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马棚。”雪成淡淡的说,往盆子里洗净双手。连苼忽然望着他:“慕容雪成,如果我说我后——”悔字未出,雪成已微笑着捂住了连苼的嘴:“我很好,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上臭烘烘。既然选择活着,就不要再说那两个字。”
“是。我不说了。来尝尝我种的大白菜。今儿是头一餐。”连苼撂了脸盆,拉着雪成就坐下,她风风火火的摆碗筷端热菜,又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捏了一块厚厚的肉铺递到雪成嘴边:“果然是楚王府厨子做的,味道很好。”
在雪成又要开口询问之前,连苼笑着说:“吃吧。难得有肉肉吃。”
雪成没再开口询问,咬下了肉铺。
“还是你种的青菜好吃。”雪成吃了几块肉铺,自己拿起筷箸夹了几口菜,他胃口很好,很快吃了三四碗饭,比他在皇宫的时候吃得还利索,连苼打趣的说:“你是吃惯好的,这青菜新鲜。让你吃上三年五载的,看你嫌不嫌!”
“你果真为我种三年五载的菜,我便吃上三年五载有什么不好。”
“谁要种三年五载,成了黄脸婆怎么办。”
“真成了黄脸婆,我也只能……照单全收。”
“咯咯。拿肉麻当有趣!”
“连苼,再给我一碗饭。”
“不准吃了,成了胖子怎么办!”
“那你就照单全收。”
守院的侍卫互望一眼,远远的听着屋子里淡淡的欢笑和温馨的呓语,他们的脸上呈现一种习惯了的默然———如此深情阔达的一对夫妻,天下少有。
也许是屋内的笑声太过真切,侍卫一时没有发现院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楚、楚王!”侍卫回过神来,忙拱手作揖。
“楚王是否……要进去?”见眼前萧绝迟迟未语,一侍卫低声问。
萧绝让跟来的南星拿了一套衣裳给侍卫,他转身又回了马车,并说道:“把衣裳给她,告诉她,明晚酉时本王要在天子楼宴朋,让她穿戴好坐马车前来,本王要她陪,酒。”
当马车离开后,侍卫捧着那叠衣裳,又互望一眼,各自摇头:“哎。楚王如此这般羞辱这对亡国夫妻又是为何?”
“这三人的故事天下尽知,只是个中真情,谁又能猜得透。”
翌日酉时,连苼穿戴艳丽进了天子楼。
几艘豪华的船泊在水面上,船上灯笼成串,烛光浮影,倒映在水波中泛起泠泠光泽。天子楼内宾客满座。各艘船上亦是欢歌笑语。
有人领着连苼上了一艘船,硕大的游船内满座皆是在饮酒做乐的男人,中间坐着穿一袭紫袍的萧绝。男人们的身旁,是穿红着绿的美艳女子,各个当得上等之姿,艳而不俗。又极懂得勾魂之术,饮酒之乐,惹得男人们放肆欢笑。这些女子好些是曾经地位不凡的贵族之女,如今短短时日,便已深谙取悦之道。
“哎呀呀呀,这位美人惊为天人呐!”
一男子摩拳擦掌,目放精光,只恨不能立马将连苼扯入怀中亲一口:“不知楚王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个绝色!”
“哈哈哈!不愧是楚王,今日我等算是大开眼界了。这在座的一个一个,都是不俗的美人啊。想不到又来了一个更绝色的。”
在男人们戏谑哄笑声中,连苼像是一件物品凭得他们品头论足。
萧绝始终只是望着她,没有打断各位的兴致。
“来来来,美人,坐到本公子身边来。”
男子一把握了连苼的手,连苼被男人们簇拥着,摁在了凳子上。
眼前交叉着无数只手,男人们开始灌酒。
连苼接着杯子一仰而尽,连吃了七八杯,面色未改。惹得男人们放声叫好:“姑娘好酒量!”那些或短或修长,或黑或白的手,或有意无意的开始往她身上揩油,大腿被人掐了一把,男子对她暧昧的投来一笑。连苼险些反胃得没把刚才的酒全吐出来。但她忍着,忽然畅怀大笑,游弋在男人丛中,将所有姑娘们都挤了出去,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笑得风情万种。
萧绝的目光黑得似无波的水面,他端着酒杯,声音不高不低,但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刚才你们问本王她是谁。本王忘了说……她是前朝太子慕容雪成的太子妃,前朝太傅之女,楚连苼。”
萧绝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惊得险从椅子上摔下!
“什么!她?!她、她是谁?!”
先头那男子惊得舌头几乎掉在地上:“楚王刚才可是说,她就是那,那风靡天下,女扮男装的楚连苼?!”男子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掐在连苼大腿上手嗖地一声缩回来。妈呀。这女人可是领几十万兵马冲锋陷阵的猛女,听闻武功可与楚王并肩,还和楚王曾经是一对儿!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脑袋还在。
见刚才欢愉的气氛骤然间冷却,萧绝说:“怕什么。她如今已经成了亡国奴,阶下囚。本王让她来陪宴,就是为了给大家助助兴。”
“呵……呵呵……”楚王您真爱开玩笑。别说这女人手脚都健全,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废了。这还是楚王您传闻中的绯闻女主角,他们哪里有那个肥胆?
“啊,那个,我突然记起家中有要事未办,恕在下冒昧的先走一步。”
“唉哟,这……这肚子怎么突然疼得厉害,不行不行,我得去茅房!”
“等等!我也肚子疼,一起,一起!”
“……”
很快这游船上就走得空空如也,连苼甩了甩水袖:“既然楚王的客人都走了,我想我也能回了。”
“你当本王是死的吗?”萧绝开口道:“别忘了你现在是亡国妇。过来,坐到本王身边。”
连苼已经吃了不少酒,她便又执起酒壶端着酒盏绕到了萧绝身旁,一面倒酒,一面道:“楚王这样满意吗?楚连苼先干为敬。”她端起酒盏仰头就喝,萧绝挡了下来,将连苼拉扯到了他大腿之上。
“楚王这是要对我这个亡国妇人用强吗?”
“有何不可?只要你伺候得本王舒坦了,本王可以酌情放过你的夫君。”
“楚王说话算话?”连苼动手便脫萧绝衣裳,还将自己的唇凑上来,鼻端喷薄着热热的酒意,萧绝眸光瞬间变冷,忽然狰狞掐住连苼的脸,霍地起身:“还有什么是你为他不能做的!”
连苼被推在酒桌上,萧绝愤而离去。连苼哧笑一声,端起酒壶一仰而尽。
回到旧院的时候,夜已近三更。从连苼走到院落水缸前,掬了几捧水把脸上胭脂水粉洗干净,擦了脸,这才走进屋中。桌子上的饭菜原封不动,看来雪成也没有吃饭。雪成早闻见了浓浓的酒气,只穿着一件夏衣走出来,连苼坐在桌子前端碗扒饭:“嗯,你做的吗?味道比天子楼的还要好。”
雪成走进伙房,端了一碗醒酒的梨汤:“先把它喝了。”
连苼一摸那碗,湫凉的极是舒服:“你放水里镇过了?好凉。”连苼早已热得汗水淋漓,端着梨汤一口喝得精光,“真舒服呀……”
雪成只是坐在一旁望着她,目光深邃,满含着他的宠爱之情。
连苼吃了几碗饭,笑着看雪成的神情,轻松道:“别皱着眉头,只是喝多了,什么事也没有。也就是……也就是被那些男人摸了摸大腿,哎,不掉肉。他们一听我是谁,吓得屁滚尿流。你说我的大名威风不威风?”
“很晚了,睡觉吧。”雪成轻叹,拉着连苼进了睡房,连苼沾着床就四仰八叉躺下来,“慕容雪成……我还没洗澡呐,身上出了一身臭汗……”可她人却贪恋着床上的温柔,懒得再动弹。雪成打了盆凉水,给连苼擦了擦粘乎乎的脖子,连苼忽然又睁开眼睛,双眼因酒意而显得雾蒙蒙,晶亮无比,她伸出双手揪住雪成的衣襟将他一把拉下来,雪成撞在她身上,轻声道:“别闹。”连苼索性勾住雪成脖子:“抱着我。”
双目对望,有浓浓的情愫在彼此眼中酝起。木窗外皎月如兰,木窗内是款款温情,雪成的唇徐徐落下来,吻上连苼的嘴……
……
“听闻他夫妻二人,打被关进旧院这半年,楚王从未停止过羞辱。这不,听闻他已刷了好几个月的马棚了。”香冰指着前边马棚里的身影道。
温兰半眯着目光望着正在刷着马棚的雪成,似在沉吟着什么。
香冰道:“皇后,绝儿那孩子会不会太过分了?好歹这夫妻也是前朝皇室之储君,即便做了俘虏,这样的羞辱,也会让楚王落人口实。”
温兰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叹息说:“我听闻了。绝儿还让连苼那孩子陪酒,闹得人尽皆知。”
香冰说:“如今咱莽朝刚立足,开国之始,朝廷各派已经开始纷纷择储君结党。韩王动作格外频繁,半年来只忙着拉拢人心,博皇上欢喜。可绝儿这孩子倒好,一心扑在这对夫妻上,全不管其他。我瞧着皇上已经有些不大高兴,万一立了韩王为储,可就……”
温兰忽然停下脚步,摇摇头:“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这些年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每一件事他都运筹帷幄,深沉到连我这当娘的也看不透。别说他不和骜儿争储君之位,只怕这储君之位,还满足不了他。”
温兰说着,眼里溢出一丝丝清凉的冷光。
香冰想明白这话,顿时惊得脸色发白:“皇后是说,绝儿他要——”
温兰抬手打断。
“……”香冰再说不出话来。
温兰继续走着,却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批人来!
看样子是早就跟着她们,埋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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