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呆坐在窗台前,她看着对面的男孩,又看了一眼坐在书桌旁的男人。
“小米,你不要怪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其实很爱你的。”
“我知道。”
刘晓米低垂着眸子,他知道父亲其实并不喜欢母亲,他还知道的是,父亲爱的是另一个人,而他的降生,其实并不是惊喜。
汪静和善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刘晓米没有说话,他看着桌上那些图纸碎片,这是刘星宇给他买的。
是送给他三岁的生日礼物。
然而那只是基于他没有记忆的时候。
汪静抿了抿唇,她朝刘晓米说,“行了,我去做饭,你陪他说会话。”
刘晓米紧抿嘴唇,倔强的看了刘星宇一眼,他眼神很阴郁,头发是昨天刚剃的,并且还发了火,还很喜欢打人。
但是刘晓米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还要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他有精神病,在刘晓米的眼里,他就是一个疯子。
所以一般刘晓米不会和他待在一起,如果非要和他待在一起,也是妈妈逼他的。
“其实你爸不坏,就是有时候很暴躁,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很温柔的。”
看着妈妈一个劲的洗白他,刘晓米就露出了厌恶之情。
每次都是这样说,可是哪次他打人不是往死里打?
刘晓米深知,妈妈说的话,从来不会是真的。
“知道了。”
刘晓米没好气的说道。他很无奈,他只能顺从着妈妈,因为他的妈妈真的很可怜。
在这座不足40平米的房子里,他的妈妈每天都要早起去门诊上班,下午还要买菜做饭,晚上要辅导他学习和他的爸爸洗澡洗脸。
如果他的爸爸有点良心的话,不会打人,所以会洗的很顺利,然而偏偏他的爸爸没有一点良心,每次他们碰到他,他都会追着打,被抓到,保准开一层皮来。
“喂,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刘晓米站定离他一米开外,他顿了顿,大声的喊道。
刘星宇没有说话,他听到声音后,呆滞的往后看了看。
刘晓米下意识的倒退三步,他精神紧绷,立刻做出防备动作。
见刘星宇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便大着胆子往前走,直到来到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的对视着。
忽然,刘星宇伸出了手,刘晓米心里愕然,紧接着他紧紧的闭上眼,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拳打脚踢,而是一个拥抱,这个拥抱很冰冷,刘晓米倒在刘星宇的身上,他咬着唇,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的不动弹。
刘星宇喃喃的说,“对不起。”
刘晓米知道他这是清醒了,可是他很想质问他,对不起有用吗?当然没用。
他对他们母子两个的事情永远抵消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
刘星宇知道他做的事情万恶不赦,他紧紧的抱住刘晓米,“下次别靠近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们。”
刘晓米心一惊,他瞪大双眼,心跳不停的加快,垂在两旁的双手紧紧握起。
他不该放松警惕的。
他知道,他的父亲其实还是很暴躁的。
然而下一秒,刘星宇放开了刘晓米,他重新转了过去,刘晓米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狐疑的盯着刘星宇看了一眼,随即偷偷的跑了出去。
在出去的那一瞬间,有门抵着,他才有安全感。
起码不会被偷袭。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妈妈。
他的爸爸竟然想要杀了他们。
太可怕了。
刘晓米快步来到厨房,厨房所有的东西都用的上了年纪,这是一间公共的小出租屋,厨房也是公共的。
还有一家住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个老大爷,独居,每天傍晚都会遛狗,遛狗到很晚才回来。
并且很准时的在九点回来,所以每次刘晓米一看到老大爷遛狗回来,他就知道已经九点了。
汪静炒着菜,她察觉到门口有目光,看过去,是刘晓米,她问,“你怎么在这?去和你爸说会话去,别站在这里。”
“说了。”刘晓米僵硬的回答,“妈,你说,爸会不会把我们给杀了?”
“胡说什么?你爸很善良的,怎么可能会杀我们。”
“可是,他不喜欢你啊。”
汪静沉默了一会,忽然她狠狠的用铲子指着刘晓米,“你懂什么?他是喜欢我的,你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刘晓米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渐渐低下了头,握紧了双拳。
他任性的在心里想,如果他真的把他们都给杀了,那多好啊,第二天还能得一个头条,一家三口全都死了,都死了那才好。
刘晓米在心里恶毒的想着,他退出了厨房。
汪静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的目光落在了离开的刘晓米的背影上,直到锅里的东西活蹦乱跳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忙翻炒着,可是再也没有了精力。
汪静把饭做好,刘晓米坐在餐桌上,眼神冰冷的盯着汪静。
汪静抿了抿唇,“叫你爸出来吃饭。”
“他不见了。”
“什么?!”
汪静眼睛一瞪,把碗筷往桌上一掷,狠声道,“他什么时候不见得?”
“我怎么知道。”
刘晓米不耐烦的说话。汪静冷着脸看着他,“其实是你把他放走的对吧?”
“没有。”
刘晓米别开脸,倔强的说道。汪静就那么看着刘晓米,她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汪静摔门而去,刘晓米看着她的离去,他倔强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刘晓米顿了顿,折身去了房间,在他常坐的位置上,看了一会。
忽然发现在桌上有一张信封。
刘晓米打开看了一眼,瞬间他眼神湿润。
致亲爱的儿子刘晓米-
我知道你很憎恨我,所以我打算离开了,我不想拖累你们母子两个,我知道我自己的病情,我也知道,我对你们不够好,经常会打你们,这样的我自己也很困扰。
晓米,等我死了之后,你去民政局改个名字吧,这个名字,不吉利,你想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以后你长大了,只要别记恨我就行了。
爸爸真的很爱你。
只是爸爸战胜不了病魔,爸爸真的很累,累到很想睡觉,就这么结束生命。
所以你今天赶爸爸走的时候,爸爸不恨你,爸爸只是很对不起你,你幸福就好了。
对了,还有你妈妈,她真的很善良,你不要总是惹她生气听到没有,她呢,人不坏,就是有点斤斤计较,罗里吧嗦,一件事能说很久,你不要总是用不耐烦的表情看她,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了,所以你别总是冲撞她,有什么事情顺着她点。
还有,你的学习问题,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成绩,但是我能从你妈妈的嘴里听到,你的成绩似乎很不理想啊,你可别偷懒,一定要把成绩赶上去啊,你爸爸我当年可是全校前三,你也一定要考出好成绩啊。
我啰里啰嗦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还真有点想你们了。
可惜,我感觉我马上又要失明了,我得趁着在失明的时候,赶紧把对你们说的话写下来。
不行了,我的头好疼,真的好疼。
我…
最后一句话没有写完,只有一长条的划痕,刘晓米知道,爸爸的病又犯了,他肯定很痛苦吧,纸张被笔深深的给划破了。
刘晓米眼神湿润,他望着书桌,这是他爸爸经常坐的位置,可是现在,他却永远也看不到他的爸爸了。
他曾经很想让他爸爸消失,可是现在,他却很想让他爸爸回来,他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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