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熠光算是塌塌实实睡了一宿好觉,因为打罗冬青闯下的祸,在计市长的精心策划下总算天衣无缝般有了解决办法。他真满足给计市长当部下,你回头看看吧,可以说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他泰然地起床,洗漱,刚端起饭碗,计市长打来了电话,说罗书记到元宝乡检查工作顺便考察杨小柳去了,回头可能要到公安局检查工作,但主要目的是考察考察你尤熠光,一再嘱咐,一定要动动脑筋,给罗书记留个好印象,过好这一关。
尤熠光好一阵子为难,这个“好印象”怎么留呢?到公安局检查工作,当然要听一把手的全面工作汇报。公安局成绩很多,包括自己分管的社会治安这一块,这时候,主要成绩就是一把手的功劳了,尤其这个一把手最近几天思想上让人隐隐感到有变化,昨天下班前的班子会上,透露出对新来的罗书记的敬佩,大概是出于知道自己和计市长的深奥关系,才没有说得很露骨。特别使他心里不满意的是,曹副书记来调查罗书记挨打一事,他明明知道尤熠亮是自己的弟弟,在谈处理意见时,丝毫没留一点情面,当着自己就表现出了那种愤慨。他放下电话正为难,手机又响了。
“什么?什么?”尤熠光明明听清楚了,还是在急切地问。
打手机的是二妮,急急火火地大声重复着:“小月跑了!早晨起来,我见她眼睛红肿,问她是不是又哭了,她不吱声,劝她不要哭,等生完孩子就好好安排她,找个好工作,然后着装就到公安局,可是她就是不说话。我在做饭,她说要去给我买酱油,我说还有,不用你去,你就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以后会有你荣华富贵的。我没注意,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偷偷开门跑出去了。我撵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问楼门口一个卖糖葫芦的见没见到一个小姑娘,卖糖葫芦的说见了,大约二十来岁,拎着一根小细绳向东跑了。我回家一看,可不是,她房间里搭衣服的小细绳被解走了……”
尤熠光真的害怕起来。打了罗冬青,在计市长眼里像是惹了天大的祸,他心里虽然紧张,却没有这事儿这么紧张。惹怒了罗冬青,找找“上边”靠山,了不起换个地方。这回,小月的事情直接牵扯到省里那个靠山,如果小月真的上了吊,出了人命,给那个大官儿惹了麻烦,那可是一完百完。虽然当着计德嘉说省里的靠山是自己的什么亲戚,其实八杆子拨拉不着,真正关系密切起来,就是给他送了个小月当保姆。当时就看出他非常喜欢小月,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把小月睡大了肚子!小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遮不住的话,可真就成了全省甚至全国的重要新闻,自己多难堪,就可想而知了。
他急忙打电话要来车,蹬上鞋小跑下楼钻进车,让司机火速前进,按二妮说的方向寻踪而去。车子出了城,前面的大道,左右的小道上不见小月的人影儿,尤熠光让司机急刹车跳了下来,问路边地里一位收大豆的老乡,见没见到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往前去。老乡略一回忆说,见了,没多长时间,像是手里拎着根小细绳子,慌慌张张地直往前走,走走还不时回头看看。尤熠光急忙上车,直催司机快快,快开,疾驶的车轮在沙石路上卷起一股股浓浓的灰尘,腾空遮路地弥漫着,扬卷着。
车子要到去元宝寺的岔道口时,尤熠光发现去元宝山的人不少,细撒眸,不见小月的身影儿,又想,小月怎么也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寻思能不能小月……再细看时,一下子发现一号大吉普正在崎岖不平的泥路上摇摇晃晃地朝大道上驶来。他立刻断定,这是罗书记的车,怎么办?冲过去,还是慢行让一号车甩在后边呢?因为过路口不远是一段长长的傍山路,路左侧是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丘陵岗坡上野林丛生,小月很有可能进入那里……不,不能让他们甩在后头,追寻小月十万火急,他让司机挂上五档加大油门,车子飞一样穿过了岔道路口……
车子飞驶进傍山路,尤熠光两眼不眨地搜寻着山林,车子越过一条与路相衔的坳沟后,他恍惚觉得不远处坳沟的一片小白桦林里有几个撕扭的人影,急忙让司机把车倒到沟路衔接的豁口处。他细一看,三个人影中影影绰绰发现有一个穿花格衣服的女孩,很像是小月。他推开车门跳下车,什么也不顾地沿着坳沟跑去。
尤熠光看清了三个人影,放慢了脚步,没错,那个女孩就是小月,那两个中年男人像在对小月撕撕扯扯地嘱咐什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呢?
眼瞧就要到跟前了,两个汉子发现了追上来的尤熠光,其中一个壮汉回头热情地打招呼:“大哥,到哪里去呀?歇歇脚吧!”
“好啊,”尤熠光一看小月蓬乱的头发、被撕破的衣服和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明白了几分,佯装若无其事地回答:“谢谢了,朋友在山里打猎,说是打着了两只狍子,给我打传呼,让我去帮着背出来。”接着又边走边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
“嘿嘿,”壮汉指指小月堆出笑脸,“我这孩子不好好念书,她妈打了她两巴掌就又跑又颠,又寻死上吊的。这不,我和他叔叔要把她领回去。”
小月刚嘎巴嘴要张口,拽拉着的瘦子偷偷掐了她一下。
尤熠光离他们只有十多米了,他故意漫不经心地揩揩额头,装提裤子的动作,倏地抽出手枪对准两个家伙大喝一声:“不准动!动一动,我就毙了你们!”
壮汉机灵地从腰上拔自制手枪。不等他抽出来,尤熠光对准他的手臂“叭”的就是一枪,壮汉的右臂上端顿时鲜血淋漓。他忍着疼痛举起枪对准尤熠光的脑袋“叭”的就是一枪。尤熠光脑袋一闪,子弹削去他一个耳角,鲜血顺着脸刷刷淌了下来。他急了,又是一枪,打中了壮汉的右肩。壮汉边回头打着枪,边仓皇拼命逃去。他又举枪追击时,瘦子从身后扑上来,他一个侧身躲过,换手握着手枪对准瘦子脑勺狠狠击去,那瘦子“哎哟”一声昏倒在地上了。
小月惊慌地捂着脸哭啼着,这时司机已急急火火地赶了上来,和尤熠光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地上的小绳一割两段,把瘦子捆个登登紧,又去追赶壮汉。壮汉手和臂都受了伤,疼痛难忍,见身后两个人追来,乖乖地服了输。
尤熠光和司机捆绑着壮汉赶回来时,罗冬青、史永祥和小高张口气喘地赶了来。
史永祥瞧着半个脸上、脖颈都是血的尤熠光问:“尤局长,怎么回事?”
尤熠光把枪插进腰里迎上去,依次和罗书记、史永祥、小高握完手,回头对罗冬青说:“罗书记,我要赶到口岸去处理一个走私汽车案,车开到这里路口,听见林子里一个女孩子大喊救命,急忙停车赶上去一看,见这两个歹徒把这个小女孩劫持到这山沟里要为非为歹……”
“嗬!”史永祥瞧着两个被捆绑的歹徒,赞扬说,“尤局长,也就是你呀,要是我遇上,可能就不是两个歹徒的对手了!”
小高急忙掏出手帕给尤熠光包扎耳朵。
“罗书记,”尤熠光满脸神采地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罗冬青笑着点点头:“到乡里去熟悉熟悉情况。”接着赞扬说:“见义勇为,好啊,好啊!”然后关心地问:“打算怎么办?车不够用吧?要不用我们的车送一趟?”
“不用不用!”尤熠光笑着回答,“我马上安排。”他接着掏出手机摁了几下号码键,又摁完发射键放在耳边,像一位庄严的战斗指挥员在发布命令:“110,110,我是尤熠光,请到医院接名包扎护士,火速赶到口岸的路口坳沟,火速!火速!”他收起手机说:“罗书记,史秘书长,高主任,你们忙公务吧,一切由我安排!”
罗冬青点点头,走上去,蹲下给小月擦擦泪说:“姑娘,别哭了,一会儿这位叔叔送你回家!”小月只顾哭,尤熠光怕话多出破绽,殷切地催罗书记:“罗书记,你放心,我一会儿给我们大局长请个假,把姑娘带到局里取一下证,一定把这姑娘亲自送到家里……”
“好吧!”罗冬青又一次握了握尤熠光的手,眼光略一发直。史永祥看在眼里,不想出现尴尬局面,向罗冬青介绍说:“犯错误的是尤局长的弟弟,哥俩是一对双,长得很像,乍一接触的人差不多都分不出来。”罗冬青点头微笑着说:“虽然是哥俩,一码是一码。”说着朝大道走去。他脑子里翻腾起来,曹晓林和他说过这哥俩,他凭自己的观察力感觉,那个到宾馆房间去低头认错的尤熠亮身上怎么察觉不出那天打他时的一点点感觉呢,眼前这个英勇斗歹徒的公安副局长的举止言谈中倒散发着那天晚上打人的气味。瞬间,尤熠光和尤熠亮,两个形象在脑海里一会儿重叠,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又分离,闪来闪去的……
尤熠光拐弯抹角、遮人耳目地把小月送回弟弟家,让弟媳二人回避,要和小月交谈交谈。小月光是哭,尤熠光先是给她毛巾擦脸,端饭,又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尤熠光循循善诱,一再追问,小月终于带着委屈开口了。
“小月,”尤熠光问,“咱们从省城往这里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又寻短见呢?”
小月擦擦眼泪:“没想到那个死老头子宫那么大还这么不守信用呀,我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
尤熠光问:“怎么不守信用法?我替你评理。你这事儿要是给他吵吵出去,也够他喝一壶儿!”
小月一听是给自己撑腰,说:“别提了,死老头子最狡猾最坏!”
尤熠光也真想知道这类大人物的私生活内幕,经过一再启迪,小月终于倾诉了被糟蹋的前前后后。
尤熠光把小月送到那个大干部家的当天,那大干部瞧着小月漂亮的脸蛋和苗条婀娜的身材动了心。之后,他以关心小月学习、成长,并答应在这里干好了给她安排工作为名,常给小月带回刊物和报纸看,其中不少是野报上的一些领导干部、大老板包养小情妇,小情妇生活富裕起来的故事。一次,那大干部把小月叫到跟前,问来到家里这段怎么样,发现小月手已变得细腻,变得红润的脸蛋上飞起了羞晕,先是故做长一辈关心孩子般拉着她的手说些关心的话,见小月没反对,就一下子抱进怀里亲吻起来;时间不长,终于在一个家里没别人的中午占有了小月。小月先是羞涩,挣扎躲避,这大干部使尽种种手段,使小月变得乖乖的,还常偷偷塞给小月一些钱,让她寄给家里,并答应让小月做他一生的情人,不影响她找对象。小月一时感到了一种满足,掐指一算,这大干部还有五六年才退休,再说,退休也好办事,就也铁心把他作为一棵大树,而且提了些要求,重要的是要一套房子,把爸爸和妈妈接到省城来,只要有一份工作,出力也行,能维持生活就行。那大干部一口答应,小月不幸怀孕被尤熠光接回来以后,几次给大干部打电话,不是一听是小月不接,就是哼哈应付几句,而且一提过去应诺的事情总是支支吾吾,她真想闯进他家大闹一场,骂他告他,可又一想,他官大势大会血口喷人,昨晚整整哭了一宿,决定以死向他抗议……
尤熠光听完说:“小月,你真好,你也真傻。我送你去当保姆只是想你干好了,回到市里来给你安排个好工作。你去了以后,由于方便,没少帮着市里办事,你送上的那几份要钱的报告差不多都批了,没想到关系发展到这样。”
“是啊,我太傻,也太相信人了!”小月说着又流开了泪。
尤熠光用湿毛巾给小月擦擦眼睛说:“小月,死才是更傻呢。我给你出个主意,咱们快快活活地活着!”
“什么主意?”小月瞪大眼睛,一下子觉得这个公安局局长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尤熠光说:“找个时间把你送回他家,没别人的时候你就闹他,和他要一大笔钱,他不给你就在家里要死要活,他这种大官最怕这种事情张扬出去……”
“要多少?”
“开口就是五十万元!”
“他能给吗?”
“闹好了就能。”
“什么时候?”
“等你生完孩子的。”
“那还得两三个月呢,我受不了这气呀!”
“要我说你就剖腹产好了。”
小月一摇头说:“我没结婚就剖腹产,肚子上有个大刀口,将来怎么找对象呀!”
“哎呀,”尤熠光放下了公安局长的架子,“现在这些男孩、女孩多开放呀,南方大学里的大学生流行试婚,搞对象就开始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得合不来就再换个被窝。还有,你看歌舞厅、夜总会、洗浴城、洗头城、洗头房里,光咱元宝市就有两万多小姐,坐台、出台,跟人多了,怀孕流产、剖腹的多了,人家还都不找对象了?不活了?”
可不是,小月像一下子开了不少窍。
“小月,只要跟省里那老头子要来五十万,咱就算赢了。你是咱元宝市人,怎么的我也得向着你!”尤熠光盯着小月说,“这可是事关掉头的事呀,你和谁都不能说是我出的主意,听见了吗?”
小月点点头:“听见了!”
“小月,你别说,据我了解,现在一些女孩子独身主义思想很流行,也有的真想一辈子又有对象,又有情人。也就是中国落后吧,西方流行得很。不信,等到我有出国的机会,就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小月瞧着尤熠光,不知他说的这是真是假,着警装的大概不说假话吧?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小月,”尤熠光又开导起来,“你要真想找情人,就在咱市里悄悄找,找个干部或是老板,要么有权要么有钱,真正心疼你,供你钱花……在这里给你爸爸妈妈买套房子。”
小月摇摇头:“哪有那样的好人?”
“小月,”尤熠光从椅子上起来坐到床边拉着小月轻声说,“你看我怎么样?我可是真从心里喜欢你,心疼你呀!”
“你——”小月不知如何是好了,“真的,你不嫌弃我?”
“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哪能嫌弃你。”尤熠光拉住小月的手表示,“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都能满足你,还帮你找对象。”
小月挣挣身子躲开一点,瞪大眼睛瞧着尤熠光说:“尤局长,你要是骗我,我也像你教我闹那个老头子那样闹你,闹出经验来,比那还厉害。”
“小月,”尤熠光又说,“不说那种伤感情的话。”说着眼睛直勾勾盯了一阵子小月那丰满的乳房,又盯起了那漂亮而显憔悴的脸蛋儿。
尤熠光说话间身子酥软了,见小月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把她抱进怀里,亲吻了一阵子,给她脱了衣服,自己也随后脱光进了被窝……
尤熠光走出弟弟家,出了楼门,一阵秋风拂面,多么惬意呀。因为他想起了计市长让他在罗书记去检查工作时好好表现表现的话,还没等去检查,这场简直是天公巧安排的英勇斗歹徒的表现是多么生动,多么难得呀!稳定小月的工作做得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省里老头子那五十万,就是自己替他筹集,能确保稳定不出乱子,又有何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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