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簌簌,似乎飘起了毛毛白雪。
一年又将过去,来川隆已经一个月了。
每每回想帝京,回想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连苼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泪流满面。雪成总是会紧紧的搂着她入睡,给她最真实的安慰。这一个月来,连苼既被浓浓的哀伤笼罩着,又被雪成的宠溺包围着,她既痛苦,又觉庆幸,庆幸有雪成给她的温馨和宠爱。
怀仁十七年,开春,帝京传来八百里急报。炀帝驾崩在檀香山行宫。消息传到帝京,周后卧病不起。
“先皇驾崩前,还说了什么……”
“先皇未曾留下遗言,只让奴才将此物交给皇后娘娘……”
炀帝曾经贴身内侍太监将一条蓝色帕子包裹着一样物件交到周后的手里,周后身边的老姑姑接过来。
那太监低声道:“先皇驾崩前,让奴才务必要入宫来,将此物交给皇后娘娘,奴才乃是找到娄统领,方才得以入得宫来,如今见到了皇后娘娘,也算完成了先皇的心愿,奴才死而无憾了。”
“本宫谢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娘娘,”那老姑姑揭开帕子,帕子包着的乃是一把梨木梳,梳子成叶形,两侧皆有十二根梳齿,这梨木梳陈旧已有些年代,木柄上雕刻的梨花纹也磨得没有了轮廓。
周后缓缓伸手拿起这把梨木梳,思绪就好像飞得很远。
“皇上,等等。”
“雪华,怎么了?”
“皇上鬓发乱了点,这般模样走出去,那臣妾和皇上在这午间里……做了什么……岂非……岂非都让人知晓了,皇上,您这样不当心。”
“知晓什么,朕宠幸皇后有谁敢道闲话?”
“皇上这是故意的!”
“哈……雪华,这都被你看穿了。朕啊,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朕就是要宠着你。”
“臣妾不管,臣妾要替皇上梳发!”
“好好,朕的皇后脸皮薄,朕依你……”
“那皇上坐着。”
“咦,这梳子怪好看,雪华送了给朕吧。”
“这样平凡无奇的梳子,皇上也要?”
“要,朕要留着它……留着一辈子。”
一辈子这么短又这么长,周后握着梨木梳,恍然回首,物是人非,若是时光能停留在那最美好的年华,也许才是最好的。
“娘娘?”老姑姑静静立了好一会,只见周后将那梨木梳握在心口上,眼角落下一颗泪,许久再无言语,就这么带着所有的回忆离开,带走了所有的爱与恨。老姑姑顿时老泪纵横,人已经跪下:“皇后娘娘————”
怀仁十七年春月,炀帝周后,双双归天。
帝后崩逝,举国节哀,朝野动荡,又送走了一朝君王的齐燕王朝,热热烈烈迎来又一轮新帝登基的权力之争。欧阳超与华妃联手,欲助勤王慕容天聿继为帝位。以萧太保为首的一群朝臣则拥戴素有‘贤明’之称的宁王为帝。其余朝野势力拥护各位皇子,各自为营,步步紧逼,每一个都想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甚至连慕容天保的母妃也做着儿子能当皇帝的美梦。
曾经拜在楚蔚门下,又或是支持太傅的忠贤之臣,此时此刻纷纷站出来支持七皇子慕容雪成继承帝位。
皇位之争轰轰烈烈,一夕之间齐燕王朝成了血腥的炼狱,到处是战火烽烟,处处是权力的厮杀。今日这座城池你攻我夺,明日那片地域我杀你抢,各路兵马都朝帝京围拢,虎视眈眈盯着那九五至尊的龙榻!
“殿下!要我说直接杀到帝京,和他们拼了!”
申屠来回踱步,早已经按捺不住的他恨不能立马带着兵马杀到帝京!
“申将军,你,你能不能坐下来,你看你绕得我头昏。”老将李寿拍着额头说道。
“嗨!我这不是着急,再这么等下去,莫非真要让那勤王当了皇帝!你们说那勤王不过就是那欧阳老贼的一只傀儡!真让勤王当了皇帝,那老贼必然一脚踹开勤王和那华妃,自己掌握大权!到时候那老贼万万人之上,这天下还不翻了天了!”
“二位殿下,让赵烈带兵,杀进帝京!”赵烈也是个急性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头要受伤,此时最汹猛的两头猛虎不是我们。而是欧阳老贼和萧家。我们此番杀进帝京,下场同其他的王侯亲王的下场没有两样。”
素来冷静的赵河说道:“所以我们还不能动。到了这部,我们只能等待时机,贸然而动,必然全盘皆输。”
“什么!还要等!”
申屠嚷道:“就算老贼败下阵来,让那宁王当了皇帝,那我们岂不也是输了个彻底!?”
赵河道:“你看得清那勤王和华妃是欧阳老贼的傀儡,怎么却看不清,那宁王更只是萧家的一枚棋子,只是宁王这枚棋子要比勤王难掌控得多。宁王一旦登基,那时萧家的野心也就会浮出水面,等萧家和宁王决裂,到那时我们再动,才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说,这皇位是铁定要落入他人手中了!?”
“申屠,”连苼从座上起身:“赵河说得不错,既然明知没有胜算,我们就不应该去送死,现在我们也只有等待时机,做最后一次搏算。”
连苼看向雪成,雪成微微含笑认同。
“公子!公子!”
屋外,忽然传来晓山兴奋的大喊声。
“晓山,你怎么跑来了?”
晓山抖开斗篷上的雨雪,闯进来便嚷着:“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连苼一震,眼底浮上惊喜:“果真?!”
“是!二公子中了一剑坠河之后,没有死,被河水冲出了帝京,结果膝盖也受了重伤,在一户渔民家中足足躺了两个月,二公子不敢贸然,遂一直未与我们联系,直到伤势大好了,这才回了帝京!”
“我二哥如今何在?”
“这……”晓山迟疑,笑着挠头。
连苼盯了晓山一眼,这头屋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披着斗篷。
当那人走到众人跟前,摘下帽檐,连苼双目酸涩,泪雾朦胧,楚文景也是同样双眼红肿:“不孝子楚文景,回来了。”
“文景,活着回来就好,相信经过这番大难,你已经成熟了。”
大将军李寿说道。
“哈哈哈,二公子大难不死,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文景,事到如今,无须自责。”赵河说。
楚文景望一眼众人,砰地一声跪下:“四弟,二哥对不住爹,对不住全家!”
连苼热泪盈眶,走上来双手一握,将楚文景托起一把抱住了他:“二哥,我们已经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大哥大嫂失去了三姐尧儿,还有太多亲人,你活着就是对爹最大的安慰……”
楚文景泪落两行,他和连苼自幼打架拌嘴争吵捉弄对方,这样相拥的温情,温暖了楚文景痛苦自责的心,楚文景也紧紧的抱住了连苼:“四弟……”
雪成望着他们兄妹,一边感概皇室手足的相煎何太急,一边欣慰至少连苼这一生拥有足以用来铭记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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