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铮掩月》第122章 再次失去

    夜色渐凉，月光下，有金黄色的纸钱在半空飞扬，月光如水，清凉的光辉撒在纸钱之上，飞舞的纸钱在夜间仿佛一只只亡灵的眼睛。
    两道招魂幡系在高杆之上，随夜风飞舞。
    坟前有人轻声哭泣，少女身披麻衣，跪在冰冷的地上。
    她面前有一个火盆，火光明灭，吞噬着一片又一片的纸钱。
    少女身边跪着一名年轻男子，面色俊朗，一身粗布麻衣丝毫掩饰不住他身上儒雅的气质。
    “小妹，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罢！”年轻男子轻轻拍着少女的肩，轻声安慰。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在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晰。
    她仰着头满眼泪光地看着他，“可是哥哥，伯母就这么……这么没了，待三哥哥回来，我们要如何交代？”
    林志满哽咽道：“伯母死的不明不白，我们一定要找出真凶，这样才能对得起这些年来伯母对你我二人的照顾。但现在，你跪在这里哭是没有半分用处的，快回去吧，明天我们再继续追查。”
    林笙歌被林志满搀扶着起来，声音沙哑，“伯母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如此狠心，非要取伯母性命！若是让我找到他，即便费劲一声修为，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林笙歌柔弱的脸上，露出一丝倔强。
    林志满一边扶着林笙歌往回走，一边道：“今天中午听到伯母家的动静，我便迅速赶去查探，只能看到一抹迅速离开的人影。但那人离开的太快了，我刚追了出去，便没有了她的踪迹。”
    林志满说着，微微皱眉，其实他还看到那人一头黑色的长发，差不多及腰长，甚至更长。一般来说男子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那凶手极有可能是女子。
    只是那人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追不上。
    “可会是巫族之人？”林笙歌突然道，“小时候伯母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曾当着我的面向三哥哥提过两句巫族，语气之中，还有几丝恐惧。”
    林志满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些认同林笙歌的猜测，只有懂术法之人，才会有那般厉害的速度。
    普通地农家小院里，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到院中。
    院中圈养的鸡鸭等牲畜不安分地乱叫着。
    赵铮疑惑地看着漆黑的房子，微微皱眉，“刚入夜没多久，母亲竟睡得这么早么？”
    隔着墙赵铮看一眼隔壁林家兄妹的院子，同样没有半丝光亮。
    两家都住在村尾，附近没有其他人家，赵铮狐疑地喊了声：“娘，您睡了么？”
    空荡的夜里并没有人回答。
    赵铮试着推开赵母的房门，掩月响指一打，指间窜出一堆火苗，将整间房子照的通亮。
    房内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却不见有赵母的身影。
    “娘！”赵铮察觉不对，冲出房门，在院中大叫一声。
    又推开自己的房门，里面依旧是十分整齐，却没有人影。在所有房间都找了一圈，赵铮只发现厨房中有做好的饭菜还未出锅，都已经凉透。
    林家兄妹从村后的坟场出来，见到赵铮家里竟然有亮光，皆大惊，心道莫非闹了贼？
    两人匆匆忙忙往往赵铮家里去，刚走进，便听见有人大喊“娘”！
    林笙歌一喜，“是三哥哥！”
    她高兴地三步并做两步推开院子大门，见到院落中的赵铮。
    借着月光，她能看清赵铮的模样，碎脸脸上褪去了从前的稚嫩，但仍能第一眼认出他。
    “三哥哥!”林笙歌跑到他面前，紧紧拥住他，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
    赵铮愣愣地张着手臂，不知是该抱住林笙歌还是该推开。
    从前的林笙歌绝不会如此不矜持，莫非真是他的记忆出现错乱？
    林笙歌趴在赵铮肩膀，嚎啕大哭。
    赵铮自然不忍心推开她，但掩月就在一旁，环胸而立，静静看着她，倘若他再不推开，估计又要醋性大发。
    好在林志满看清了这边的状况，一把拉开林笙歌。
    “三兄弟，你终于回来了。”林志满感慨万分，最终也只化作这一句话。
    看赵铮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刚刚赶到，还不知道赵母的事情，林志满正在心中盘算如何将这事告诉他。
    林志满自小和赵铮生活在一起，知道的是个孝顺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平白无故遭了厄运，如何受得了。
    林志满不主动提起，却不代表赵铮不问。
    “志满哥，我娘呢？”
    赵铮不问还好，话一出口，刚刚听着哭泣的林笙歌便又哭了起来。
    聪明如赵铮，他上前拉住林笙歌的手，“笙儿，你告诉我，我娘怎么了？”
    “伯母她……”林笙歌双眼通红，说不出话来。
    赵铮看着他们，方才一时激动他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两人都披着麻衣。
    “谁去世了？”赵铮心中一冷，纵使自己已经有了猜测，但仍向从两人口中的得到最终答案。
    掩月悄悄握住赵铮的手，低声道：“你别胡乱想。”
    她这个动作看似安慰赵铮，目光却向林笙歌瞥去，嘴角一勾，好似在炫耀，告诫林笙歌赵铮是她的。
    林笙歌此刻却没有心思想别的，下一瞬间便转向了林志满，“哥哥……”
    林志满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三兄弟，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顿了顿又道，“做好心理准备。”
    赵铮以为重新来过，母亲便可以免受厄运，但看到这崭新的坟头时，赵铮再也不敢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母亲不会有事。
    招魂幡在半空飘摇，冷眼看着底下伤心的人。
    赵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嗓子干哑地难受，却哭不出来声音。双手抓在泥土之中，青筋几乎要跳出手背。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悲凉的气氛，天上开始有雨滴飘落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四人衣襟湿透，地上的泥土随着雨水流去，赵铮腿上全是泥渍，在水泥里泡的久了，双腿冰冷酸痛。
    但赵铮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大雨冲刷之下，眼睛根本无法睁开视物。他闭着眼睛，不知流了多少泪水，雨水泪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哥哥……”林笙歌低小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中，“你劝劝三哥哥罢！”
    林志满摇摇头，如今怕是谁也劝不动赵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陪着他。
    不知是否幻觉，赵铮脸上竟有红色的雨水划过，虽是夜晚，那红色又浅，却依旧看出那红色是血，正从赵铮的眼中渗出。
    林志满这才慌了神，在赵铮耳边大声喊道：“三兄弟，我们先回家可好？”
    “三哥哥，你别哭了，你眼睛都流血了，再哭下去眼睛会瞎掉的！”
    林笙歌劝不动赵铮，躲在林志满怀中轻轻啜泣。
    掩月自赵铮跪下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神色冷淡的像一尊雕像。
    但见赵铮如此，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赵铮，口中大喊着：“对不起，铮儿，对不起！”
    赵铮睁看眼睛，血红的眼睛看着掩月，大雨落到他的眼中，冲出了许多血水。
    掩月抱着赵铮，大惊失色，“我们不该在路上耽误如此多的时间的！”
    赵铮淡淡推开掩月，淡淡道：“婆……掩月，天冷，你跟着志满哥回去罢，我想再呆一会儿。”
    又回头对林志满道：“志满哥，麻烦你了。”
    “铮儿，我们一起回去。”掩月去拉赵铮。
    赵铮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任凭掩月怎么用力，都拉不动他。
    林志满劝道：“掩月姑娘，三兄弟的脾气我知道，你先和笙儿一起回去罢，这里交给我。”
    掩月看向林志满，“你知道他的脾气，却不知道我的。”
    掩月抬手，出其不意地狠狠地打在赵铮后颈。
    一声闷哼，赵铮来不及反抗，直接倒在掩月怀中。
    “我来。”林志满暗自赞赏掩月的果断，若是他，定是下不了如此狠手的。
    林志满背起赵铮，冒着大雨匆匆赶回去。
    所谓关心则乱，三人完全忘了自己是身怀灵力之人。只要稍微使个诀，便能将雨水隔在身体之外。
    赵铮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昨夜淋了半夜的雨，夜里睡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冰冷。
    睁开眼睛，赵铮眼前一片漆黑，他慌忙爬起，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失明了？”赵铮喃喃自语。
    掩月照顾了赵铮一夜，天亮才睡着，她听到动静被惊醒，紧张地看着慌乱的赵铮，她急忙将赵铮按回床上，“你还发着烧，怎么起来了。”
    赵铮用手臂寻找着掩月的存在，语气颤抖：“掩月，你在么？”
    “我在。”掩月拉着赵铮的手，终于发现了他眼睛的异常，在他空洞无神的眼前晃了晃，“铮儿，你能看到么？”
    握着掩月的手加重力道，赵铮惊慌失措，“掩月，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掩月捂住赵铮的眼睛，将他抱在怀中，“有我在，会好的。”又道，“对不起，若是一开始我身体不虚弱的话，或许我们的早些赶到，拾风姐姐也不会出事了。你也不会……”
    “怪我，都怪我！”赵铮悔恨道。
    掩月并不能明白他此时的痛苦，本以为重来一次，他可以好好保护母亲，竟没想人算终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