又跑去了那里……我们没有时间继续悲伤了。”
    “……嗯。”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住了伙计的手。
    “我们走吧。”
    …………………………
    寒冷，仿佛深入到骨髓之中的寒冷。
    又犹如被囚禁于海底万里深渊之下，无法言说的重量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给压垮。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巨大的压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如同阳光一般照在他的身上。
    原本不堪重负的灵魂，在此刻如若松了一口气一般，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某个时刻，他从睡梦之中醒来，久违的阳光汹涌澎湃，耀眼的日光一时闪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下意识的把手放在额前来遮挡阳光，看着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手，他愣在了那里。
    “所以说你干嘛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堕落成妖魔的人类？像这种都自甘堕落的人类，不是应该直接的清除点才是吗，还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他，我真的是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从一旁传来一个话语之中颇有些不满的声音。
    “嗯……感觉他长的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如果真的是香霖的话，他可是有帮过我不少忙的诶……”
    “………”
    他从地上坐起了身，逆着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的两个身影，嘶哑着声音开口。
    “为什么要教我？”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谁会愿意救你这个自甘堕落的人类啊？要不是小七她心地善良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结果你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指责？？？”
    他话音刚落，站在那名白发少女旁边的金发小女孩就愤然开口。
    “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去理会那名金发小女孩的意思，他看着白发少女，将之前的问题又给重复了一遍。
    “呃……”
    略微的偏了偏脑袋，白发少女伸出根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般，她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那个……顺手为之算不算？就比如说我看到地上有一块钱，我肯定会马上俯身把它给捡起来一样。”
    “哈……”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你知道你救活了谁吗？你救了一个恶魔，这个恶魔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就已经毁灭了一个小镇，杀光了那个镇子上所有的人类。你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愚蠢至极的善良！！”
    “有本事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白发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小女孩就冷着脸说了起来。
    “人类，别把你自己的身份看得有多么重要，这并不是你可以拿指责她的理由，并且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属于人类了。是谁给你的勇气，来说出这种话的？我们既然能够救活你，自然可以很轻松的将你给抹杀掉。”
    “随便，要杀我的话就尽快。”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淡漠。
    “反正以我现在的情况，也活不了多久。”
    “恶魔什么的，我也是啊。”
    握了握小女孩的手，少女对着面前的白发男子平静开口。
    “既然你连死亡都不怕的话，那么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的情况我也看过了，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坚定的话，那就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既然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的话，那么就给我尽全力的去赎罪，只会逃避有什么用？”
    “……恶魔？”
    他想要看清楚白发少女的脸，但是处于逆光情况下的他，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你认为自己是恶魔，那么你就是恶魔，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人类，那么你就是人类。人类与妖怪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十分的模糊。妖怪中有的好妖怪和坏妖怪，人类之中也有好人和坏人，你真的有找清楚自己的定位吗？你到底是属于人类，还是属于妖怪？或者两者都是，又或者两者皆不是？，身体堕化了还可以挽救，但是心灵要是彻底堕化了的话，那就真的彻底没救了。但是你还有救，你有救，我为什么不救你？”
    “…………”
    坐在阳光之中，他沉默良久。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