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成知道楚文景想说什么。“我也担心过。但我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只为我相信她。当年她让王琪转告我,只要活着,就不会放弃重逢的希望。我不能先放弃,我不能让她失望。至少,我要听她亲口说。”
楚文景又有了笑容,朝碗里倒酒:“她为我们所有人***心,那这回,就让我们为她拼一次!干!”
每年十月的今天,烟落知道自己都要和母妃一起祭拜外祖父外祖母一家人。已快满五岁的烟落,渐渐的懂了许多事情。
“母妃,外祖父外祖母,大舅三姨他们是不是因为父皇才死的?”
“烟落,你这是听谁说的?”曾经她也为此恨过萧绝,可是后来看透了国破家亡,连苼知道楚府的败落不仅仅是因为萧绝。
“是因为父皇杀了他们,所以母妃才不爱父皇的,是吗?”
“不是。”连苼摇头,“小东西,你懂什么是爱吗。”
“那就是母妃喜欢的是别人,是前朝的太子吗?”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烟落猜对了吗?”
“你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娘说的,都不听话了是吧。”
烟落撅嘴:“烟落已经知道很多事了,烟落知道,父皇和母后还有整个宫中的人都瞒着烟落,不告诉烟落你们的事情。可是南星叔叔跟我说了,母后不爱父皇,是因为母后心里有别人,母后想离开父皇,不要烟落了!”
“嗯,看娘回去不揍他屁股。”
“母妃你回答烟落。”
“我——哎。母妃只是你父皇的一个妃子,就算母妃不在,你父皇还有皇后,还会有更多妃嫔。有更多小公主。”
“母妃撒谎!”烟落生气,不满意的把嘴撅更高,“父皇从不去皇后的宫里,父皇说了,除了母妃,他一个妃子也不要,宫里的房子都是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没有,将来可以找啊。”
“母妃不要离开父皇,父皇一个人好可怜。烟落只要父皇和母妃……”
“烟落这么喜欢父皇,娘要吃醋了。”
“母妃讨厌!”烟落非常不满意她娘老油条似的转移话题。
忆楚躲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连苼牵着烟落下了寺庙。
“爹爹,你难过吗?”忆楚仰头望了望雪成。
“难过什么。”雪成也低头看着忆楚。
忆楚轻拉雪成的袍角:“娘亲和别人生了小妹妹啊。”
“忆楚不喜欢妹妹吗?”雪成温柔的抚摸忆楚的头发。
忆楚撇嘴,“我才不要小不点当妹妹,爹看她多霸道呀,坏丫头。”
“你娘亲小时候也很霸道。”雪成笑着说。
“真的吗?才不是,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爹爹赞同这句话。”
“哎……”
“为什么叹气?”
“一定是娘亲太好太好,所以才会有人也喜欢娘亲,把娘亲抢走了。”
“嗯……但是爹爹相信娘亲不会忘了我们。”
“忆楚好想娘哦。”
“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重逢。”
莽朝的大军开到北地边陲见到后燕军队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和以前的聿云国一样,这里冰天雪地,早早就落了雪,高山已冻成琉璃世界。在萧绝忙着稳定国内情势的这几年,北地大部分地方都被慕容雪成括入囊中,自慕容雪成夺取聿云国后,拥有辽阔疆域的慕容雪成才得以迅速的在五年内,就建立了他的后燕政权。
时隔五年再次领兵出战,萧绝发现自己竟有些厌倦了血腥和杀戮。这几年夺来的一点‘幸福’哪怕一样让他焚心噬骨,也磨掉了他曾经的锐气。他多想就这样和她们母女过上一辈子的时间。
可是萧绝无法自欺欺人,他每时每刻都记得那一年连苼说过的话,有些爱,有些事,有些人……过了就难再回到原点。
“父皇!”
烟落跑进帝王大帐。见她只穿着厚厚的雪白狐狸毛袄衣,斗篷和靴子都未穿,踩了一脚的雪,萧绝的脸色就已经露出怒容,紧跟而来的侍女们纷纷跪倒在地上:“皇上!”
“连孩子都照看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父皇!”烟落眼里蓄满泪水,“烟落听见了,他们都在说,父皇来打仗,是因为后燕的皇帝要把母妃夺走。”
萧绝神色一沉,挥了挥手,将一干奴才都摈退,他爱怜的抱起烟落,擦掉烟落脚上的雪,用内力捂热烟落的小脚丫。“落儿不哭,父皇会牢牢的守着你和母妃。”
“那父皇一定要把他打败。”
“父皇会。谁都不可以带走朕的落儿和落儿的母妃。”
皇帝大帐外,连苼停下了脚步,里面的说话声都落在了她的耳中。连苼又静静的走开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离开的时候,大帐外来来往往的兵士中,有人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望了望帅帐,又望了一眼连苼的背影。那双眼睛里,透着比冰雪更冷的杀气。
两军开战的时候,双方上百万兵马遥遥对峙,在茫茫雪地中排成浩浩荡荡的气势,战鼓声惊天动地,号角声响彻两军对峙的阵营。
后燕的阵营前,那些熟悉的身影个个都对萧绝恨之入骨。申屠,赵烈,大将军李寿等等他们都已经是后燕的良才猛将。风清扬苏柔,颜玉楚文景,还有慕容天保和莺歌,明夜和楚清绵,乌尔黛他们……所有的人都来了。
连苼坐在战车里,透过掀开的一缕帘缝,远远的看见了这些她想念过的人。也看见了千军万马跟前,穿着锦绣龙袍,佩戴一身银色铠甲的慕容雪成。见到雪成的那一眼,好像这北国冰冷的风霜,都因为他而化成了温暖的气息。融化了她长久思念渴望的心。
烟落也看见了雪成,那样立于天地之间,和父皇的气势不相上下。烟落害怕了,害怕她的母妃被这样出色的男人抢走。烟落噙着泪,用稚嫩的嗓音气愤的道:“我要让父皇把他杀了!”
连苼眼神一凛:“烟落,你说什么?!”
“我要父皇把他杀死,我不准他抢走母妃!”
“住嘴!”
“——”烟落被吓到,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看着女儿不安害怕的眼神,连苼的心又软了下来。孩子没错。烟落的敏感纤细和她爹慕容雪成一样,尽管烟落还小,但烟落却能感受到她渴望离开的心情。而萧绝给烟落的疼爱,已经让烟落的心深深的偏向了他。
“烟落,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一切。娘希望你能知道,那个人如果死了,娘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烟落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她好难过好难过。她不想母妃死掉,也不想看到父皇伤心。
狼烟四起,炮石纷飞,滚滚的马蹄声排山倒海震天动地,两军交战的战火在琉璃世界中撕扯开苍夷的画卷,喊杀声,刀剑声,箭雨飞过的声响如同汹涌的潮水扑了过来。
两国大军七天的殊死较量,十几场硬仗打下来不分输赢。萧绝和慕容雪成势均力敌,莽朝尽管兵马多了许多,但在这严寒冰冻的环境下开战,慕容雪成占据了很多优势。
就在全天下观望这场交锋谁能够赢得美人归的时候,烟落和忆楚却给这战局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扭转。
“启禀皇上!烟落公主不知所踪,公主帐里的侍女因怕皇上降罪,全都——全都自尽了!”
“混账!如果公主有什么闪失,朕要你们通通陪葬!!”
萧绝一怒之下掀桌而起,一声怒喝吼得三军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
“放开我——放开我!父皇!母妃——”
“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再嚷嚷,把你丢进山里喂狼!”
“放开我……放开我……”
“这丫头实在是太凶悍了,也不哭,只是闹得慌,索性把她给打昏了!”
“这不行,太小了,万一给打死怎么向姑娘交代?”
“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烟落被塞在麻袋里,被人扛在肩头,她用力的抓扯麻袋,踢打着对方的后背,扛着她急奔的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将麻袋用力的放在地上:“臭丫头!再吵信不信我们用马粪把你嘴巴给堵上!”
“烟落在麻袋里挣扎着:“我要尿尿……放我出去……”
“尿尿?直接撒麻袋里!”
“不要!我是公主,怎么可以尿在身上!”
“这臭丫头胆子还真大啊。这么小个,也不见哭,还敢跟咱们叫板?”
“罢了罢了,赶紧让她解个手。”
男人将烟落从麻袋里提拎出来,烟落头发散乱,粉嫩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瞪过来,杀伤力巨大。男人打了个寒噤。见鬼了,才几岁的女娃就有如此气势的眼神,到底是那两人生的孩子。
“你要做什么!”烟落奶声乃气的嗓子呵斥。
“我……我给你扒裤子啊!”男人吓了一跳。
“讨厌!我是公主,你住手,我要自己动手,你们都转过身去!”
“算了算了,臭丫头毛病还挺多!”另一人挥着手,两人就要背转身。
“你们不给我解开绳子,我怎么尿尿!”烟落鄙视。
男人咬牙,忍着。反正是个小鬼,还能从他们眼前跑了?索性解了绳。
烟落摸着自己发红疼痛的手腕,冷冰冰瞪了一眼两人的后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抹狡黠清亮的色彩。“笨蛋。”远处传来一声轻叱,男人双双回头,却见烟落已经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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