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絲非常安靜地等了兩天,在這兩天里,她幾乎像一個冬眼的生物那樣蜷曲著,沒有引人注目的反應和舉動。不過,她的思想并不像她的表面那樣安靜,她在非常認真地思考她未來的生活方式,眼下,考驗她的就是一無所有。一切從頭開始,它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艱難,在這一步的時候,很多人會顯得猶豫不決和舉步為難。
但是,薛如絲比較輕松自在地接受了命運地改變,也許,這是因為她感到自己遭受了太多壓迫,感到了自己的呼吸困難,并且承受了一連串惡魘般的日子,所以她渴望找到一片凈土,一片屬于個人的空間,可以快快樂樂地生活。經歷了生活中的成長之后,她不再那么虛榮,不再那么喜歡榮華富貴,不再有那么多要到城市的大熱鬧大琳瑯滿目中去流連忘返的想法,應該說是懂得了生活的實在,懂得了人的那些樸實無華的需要,而擯棄了那些從異想天開的幻想中折射到思想里來的五光十色的念頭。
正如薛如絲喃喃自語的,“那時的想法和要求都有些青澀,很浪漫,很美好,但不成熟,更確切地說,有些不切實際,就像春天里的一個蓓蕾,沐浴在溫暖的光明里,就以為自己得到了整個春天,就以為這一路下去全是春天的陽光普照,殊不知成長和成熟的過程中還有無數的風風雨雨和驕陽烈日,殊不知沒有風風雨雨和驕陽烈日,成長就不會變得偉岸,成熟就不會擁有香甜。”
在這兩天里,她還說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它是她認真思索后得到的,“如果生命覺察到了禁錮的存在,它就會立即召喚自由,并且會立即想方設法詮釋自由,奔向自由,自由的意義在于它解除對生命的束縛,能夠快樂地享受周圍環境。”
其實,當一個人對生活有了正確的態度和正確的理解之后,她就不那么依賴幻想了,她就不會在異外的遭遇面前惶恐不安了。對擁有生活信念的人來說,苦難并不是厄運,嘗到了生活的辛苦,生活的甜蜜就會醞釀而生。
有一句話說得好: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
人生的跌踣使得薛如絲經歷了一次蛻變,她終于清醒了理智,意識到了真實的平淡和平淡的親切。如火如荼的熱情與臆想對于戀愛中的人和剛剛明白一些事理的人來說是快樂的,幸福的,也是可以盡情揮灑的,因為這是一段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齡。這個年齡的顯著特點就是爛漫,斑斕,幻想多于現實。但是,就像最美麗的虹弧會消逝一樣,在現實的考驗之下,幻想的世界終究會煙消云散。
現在,薛如絲來到了面對人生的最真實的感受里,雖然有那么一些被抹痛了的感覺,這痛讓她舒服,而并不是令她痛苦,因為她想到的是那一些痛過之后的自由自在,她有了一種返璞歸真的期待以及因此而得到的淡泊的理想。況且,珠光寶氣環繞的日子過久了,她也不再那么迷戀和愛好,鮮美的湯羹喝多了也會膩人,也會重新想起山肴野蔌來。經過更多細致地思想過后,她又獲得了積極樂觀的人生信念,于是,一心一意地等著對方將和她作出的最后決定。
她想,“重新開始之后,我要更好的生活,更加真實的生活,麻木不仁地過日子,它將使短暫的人生更短暫,不知不覺中就消耗了,人的一生,本應該給出點風采,給出點價值,最重要的是要給出點真實,過自己的日子。”
但是,兩天之后,雪沁園里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風吹草動的跡象,那寂靜的存在讓人感覺到這里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么事情。
薛如絲于是有些蹊蹺地想著,“他需要思考這么長的時間嗎?這是一個非常熟悉和現實的問題,它并沒有什么隱晦,也不是一個疑難雜癥,我們之間的關系他是了如指掌的,他早已不再留戀和珍惜,決定這樣的事情也需要決心和過多的前思后想嗎?”她倚靠在窗前,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窗外的天空那么清澈,湛藍,可是,僅一步之遙,它就不屬于她,“難道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情?難道在他離開雪沁園的大門之后,他的思想立即放下了這件事,那些光怪陸離的情景立即把他的頭腦灌滿,他早已因此沉湎和逍遙自在了?”
薛如絲于是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僵局里,如果經理對這件事情不聞不問,那么她的等待就是毫無意義的事了。這件事情即使一籌莫展,那個男人也可以自在無虞地快活著,但是她卻因此被束縛了,像一只飛鳥失去了領空,這是非常不幸的事情。
吃飯的時候,薛如絲問吳媽,“那個男人沒有傳過什么的信息嗎,他難堪就這樣置之不理了?”
吳媽有些慌神,非常含糊地回答著,“我想,是先生舍不得你,所以他在猶豫不決,在尋找一個可以把你留下來的法子,或者,他需要時間把這種狀況理清,然后用更合理更充分的理由說服你,或者,他根本舍不下讓你離開。”
薛如絲看了吳媽一眼,不以為然地訕笑道,“我不希望他再編織一個拘禁我的羅網,既然這關系已經變得無情無義了,那么又何必把它的冷漠無情延續得令人恐懼和可怖。”
吳媽沉默了,薛如絲也沉默了,但是,對一個有思想熱情的人而言,沉默是有限的,她終將從沉默的氛圍里走出來,說出她的聲音,用她的能力去了解周圍的事情,用她的感知感覺去聆聽環境的變化。不過,她確實感到自己看上去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并且看著越來越沉甸甸的壓力,越是想著把它甩脫,越是無計可施。如果說雪沁園里的一草一木曾經給了她多少歡樂的情景,陪伴她渡過了無數美妙的時光,尤其是那些春暖花開的日子,那么那些快樂的光景現在是一去不返了,她的心情比那滿目殘敗的枯枝敗葉還要零亂和糟糕,不看則已,一看就觸景傷情。
成長的記憶啊,她多么希望在那些最風光的日子就結束,不要蜿蜒曲折地蹣跚下去,不要讓痛苦的經歷再歷歷在目。事到如今,她才明白犯下的錯誤有多么地嚴重,如果悔恨可以讓一個人死去的話,那么她一定會死在悔恨的痛苦里,她幾乎為此痙攣和喘息。她似乎大徹大悟:金錢和物質利益的誘惑是奪走一個女人的幸福的惡魔!現在,她要徹底地和充滿誘惑的生活決別,她不能在它造成的可怕的悲哀里殘喘下去。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最初令她啼笑皆非,覺得它不只是不可思議,也非常地滑稽可笑。
當薛如絲能夠等待的最大限度被超過了的時候,她就無法繼續默無聲息地呆下去了,開始變得煩躁和焦慮,開始感覺到了時日的難捱與煎熬。于是,她想找一些能排遣生活郁悶的發現,想到那些有著良好的自由氣息的路口去徘徊,想聽聽那些已經在她的生命里沉寂許久了的大自然的聲音,一句話,這些沒有樂趣和思想的日子,她想巧妙地把它們消磨掉,讓她不感到那么難受。同時在心里這樣決定著,“如果那個男人有意識地置之不問了,那么過兩天我將不辭而別,一走了之。”
可是,她走到大門口想出去的時候,有人攔住她的去向,她納悶地說道,“這是我的家,你明白嗎?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那人毫無表情地回答著,“夫人可以在這園子里自由的行動,但是,你不能離開這座園子。”
薛如絲又驚詫又惱怒,說道,“我愿意在哪里行動不受別人的限制,如果有人膽大妄為地侵犯到我的家門口,我將訴之法律地仲裁,這行為可不是簡單的道德意識,它是對別人生活的嚴重擾亂和粗暴干涉,法理不容的!”
對方這時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可是,經理交待過,你是一個瘋女人,你走上大街小巷的時候會對周圍的人構成威脅,社會不會容忍我們把你自由地放出去。”
薛如絲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對方的說法荒謬,怪誕,實在好笑,不以為然的反駁著,“你看我像瘋子嗎?世界上會有一個頭腦清晰,思維敏捷,衣著舉止優雅得體的瘋子嗎?也許你還不明白瘋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瘋子應該是思維錯亂,行為狂妄,看上去野蠻而白癡。”
對方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不過,你確實是一個非常優美的女人,也許,經理懷疑你有些思想上的毛病。”
這一次薛如絲顯得很憤怒了,叫著,“真是莫名其妙,我看,你的腦子里一定有錯亂了!一個如此不辯是非曲直的人,我看你是一個木偶!”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又怒容滿面地回過身詰問著,“是誰叫你站在這個門口的?”
對方有些心神不寧地回答著,“我是被經理安排的。”
“那么他鄭重其事地向你交待了什么?”薛如絲惱怒地問。
對方被動地回答著,說實話,他也被眼前這個光彩照人的婦人的形體和美貌所傾倒,看上一眼都會令他感到甜美和幸福,因此說得很吞吐,“沒有說很多話,只是叫我看守著門,不讓你出去。”
“你剛才不是說過,他說我是瘋子了嗎?”薛如絲緊逼著說。
“他的確這么說過。”對方附和著。
薛如絲馬上接著說,“那么,他還說過什么不倫不類的話呢?我想,他一定在盡最大的努力誹謗我!”
對方想了想,說道,“沒有說什么了。”
薛如絲不無嘲諷地說,“他一定叮囑過你,要牢牢地看守好這座園子,不要讓里面的鳥兒飛走了,否則,他唯你是問!”
那個男人顯然非常驚訝起來,有些目瞪口呆,似乎看到了一束令他頭暈目眩的光輝,情不自禁地贊道,“你真是很聰明!”
對方的贊美薛如絲根本就不屑一顧,自悲自憐地說道,“我沒想到那個男人會卑鄙至此,為了他的目的,他可以彌天撒謊,也可以不顧一切地惡語中傷,這讓我離開這里的決心更大了!”說罷,她轉身就走了。
剛才那個和薛如絲對話的男人于是非常的困惑不解起來,看著對方走去的身影喃喃自語著,“我怎么也不相信這個女人瘋了,她看上去像天使一樣美麗和冰雪聰明,反應多么快啊,說辭多么明了和有道理,看問題透徹,我感覺到她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正常,也都要優秀和迷人。”
不過,事情的發展往往曲折而意外,出乎所料。如果說薛如絲在第一時間里對別人的說法并不那么感到可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置之不理,但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她就不得不忍受種種想法帶來的痛苦,并且這些想法是如此的密集和紛亂,因此給她的身心帶來了非常厲害地損傷。
意識對人的迫害往往比流血的傷口要嚴重,后者也許會因為痛苦而知覺漸漸麻木,前者卻是痛得刻骨銘心,痛得人沁入骨髓,并且會對思想造成很大的打擊。
回到房間后,薛如絲反反復復地自言自語著,“我是瘋子嗎?可笑!可惡!那個卑鄙的男人到底想上演一出怎樣充滿陰謀詭計的把戲呢?我被他折騰得這樣的悲慘了,他居然還要想方設法地陷害我,他存心要毀滅我呢!”
第二天,薛如絲懇請吳媽幫她打開大門,因為她感到自己再不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她就會窒息了。但是后者滿臉愁云地向她說,“夫人,我愛莫能助,和你一樣,我也被關閉在了這個園子里。”
這時,薛如絲開始意識到,“那個男人想把我長久地禁錮在這里,不讓我去尋找自己的快樂和未來,因而詆毀我是一個瘋女人,這是多么歹毒的陰謀啊!”
在此之后,偶爾有素不相識的人在雪沁園里活動,他們一旦看見薛如絲就警覺地避開了,并且可以聽到他們的喁喁私語,“小心啊,那是一個瘋女人。”
這種潛在的聲音對薛如絲的打擊就像洪水猛獸來襲一樣,不斷地動搖著她的思想和觀念。可以說,它是一種令人憂心的咀嚼,一點一點地啃食著她的耐性,不停地破壞著他能夠忍受的那個最大的限度。而她想一走了之的決定,也無折了,她真是越來越可憐,越來越孤單和與世隔絕。
有一天夜夢里,薛如絲夢見有一群人在后面追趕著她,并且喝斥著,“瘋子!討厭的瘋子!該死的瘋子!”接著有人向她投擲各種各樣的東西,她于是驚恐萬狀地從睡夢中驚醒,那一個晚上,她一直心有余悸,腦海里甚至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難道我真的瘋了?”想到她的遭遇和命運,她淚流滿面,在心里傷心地叫著,“這樣悲慘和不幸的日子啊,總有一天它會把我逼瘋,為滿足他的私欲,他竟然這樣不擇手段,這樣迫害我!”
薛如絲感到自己的天空完全的陰云密布,心中的向往和期待毀掉了,她能夠活動的范圍變得非常可憐的狹隘,那個為各種生命敞開的遼闊的世界唯獨向她豎起了緊閉的門檻,她的處境比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更加艱難,至少后者有它的主人寵著,她卻很孤獨,很凄慘,還要承受惡毒的謠言。漸漸地,她不得不選擇猙獰的方式和掙扎般的行為,巨大的身心創傷使她多少有些不能自抑而像是神昏顛倒了,這樣,她一次又一次的沖向大門,憤怒地向守著大門的人嚷叫著,“這里不是地獄,為什么要使用地獄般的方式來限制一個本該享受自由的人?麻木不仁的人,你要么把大門打開,要么去把那個猥縮無恥的男人叫來,你們這種迫害生命的行為會被上天看在眼里,總有一天會遭受雷霆殛殺的,小心那火團會把你們燒成灰末!”
不過,對方總是默不作聲,薛如絲于是像陷在了拔也拔不出的泥潭里,每掙扎一陣,它不是向上掙脫一些,而是向下沉淪一些,這種狀態使她感覺到暗無天日,也走投無路。經過一些日子之后,她的熱情和信念慢慢地被磨蝕掉了,消耗掉了,那些激情澎湃的力量也失去了聲勢和浩蕩,一陣一陣地回落下去,逐漸地只剩下那些毫無生機與活力的漣漪在喘息著,波動著。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的雙眼是空洞的,曾經擁有的那些美麗的光彩與豐富的內涵已經被所經歷的是是非非所沖涮得蕩然無存,她似乎能感覺到,在所有見到她的人的眼里,她被一致的確定是一個瘋女人。因為她越來越過激的行為屢屢出現,那個開始并不相信她是一個諷女人的守門人也相信起來,認為她應該是屬于間歇性的精神錯亂,因此好幾次她走近的時候,他的神情里都有一種驚慌與畏懼,極為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她,生怕她會給他猝不及防的一擊。
他好幾次這樣嘆息著,“一個如此優美的女人,上天卻陷害她,給她留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缺陷。”
我們應該相信這樣一個事實:人的意志和脊梁所能承受的壓力絕對不是無窮大的,當壓力達到一定的程度的時候,思想和肩膀都會垮掉。
好幾個夜深人靜的夜晚,薛如絲在園子里轉悠著,黑暗里,真像是幽靈在游蕩一般,她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著,“誰能拯救我呢,誰能拯救一個落魄的女人,四面高墻把我和外界隔離了,那些關心我的人怎樣才能得知我的遭遇,如果有一個有惻隱之心的人把我的事情傳播出去,好心的人一定會憤怒地把這個園子的圍墻搗毀,可是我像是被人掩埋了,外界對我一無所知。”
有一回夜里,薛如絲在一塊石頭旁沉思著,困倦了,吳媽路過的時候碰在她的身上,大驚失色。
有一天,吳媽把剛剛做好的午餐送過去,可是她一轉身,薛如絲就把它們端去喂了池子里的游魚,并且一動不動地呆了一個下午,那樣子又癡又樂,吳媽的心情因此很復雜。
還有一次,薛如絲把鑲嵌有她和兒子的相框砸爛了,并且把里邊的照片撕成粉碎。吳媽看到那個場面眼含熱淚地說,“夫人,你怎么了?”
薛如絲目無表情地說,“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什么時候我可以自由,這種受人羅網的日子讓我生不如死,如果我真的瘋了,也許不會這么難受和痛苦。”
煎熬般的日子薛如絲努力地堅持了半個月,雖然只是一段并不漫長的日子,但她的樣子看上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沉默了,瘦削了,憔悴了,沒有了以前的豐美,沒有了往日的優雅,沒有了曾經的迷人,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充滿沮喪與失落,別人還會以為她是一個思想寧靜的人,而她之所以變成這副樣子,是因為她傷心欲絕!如果她的生命像花草樹木一樣在這個深寒的季節里枯萎敗落,她也許能獲得一種屬于自然的靜美,但是,人的生命有著非常頑強的地方,它能在困苦之中以蜷曲地樣子生存很久,除非是借助外來的力量把它摧毀。因此,她很不幸,很痛苦,但是,屬于她的那股生命的力量依然在她的體內源源不斷地流淌,支撐著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只是她無法預料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有一些日子她看上去十分地平靜了,好像再也沒有勇氣和性子去拼搏和抵觸,猶如一根燃燒過后的火柴,它的熾熱和光明已經耗盡了,只剩下最后的火星所留下的那點很微妙的余溫,但是,她偶爾會窒息般地暴躁起來,真像瘋子一樣宣泄著,只要是出現在她視線里的東西,她就不顧任何后果地去摧毀它,她屜子里的玲瓏珠寶都被她毀壞了,那些珠光寶氣不再令她感到欣喜和快樂,她詛咒它們,是它們熠熠生輝的光彩使她誤入歧途,這樣走到了現在絕望的地步。
平靜是有限的,平靜對一個不幸中的人而言只是一種暫時的被壓抑,但它很脆弱,接下來,薛如絲經歷了許多性情狂野的時刻,這些時刻里,她的舉止很粗暴,肆無忌憚,極盡可能地破壞著雪沁園里她能破壞的所有東西,并且會大聲地叫著,“魔鬼,我敲碎你!斬斷你!鋸掉你!讓你七零八落!”
有時,吳媽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非常難過地想著,“她的行為舉止似乎越來越可怕了,現在,她真的有些瘋了嗎?看著她這樣的不幸,我真想在一個漆黑一團的深夜把她偷偷地放出去,哦,我多么希望能有一線光明照著她走到快樂自由的地方去。我想,她所受到的折磨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一個女人能夠禁受得住的極限,她的一舉一動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獲得一點生存的能力,只是為了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然后使思想出現更多的空白,不那么殫精竭慮地去想,從而不那么痛心疾首。”
不幸的是,薛如絲真的越來越像一個瘋女人了,她開始披頭散發,衣裳不整,一副頹靡不振的模樣,只有眼神像鷹眼一樣銳利,令人望而生畏,很多的時候,她在一個角落里一呆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而角落里總是會留下她許許多多的沉悶的嘆息與囈語一樣悲哀的聲音,似乎她的靈魂就在那些地方支離破碎了。因為她與世隔絕,所以幾乎不去想會有一個人來解救她。她想,如果她死了,她只能是一個孤魂野鬼,她的不幸遭遇也不會有誰知道,她完全相信流言會繪聲繪色地把她說成是瘋癲而死。
有一次,她不知不覺地走到大門口,自從她意志消沉以來,自從她形容慘敗以來,她就不去大門口了。
可是,她剛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幾個路過的小孩看到了她,他們歡快無邪地叫著,“看啊,這個漂亮的園子里關著一個瘋女人!”接著,他們歡呼雀躍地走了。
那天真無邪的聲音令薛如絲感到不寒而栗,她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在鏡子里端祥了很久,她自己也認為她瘋了,因為不只是模樣可怕,她的思想也一片混亂,粗糙而狼藉,于是,還清醒著的那點意識令她心生巨大的悲傷與絕望。
她昏頭昏腦地想,卻只得到了這樣一句話,“瘋子,我是一個瘋子,我被人逼得走投無路,所以成了瘋子。”這一天,她一直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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