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懿皇贵妃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时,不禁笑了笑。
她的笑饱含丰富,有讥讽、有鄙夷也有失望,甚至还有一些皇帝看不懂的神色。
记忆中,她一向善解人意,端庄大方。
如此瘆人且不合礼数的笑容,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皱眉。
“皇上还是来逼迫臣妾吗?”皇贵妃终是开口,她知道,这一层纸迟早有一日是会捅破的。
她和她的皇儿为此已是忍耐退让再三,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她的皇儿和洛王几乎是竭尽所能,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尊严与荣耀,为的就是表现他们对这个君主的忠诚。
原本以为只要他们袒露得足够多,眼前的这个君主多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意。
只是不曾想,不仅仅是她错了,太子和洛王也错了。
此时坐在她眼前的这个君主,不仅没有因此而松手,反倒是愈发得寸进尺。
他们忘了,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尤其是一个帝王,他所想的不是普通人每日思虑的柴米油盐。
他思虑的是他的万里江山,考虑的是他手中的皇权。
他们都忘了,这是一位帝王,也更是一个俗人。
“皇贵妃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听见她如此尖锐的言语时,皇帝的眉头拧起了一个疙瘩,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从瓮里发出来的一样,夹着一股帝王的威严。
“难道不是吗?自太后仙逝后,皇上所做,哪一件不是在为难臣妾母子?”
这倘若是从前,皇贵妃连让皇上说出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后宫中素来都是温柔善良大方体贴,明事理的后妃,对任何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鲜少有红脸的时候。
然,她今日却是用了最冷漠的态度和最尖锐的语言来与皇上说话。
这是不曾有的。
“臣妾是愚笨,却也能感受到皇上的那颗心。早已不是护着臣妾母子的了,皇上啊,臣妾真的不蠢。”
皇贵妃看着他,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一边说一边摇头。
“皇上是为了赤焰令对吗?皇上以为赤焰令是在太后的手中,而太后仙逝前,见臣妾是最频繁的对吗?”
既然话题已经挑明了,她自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皇上猜忌臣妾、猜忌太子,也猜忌洛王!臣妾甚是好奇,为何皇上就如此笃定那块从未出现过踪影的赤焰令会在臣妾手中?臣妾只是一个深宫妃子,如何能指挥得动那千军万马?”
皇贵妃言辞淡凉,但一字一词却都是咬字清晰无比。
她自然是愤怒,自然是伤心的。
她再如何懂得这后宫的生存之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所依靠的男人,她如何能不痛心?
“臣妾不敢说为皇上分忧多少,但当年楼妃之死,这些年来,臣妾吃了九皇子的多少苦头?!”
皇贵妃实在是寒心极了,她红着眼眶质问皇上。
这若是方才从前,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是为了皇上,臣妾甘愿受着了。但是那墨蓝族余孽,几次三番地行弑君之事,皇上敢说这其中九皇子会不知道吗?而皇上呢?爱屋及乌,为了九皇子,连犯下死罪的四皇子都能从宗人府放出来!”
“而我的皇儿呢?为皇上挡了那一根木桩,昨夜生死未卜,而皇上你却狠心地封锁城池,只派那么几个人去接他。”
“住口!”皇上听得震怒,眼目圆睁地怒瞪着她。
然后皇贵妃今日就好似中邪了那般,她冷冷地看着皇上,又说:“才这么一点皇上您就听不下去了吗?这些年来您对九皇子如何,前朝后宫心知肚明。皇上你膝下有那么多的皇子,你可曾记得他们的生辰?他们的母妃是何人?喜好什么?”
“这些您都不记得,这不重要,您是一国之君,此等事情又如何会记住?但是楼妃一个死人的生辰冥寿您记得一清二楚,连带九皇子的也一并记得准准确确。”
“九皇子谋逆,只是幽禁九皇子府,而臣妾的皇儿为了救他的父皇,却被关在城外。皇上,你最是清楚那个位置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
“而皇上你却如此狠心,封锁皇城,不派支援!为的就是逼迫臣妾交出那根本就没有的赤焰令!”
“如果不是太子福泽深厚,今日已是一具尸体!如果不是他给皇上挡那一下,昨日就是皇上你的忌辰!”
“混账!”
皇上大怒,猛地狠狠拍了拍桌面,顿时震得茶杯脆响,滚烫的茶水顿时就洒了出来。
永元帝大怒不已,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眉目森冷威严。
“混账?皇上素日里不是总提醒后妃说实话吗?这就是实话!难道皇上认为臣妾此话不对吗?”
皇贵妃冷笑看着他,美眸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心碎和失望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进了皇帝的眼中。
“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臣妾此话是真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琴懿皇贵妃冷笑,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皇帝跟前。
“既然皇上如此猜忌,臣妾也无话可说。皇上钟爱九皇子,膝下皇子皇女也不少,而臣妾只有这么一个皇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帝王家的尊荣只怕臣妾承受不住,这些年臣妾在这后宫挣扎,既累了,也乏了。还请皇上成全,废了臣妾这皇贵妃之位,也将臣妾的皇儿也一并废黜,贬为庶民,逐出皇宫,臣妾感激不尽!”
说罢,她撑着身子重重地磕头。
永元帝听得眉心狠狠狂跳,眼目几乎要崩裂了。
若非看着她如此虚弱,换做别的妃嫔,早已是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皇上深吸了几口气,还不至于就如此被气糊涂了。
他垂首眉目冰冷地凝视着皇贵妃,半晌后脸色阴沉,语气沉沉地道:“朕念你服侍多年,太子受伤你乱了分寸的份上,今日此话就当是没听过。若今后再提起此话,自当重责!”
“你如今身子虚弱,这六宫之事就不必你操持了,好生在宫里养着。”
皇上冷冷地说完后,冷哼一声摔着龙袍就出去了。
听着珠帘攒动的声音,皇贵妃这才抬头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捂着胸口轻咳。
“娘娘!”
浣珠恭送皇上离开后,听见里头的动静后,连忙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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