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蔡琰》第464章 陈之亡(四)

    与泰山羊氏一样,陈郡袁氏秉持的也是清廉无争的发展理念。
    就桓帝、灵帝这前后两次党锢、黄巾之乱,凉州动乱等等一系列大矛盾引发的大变故中,袁滂秉持中立,成了各方都能接受的存在。就如当年平韩遂之乱,总帅车骑将军张温是背景复杂与各方面都关系,所以妥协之下张温成了主帅,统率五路大军;当世担任副帅的执金吾袁滂,则与各方面都没矛盾,也没利益往来。
    而现在袁滂的儿子袁涣,在汝颖士族、袁术兴兵北上时,剩下的几个月孝期都不管了,带着宗族急忙北逃。
    这种机敏、果断,让魏越很感兴趣,对于这个同龄人,他着实有一些兴趣。
    小雨之后,天空挂着一轮彩虹,阳光温暖宜人。
    陈宫抱着一叠公文脚步轻快,见走廊下等待魏越接见的官吏、使者云集,大多面带苦色,或焦虑来回踱步不知该继续等待还是离去做其他工作,或神情忧虑。
    见今日当值的是颜良,陈宫上前询问:“公上可是在会见重要人物?”
    “太傅女儿昭姬来访。”
    颜良左右看一眼,俯首低语:“却也是公事,似与陈国有关。”
    “哦?”
    陈宫面露诧异,对颜良稍稍拱手道谢:“还请劳烦颜君通禀。”
    “先生稍待。”
    除魏公国三公九卿、四大将军外,就剩下大将军府里的主簿司马朗,从事中郎郭嘉、荀攸,以及东、西曹掾能直接寻魏越当面陈述公务。而陈宫,仅仅是魏越任命的冀州别驾,魏越兼职的冀州牧的州牧府系统基本上只有官职名目,连基本的架子都搭建起来。
    别驾、治中,是州牧的左右手。陈宫来之前,魏越几乎空置着州牧府官吏系统……不是没有人手填充组织,而是组建州牧府官吏系统后,不利于冀州施政。
    历史上曹操是以司空府、丞相府为载体,靠着扩大后的相府官吏系统完成了对汉室权力的侵蚀。后来建立曹魏公国,满朝公卿几乎身兼两职,一个汉室的职务,一个是曹魏公国的职务,在法理、人情上,完成了君臣身份的过渡。
    而已经建立公国的魏越,不得不放弃此前公国、大将军府、冀州牧府三套行政体系的构想。第一是冗员问题,支出俸禄倒是不算什么,关键是冗员多了后会推诿扯皮,降低行政效率。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冀州牧府,不论是魏公国行政,还是大将军府行政公文,都要转交冀州牧府进行执行。而且,魏公国是郡国级别,公国的行政命令盖过冀州牧府,会让冀州牧府系统的官吏生出抵触心理。
    正因这个苗头出现,冀州牧府系统在组建过程中被魏越取消,以至于冀州牧府系统只有一帮有名无实的功曹用来安置闲人。如别驾、治中这类实权职位始终空缺,后委任陈宫为别驾只是为了抬高陈宫的影响力,方便陈宫监察冀州郡县长官。
    没错,陈宫目前主要工作就是监察冀州及魏公国各县的施政情况。这本该是御使大夫沮授、大理寺少卿审配的工作范围,但很抱歉,这两个人都是冀州人。魏越信得过这两人,然而人言可畏,这两人也要避嫌,让出部分监察权限。
    因冀州牧府系统的荒废,实际上魏越的行政体系就由魏公国、大将军府组成,魏公国的三公九卿直接管理公国政务,也兼管冀州范围;而大将军府是魏越在天子亲政前合法摄政的法理依据,故大将军府管理范围是整个大汉。
    偏偏,又因为魏公国的特殊性,大将军府管的了各处,偏偏管不得魏公国内部的事情。
    权限交错之余,魏越需要一个对魏公国整体运行监察的职务,觉得陈宫合适,就让陈宫以冀州别驾的身份监管冀州郡县。魏公国再特殊,版图上也属于冀州范围。
    陈宫来时,就听袁涣陈述北逃动机:“陈国四周皆有疫情,袁术造逆兴兵于南。其军向北,如洪涛肆虐,陈国虽人力鼎盛,然国土狭窄无险可守,外无强援,岂能独存?”
    “再者,陈王虽有武力,却多妇人之慈。今时之天下已不同于往,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灾。而陈王错失良机,已无挽回余地。”
    一侧黄逵旁听,似有不满,突兀说道:“家父与陈王有约,何谓外无强援?”
    袁涣稍稍拱手施礼,神态谦和:“南郡桓典受恩有负于魏公,惧黄公惩戒,岂会束手待毙?以黄公清望,荆州各郡虽能传檄而定,然平定桓典,整顿兵马最少也要两月时间。袁术挥兵北上在即,陈国首当其冲,荆州有援难至,这与无援并无差别。”
    说着轻呼一口气,袁涣语气低沉:“黄君或许还不知两淮惨景……原本某欲往江东避难,然两淮之间疫情如火,亭里之间十室九空,死疫之人交叠于路侧,举家而亡者举目皆是。疫疾凶如洪浪,非人力所能阻。这也是某南辕北辙,改道向北之故。”
    黄逵眉宇皱起,拱手致歉、还礼:“那袁术仓促纠集之兵,其军虽众,却杂而无章。岂能视之如洪涛骇浪,堕自家士气?”
    “非是袁术之军锐猛,而在疫疾也。”
    袁涣语气轻柔、平和解释着:“疫疾由南向北而来,于袁术及其所部而言,无异于背水一战。进则生,不进则死。故,其军虽杂,却是为求活而战,不可轻视。再者,疫疾北扩,袁术军中南面有染疫者……若两军对垒阵前,相持月余,恐怕会败坏魏公百年大计。”
    说着,袁涣对魏越稍稍拱手示敬:“故,魏公以大毅力大决断强迁中原百万吏民,坚壁清野破敌于外,实乃如今破局之妙招。”
    魏越只是摆摆手不以为意,示意陈宫入座旁听,介绍道:“公台,此故司徒陈国袁公高足袁涣。”
    陈宫将公文放在桌上,拱手施礼:“东郡陈宫见过袁公子。”
    “当不得公子之称,某袁涣字曜卿。”
    自我介绍后,袁涣感慨道:“今魏公之势已成,非人力所能败。袁术之流,不过在借天地自然之力而已。”
    待打发了袁涣,与特意前来作陪的黄逵后,魏越询问蔡琰:“昭姬,观此人品性才能如何?”
    蔡琰始终端坐着:“与其父一般,喜为人师好施教化。就才能而言,乃先思后动之人,外温柔待人,内则刚决能断。”
    魏越努嘴:“这么说,昭姬觉得袁涣与师兄类似,是少年老成之人?”
    蔡琰微微偏头,想了想回答道:“元叹师兄是生性老成,袁涣是教化所致,后天塑造。比之元叹师兄,袁涣更类似于魏公,有谋国之胆。不似元叹师兄,遇事则避,自困江东片隅之地。”
    她的回答令陈宫惊讶,外界舆论风评之中,顾雍最初几乎是以蔡邕衣钵传人的身份亮相。而当时,与顾雍一同入雒的魏越,则显得籍籍无名,若非遇上黄巾之乱,让擅长战事的魏越抓住机会,可能现在魏越还将被顾雍的光辉遮掩。
    六七年过去,到了现在这一步,顾雍的风评依旧很高,仿佛谁能得到顾雍的效力,谁就能克制……起码也能与魏越斗个旗鼓相当。这种推论是符合逻辑、情理的,也是符合当世人胃口的。
    尤其是那些与魏越天生对立的人们,无比急切的需要一个能有效钳制、迟滞魏越脚步的人。他们很需要这么一个人,越看顾雍就越觉得顾雍能帮助他们克制魏越,如同救命稻草一样,一个人这么认为到处去传扬,其他人自救无路,也就纷纷觉得顾雍可以救他们。
    逐渐积累下来,以至于现在顾雍根本不敢离开江东,否则他自己生命安全都有威胁。
    就如‘卧龙凤雏,二者得其一可安天下’的舆论论调一样,顾雍现在成了战略威慑的存在。离开江东,被有心人胁迫、刺杀是必然的事情……若离开江东来河北帮助魏越,那顾雍必然难逃一死。
    不止外部的人不愿意看到顾雍、魏越双剑合璧,就连河北内部也会排斥顾雍。
    不提魏越与顾雍的感情,仅仅是现在顾雍的名望来到河北效力,起步就与陈宫、郭嘉类似,是能直接参赞机密的人物。重要程度与魏公国的三公、九卿、四将军、三都督一致。
    加上顾雍蔡学核心成员的身份,他来河北,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争得过。
    蔡琰见陈宫抱着公文来,却不开口言及,自觉地身份敏感,也就起身离去。
    陈宫倒是无所谓,别说是蔡琰,就是魏越其他妾室、侧室夫人在场,他也不会讨论公事,尤其是机密事务,就那么杵在一旁,等自觉、不自觉的人主动离去。
    魏越多少有些尴尬,翻阅着陈宫抱来的这一叠公文,见处理意见符合当初讨论的,才提笔一一签字:“公台,公孙兄弟可还在外面?”
    “臣下见有许多陌生面孔,并不知何人是公孙兄弟。”
    魏越扭头看向主簿司马朗,司马朗放下笔起身回应:“公上未作处理,事又紧急,公孙兄弟自不敢轻易离去。”
    “那就略备许些酒菜,待备好后,我在与这兄弟二人细细分说。”
    “喏。”
    司马朗起身离去去做准备,魏越则将签好的公文推给陈宫,询问:“公台,我以公孙瓒为幽州刺史,领护鲜卑中郎将印,隐患当有多大?”
    陈宫沉默片刻,似在细细计较,这跟他的实际工作没关联,还是回答道:“臣下素闻公孙瓒急躁,虽善战却比不得公上麾下诸多骁将;幽州兵精也比不得公上麾下锐士。故,臣以为公孙瓒立稳跟脚后,必会生乱,却不会造就大乱,比不得张举。”
    与袁术决战前,背后问题必须解决。
    毕竟与刘虞有杀子之仇,解决刘虞,就是解决背后问题。
    魏越的底线并不高,只要不是刘虞、张举掌握幽州,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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