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蔡琰》第458章 投名状

    一场有预谋,却因为形势变化不得不提前发动的大清洗已酝酿完毕,即将爆发。
    傍晚,大将军府新任长史东郡陈宫陈公台出现在邺都南郊一座军营中,仅是邺都南郊就有三排四列十二座军营,北郊、东郊亦有军营,一个校尉部就有一座军营。
    哪怕这支军队远征驻屯在外,其专属营地是依旧维持运转的,有基本的留守人员。这是常备军的待遇,始终都有后方人员协调各方面事务。
    故而,邺都周边有军营三十二座,虎士、甲骑是单独立营。
    陈宫所来军营中已完成初步武装、集结,卫尉寺少卿李肃一袭金甲罩身挂着绯红披风迎接陈宫入帐,帐中军吏十余人皆提着自己头盔坐在折叠交椅上坐成两排。
    李肃先是当众检验陈宫携带的信物及相关文书,确认无误后才说:“陈长史,营中有士七百皆可调遣。”
    陈宫看一眼台下坐成两排的十五名军吏,询问李肃:“各营可有预备手段?”
    “除虎士、甲骑外,余下二十九营入夜后闭营不出。国尉府业已下令,届时妄动者斩。”
    李肃语气轻缓,谁也不清楚郑学、汝颖士族对河北有多高的渗透,能做的就是先保证军队的秩序,先将军队摘出去。不让军中的潜伏分子发动叛乱,等缉捕城中得手后,再慢慢审问、顺藤摸瓜不迟。
    陈宫已接掌的这一营军队就是预备力量,真正负责抓捕行动的大理寺少卿审配。说破天,再大的案子也得归大理寺来管,直接动用军队抓捕,对外、对内影响不太好。
    对于清洗郑学、汝颖士族残留、渗透分子,是十分符合当下形势变化的一种应对举措;同时也是符合河北、兖州士族利益诉求的举动。
    清洗的是两个目标,魏越借袁术掀起的这股风暴硬是将这两个目标统一,在概念中将郑学与汝颖士族绑在一起。这样一来,兖州士族、河北士族就没有其他选择,在二选一的情况下,只能咬牙跟着魏越一头走到黑。
    兖州士族自然是拥护蔡学的,对待临近、发展经历、理念又类似的郑学自然是有你没我。
    对外宣传上,蔡学、郑学讲究的都是合并古经文、今经文两派思想结晶。实际上郑学是偏古经文派,蔡学是偏今经文派,彼此继承的完全是斗了几百年的古、今经文之争。
    在魏越这个今经文派眼里,古经文派那帮人直接砍光也不会错杀几个人。这里就需要解释一下古经文派是怎么来的,这帮人总能通过考古之类的方式,从古遗迹夹壁、坟墓中得到古人的著作,并视为经典,大肆宣扬以自家为衣钵传人。
    说一个荒唐的典型,比如武帝时期孔子的子孙就宣称自家夹壁里找到了上古传下来的古经,还是蝌蚪文,只有他孔家能解读,别人无法解读……
    而今经文的今经,并不是推旧陈新新造的经,而是秦末汉初那批流传于世的经。今经的今,就是指那个时期;而那个时期靠‘考古’崛起的古经文抬头,为跟古经派做区别,就有了今经文派。
    要说正统,今经文的经是先秦一路传下来的,是经过时代变化考验的,否则也成不了流传广泛的大众版本。几乎能说是一脉相承,自然是正统。
    虽说流传过程中有删减,可也是为了顺应时代而删减,自然是正统。
    而古经文那一派,完全就捧着土里挖出来的古经,原版的经,跟现在流传的经有很大区别,理解起来经义背道而驰的经。打着上古原版、衣钵再传人的旗号,就那么开始争夺各种经的正统地位。
    比起发展、流传过程中残缺了的今经文,古经文可是完整的全版本,理论上才是正统。
    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两派核心都清楚,只有外围士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摇旗呐喊。
    所谓的两派糅合,完全是一种彻底消灭对方的绝户计。
    不过换层皮而已,只要精神理念还能传承下去,那就是胜利。
    古今经文之争,争的不仅是各派对各经正统地位的掌握、解释权,也在争执政理念。同样一部经,古经和今经完全就是两种释义,比如基本的百姓持械及相关无限自卫权,今经支持,古经反对……哪一派成为正统,都将直接影响相关政策的变动。
    而在魏越提出‘良知’这一开拓新理念后,直接刨了古经文派的根!
    原版的经在发展的过程中为了顺应时代潮流和人文需求,出现人为的删减内容是很正常。将喜欢的流传下去,将不喜欢的部分忽视,至于修改、增加内容基本是不可能的,人都是一茬接着一茬生长换代,几乎没人能在同代人健在的情况下篡改经文。
    故而,原版经流传过程中,那些不符合潮流、实际需求的内容,因人为忽视而流失。得到残缺传承的今经文派,内容固然比之原版不全,可不会有多少错误之处。
    古经文派从土里刨出来一本经就说是原版的古经,未免自娱自乐的过分了些。
    在魏越提出‘良知’这一理念后,意味着经典的地位并非不可动摇。不管是那一部经典的内容,都要符合当代人的‘良知’才行。所谓良知,不是单纯狭义的良心,而是一种客观辩证后的正确认知。
    这种认知并非一成不变,是可以根据实际需求来变的。
    儒家最大问题就来自经典的枷锁,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增删修改经典。要么今经文那样一代代流传过程中将那些不符合潮流的部分主动忽视,不提倡,让它自然消失;要么像古经文那样来一场学术造假,反正土里刨出来的东西是几百年前年,你总找不来一个几百年前的人来打假!
    抄袭王阳明的‘良知’理念,就能如此神奇的摆脱来自经典的枷锁,自然也将古经文的一代代心血击打的粉碎。
    不同于一代代阉割后的明儒,汉末的儒直接传承于先秦,又糅合百家本就充满生机,缺的只是突破的缺口,从不缺突破的勇气。
    造假的勇气都有,获得正确理念支持,取得道理至高点后,再堂堂正正编纂新的经典自然不存在问题。
    魏越开启一个小小的豁口后,当代学术将冲破经典的禁锢,也将顺手打碎古经派。哪怕古经派有一部古经是真正的原版,可在魏越的良知理念前,这部古经也得接受适合时代、人文的改造!
    从根本上来说,魏越为代表的蔡学一脉,与郑学一脉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除非另一派服软,全面接受思想改造,主动请降。
    有良知理念做底气,魏越大范围铺开教育,进行一系列技术革新,进行考试取才都将拥有理论基础。哪怕与某些经典的经义不符,那也可以是经典不对,不可能错误全在魏越身上。
    没有良知理念,那么一切唯经典论,做什么都要从经典之中找到相关的理论基础。在唯经典论的环境下,谁掌握经典的解释权,谁家的经典是正统,无疑都能获得无比丰厚的利益。
    眼前对郑学、汝颖士族的清洗,背景原因复杂,导致爆发的主要原因还在于汝颖士族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加注到战争上,企图用一场战争抹除董卓、魏越以及蔡学。
    对汝颖士族、郑学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魏越目前的优势太过于明显,能说是一骑绝尘,各方势力连魏越的影子都看不到。再加上魏越的年龄,学术提倡良知,以及恐怖的年龄优势,简直能令汝颖士族、郑学绝望。
    绝望之下,自不会引颈就戮,更大的可能性是不顾一切的癫狂。
    与袁术决战在即,这是个微妙的时期。
    郑学的根基在冀州、兖州、青州,自然不愿意第一个面对魏越的打击,他们还期望着魏越与汝颖士族拼个一死一伤,好方便自己从中获利,获得更为优势的地位。
    对魏越来说清洗汝颖士族简单,河北士族、兖州士族都愿意践踏汝颖士族。但魏越还要清洗郑学,这就不是河北士族、兖州士族那么容易能接受的了。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间里,魏越将两件事情合并为一个事情,强迫河北士族、兖州士族从内部将郑学一脉分离出去,再彻底消灭。
    故而,执行任务的是大理寺少卿魏公国人审配,正统的河北士人;审配的副手是颍川士人荀攸,对荀攸来说这是一次缴纳投名状的机会。想要活命获得后续发展的机会,那么他就要跟过去的关系网络说再见,并主动挥刀,沾染汝颖士族的血液,以及郑学的血液。
    另一个河北士人领袖沮授是魏公国的御使大夫,这是唯一一个能监管案情进展的人。审案过程中必然有借机攀咬、扩大牵连范围的事情发生。
    沮授的任务就是合理合情的控制牵连范围、方向,保证能一步清洗到位,又不会令河北元气大伤,更不能让事情扩大到难以处理的地步,比如将魏公国要员,军中将校、各郡郡守等魏越骨干力量被牵扯进来。
    哪怕这些人真与汝颖士族、郑学眉来眼去,魏越也是可以理解的。要处理这批人,也得他来布置舞台,不能在这个即将与袁术决战的关键时期发生内乱。
    凝聚人心,预防内部动乱是发动这次大清洗的根本目的。
    汝颖士族、郑学影响范围太过于深厚,不提前进行处理,等到战事胶着时再生乱,会让魏越很被动。
    崔琰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试探魏越,原因也在这里。若是崔琰第一时间碰壁,那郑学骨干自然会提前撤离河北,转投其他地方发展,免得被魏越一锅端。
    崔琰的这次试探,无异于黑暗中划亮的火柴,给了魏越直接动手的信号。
    与崔琰先坐下来喝喝茶讨论讨论?
    不存在的,直接发动大清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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