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四川宁徙常维翰》第86章

    宁徙雇轿子抬了赵公上山,按照赵公吩咐,雇人在乱坟岗的樟树附近搭建了简易的棚屋,备齐了赵公叮嘱要用的竹席、麻绳、红油伞、白酒、酸醋、盐巴、白梅、陶瓮等物,在棚屋里挖了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的地窖。准备好这一切后,天色已晚,就在火烛下吃夜饭。常光圣好奇为何可以查血验骨找到遗骸,赵公喝口烧酒,抹嘴说:
    “人骨有三百六十五节,正合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男子骨白,妇人骨黑。”
    常光圣问:“咋妇人骨黑?”
    赵公说:“妇人常出经血,故而骨黑。”
    宁徙点头:“赵公果然名不虚传,宁徙佩服。”
    赵公来了精神,一阵咳嗽,侃侃而谈:“这头颅骨呢,男子自顶及耳并脑后统共八片,蔡州人有九片,脑后有一横缝,正直下至发际。妇人只有六片,脑后横一缝,正直下无缝。牙有二十四至三十六颗不等。胸前骨有三条,心骨一片。项骨、脊骨各十二节,自项至腰共二十四骨,上有一大骨。肩井及左右饭匙骨各一片。左右肋骨男子各十二条,八长四短。妇人则各有十四条。男女腰间各有一骨,大如手掌,有八孔,作四行。手脚骨各二段。男子左右手腕及左右臁肕骨边皆有捭骨,妇人无。两脚膝头各有骨隐其间,如拇指大小。手掌、脚板各五缝,手脚大拇指及第五脚趾各二节,余十四指皆三节。尾蛆骨像猪腰子,仰在骨节下。男子者,其缀脊处凹,两边皆有尖瓣,如棱角,周布九窍。妇人者,其缀脊处平直,周布六窍。大小便处各一窍……”
    宁徙听着,叹曰:“真是行行出状元,经赵公这么一说,男女即可辨了!”学过医道的她理解得快。
    夜深了,宁徙在棚屋间拉了布帘,光圣陪赵公睡一边,自己睡另一边。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宁徙指认了一座坟,母子二人在这坟前虔诚地焚香跪拜。宁徙磕响头:“妈妈,儿女不孝,要惊动您老人家了!”再磕响头,“倘若此坟之主是哪位不知名的移民老少,宁徙母子实在是对不起您惊扰您了,宁徙是为尽孝道万不得已动您的土。我母子会为您重新垒坟的,向您磕响头烧高香了,祈望您谅解!”雇来的人开始挖坟,挖出的是具小孩尸骨。赵公说:“肯定不是,另外再挖。”常光圣嘴直瘪,宁徙泪水糊面。请雇来的人将那坟重新垒砌,又选了一座坟,挖开看,尸体已经腐烂。赵公取了块尸骨看,说:“这是具男尸,还得再挖。”点叶子烟抽。宁徙哀叹,再请雇来的人将那坟重新垒砌,再选了一座坟,心里祈祷:“妈妈保佑,保佑女儿,希望这就是您老人家的坟!”
    挖开这坟发现,尸体全腐,尸骨尚存。
    赵公取骨细看:“这倒是具女尸。”
    宁徙母子都提着心。
    赵公取了左臂骨细看:“宁徙,你说你母柳春曾在宫廷受罚挨打,这就要查血验骨了。”细心地取出整个尸骨平放到竹席上。
    宁徙母子虔诚地提起盛有这尸骨的竹席去到了棚屋里。
    赵公以水净洗尸骨,用麻绳穿定形骸,以竹席盛定。用柴炭点燃地窖,待窖壁烧红时去火,将白酒二升、酸醋五升泼入地窖里,趁其热气放入竹席盛的尸骨,以稿荐遮定,蒸骨两个时辰,待地窖冷却后取出尸骨,走到亮处,用红油伞遮骨查验,说:“如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微荫。骨断处呢,其接续的两端各有血晕色。痕骨得要对了日光看,如果色泽红活,则是生前被打的明证。骨上若无血迹荫踪,虽然损折,实是死后的痕迹。晴天好辨,阴雨难辨。如是阴雨天,只好加醋、盐、白梅来煮,煮沸后取出洗净,对了天光照看,也可以看见痕迹,血皆浸骨损处,呈赤色或青黑色。一定要细验有无破裂。”提起尸骨对了屋外日光细看,“你们看,这背脊骨、肋骨、腿骨、尾骨、大小便处都有红色微荫,确实是受过很重的体罚。唉,遍体鳞伤啊。”
    宁徙听着,泪目盈盈,伤感又抱有希冀,也许是母亲的遗骸了!父亲曾对她说过,说当年他与她母亲相好被人发现,她母亲受到过严刑体罚。又还是不踏实,这个世上,女人是弱者,遭受过严刑体罚的女人多,咋能就此判定是母亲的遗骸?冥思苦想:“啊,赵公,我想起件事来,我母亲当年路过这里时晕倒过!”
    赵公问:“倒地没有?”
    宁徙点头:“倒地了的,额头出了血。”
    赵公问:“左额还是右额?”
    宁徙想:“应该是左额,对,是左额。当时是我为她包的伤。”
    赵公乜她:“咋不早说。”对了日光细查看颅骨,啧啧连声,“看,看这里,左额骨确实有一小点红色微荫。没错,定是你母遗骸!”
    宁徙泪水夺眶:“真是!”
    赵公颔首:“真是。”
    宁徙捧过母亲颅骨亲吻:“妈妈,女儿找到您了……”泣不成声。
    常光圣泪如雨下,呜咽道:“外婆,外孙常光圣终于见到您老人家了……”
    赵公长舒口气,点燃叶子烟抽,指点宁徙母子将柳春遗骸盛入陶瓮内。宁徙母子感激涕零,付给赵公重金,向他叩谢,雇了轿子送他返家。临别前,坐到轿上的赵公拈须说:
    “此乃武陵山之东北端,是与你们现今所在四川的山脉相连的。”
    宁徙含泪笑:“这样啊!”对儿子:“光圣,你外婆其实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
    常光圣含泪笑:“就是。”
    送走赵公,宁徙母子和雇来的人一道,再次为开先掘开的那两座坟茔垒石添土,立了无字碑栽了长青树。母子二人再次焚香跪拜求取谅解。常光圣说:“妈,我们的心愿了了,回家吧。”宁徙说:“好,我们回家。儿子,妈要沿了当年进川的陆路走,要路过慈利县,妈还要去办一件事情,去寻找你秀祺外婆父亲的遗骸。”常光圣欲言又止,他知道母亲的脾气,感动说:“妈,你是天底下心胸最开阔的人。”宁徙说:“儿子,你得记牢了,天下孝为先,你秀祺外婆至今的遗憾就是没有寻回她父亲的遗骸。”
    宁徙听父亲说过她继母的父亲在慈利县被害致死的事情,也打问过继母。他母子二人到达慈利县城住下,四处打听当年的那个叫廖三的人,花重金求人,终于在一位老者那里得知赵秀祺父亲的葬身之处,取到了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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