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二年,三月时节,天气已经格外地温暖。没了春寒料峭,多了几分春日的生机勃勃。永钰大婚当日,早上卯时起来,梳洗了,先去奉先殿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向列祖列宗告请下嫁事宜。之后回到启祥宫更衣后前往长春宫,用了皇后准备的家宴,乾隆和皇后仔细叮嘱了婚后应当留意的事情,同时向皇太后拜别。
用了家宴,再次更衣,重新梳洗,这次便是要准备正式是婚礼礼服,梳洗时,挑选出的八个内府嬷嬷,都进来向永钰叩头。其中永钰正院的嬷嬷,安嬷嬷是永钰之前的教引嬷嬷,皇后看她尽心,便留下来随着永钰出宫,打理王府。
重新梳妆妥当,永钰再次前往长春宫,乾隆则正在养心殿等候额驸色布腾。长春宫内,皇后换了吉服,拉着已经盛装的永钰,仔细地打量着,眼圈通红地笑道:“永钰,如今大了,出了宫,嫁了人,要打理王府,往来各处亲眷,都要操心费力。若有人敢怠慢,你立刻进宫告诉额娘,额娘给你做主!”
永钰握住皇后的手,含笑看着乳母怀里,还不到一岁的七弟,笑道:“我在自己的王府中,自在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怠慢,额娘尽管放心。只是额娘在宫里带着七弟,还要操劳偌大的后宫,永钰倒是十分的不放心呢!”
皇后疼爱地望着永钰,笑道:“皇额娘有你皇阿玛呢,放心吧。等下你大哥背你上轿,他还是很心疼你的。”
永钰笑笑,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早逝的二哥,若是二哥在,那该多好。只是此时也不能提起二哥,便笑道:“这可好,大哥力气一向大,骑射他最好,这次正该他背我!”
皇后含笑摇头道:“八个管事嬷嬷你就见过了,另外,随侍的宫女,都跟你去公主府,只是苏月已经出宫,你那里的大宫女名额空了,也要记得及时补上,不要被小宫女们生出心思来。”
说到这里,拉住永钰,低声道:“色布腾是个好孩子,我和他谈了谈,的确是个厚道的,日后相处,要多让着一些,要想着,夫妻都是平等的,谁也没高谁也没低,有什么想法,早早说开了,两人在一处,要多设身处地想着对方。府里若有不开眼的,你可要严厉处置,万万不能纵容!”
听着皇后的絮叨,永钰心里一阵阵的温暖,也有些不舍,这一嫁出去,就不再是从前的生活了。其实心里也有些畏惧,不知未来的生活究竟会如何。
正想着,便见涴儿端了子孙饽饽和小菜进来。看到永钰和皇后,涴儿忙行礼道:“时候不早了,该进饽饽了,奴婢多叫了燕窝,晚上恐怕没空吃东西了。”
永钰笑笑,看了一眼时辰,身上的朝服沉重,皇后便摇头道:“先把凤冠取下来吧,太累了。如何能够吃东西?”
永钰向皇后笑笑,又向涴儿问道:“色布腾进宫了吗?”
涴儿忙行礼道:“额驸刚到了养心殿,这会子皇上正训话呢!”
永钰点点头,匆匆吃了几口饽饽,笑道:“时辰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便听太监进来催:“公主,时辰已到,请公主往太和殿见驾。”
永钰心知出宫的时候终于到了,扶着涴儿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向皇后跪下,叩头道:“额娘,永钰走了,额娘一定要好好保重,抚育七弟太过劳神,不必亲自去做的,就让奴才们去做。”
皇后含泪看着永钰,连连点头笑道:“去吧,时辰不早,别误了吉时,有空就多进宫来看看额娘!”
永钰点点头,扶着涴儿和安嬷嬷,上了停在月台上的肩舆向太和殿赶去。永钰乃是元后嫡女,皇帝嫡长女,按照定例,紫禁城大开中门,从太和殿,到乾清门,再到午门,端门,出天安门,都陆续大开。
永钰到了乾清宫,便见乾隆皇帝正中御座上威严沉稳,心情也有些复杂。迎面看到身穿额驸绣蟒朝服的色布腾,英俊挺拔地站在乾隆对面,这时刚听完了训话,随驾到了太和殿。
永钰扶着涴儿先进了东暖阁,涴儿和安嬷嬷将金玉如意放进永钰手中,这才出了暖阁,进了大殿。
这时,唱礼太监在殿外扬声道:“新人叩首。”
色布腾大步上前牵着永钰的手,走到皇帝的御坐前,同时跪下,叩头。乾隆望着两人连连大笑,点头道:“日后要和睦体谅,执手人生,不离不弃!”
永钰含泪冲着乾隆,轻轻叩头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王进保这时上前一步,打开圣旨:“皇三女,秀外慧中,元后嫡出,皇帝长女,德威贵重,温良端庄,合宫敬慕,下嫁科尔沁蒙古,为国定鼎,仰受以祖宗礼法,敕封为固伦和敬公主,钦此!”
永钰恭敬地双手高举过头,恭声道:“儿臣谢恩!”
王进保将圣旨轻轻合上,放在永钰手中,永钰将圣旨交给旁边的涴儿,放入朱漆托盘内,这才起身,早已等在殿内的大阿哥永璜向永钰拍拍自己的肩膀,笑道:“三妹,大哥背你上轿。以后色布腾敢对你不好,大哥替你揍他!”
色布腾脸涨的通红,含笑道望着永钰,却没有说话。永钰头上凤冠沉重,不能抬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闻言,便笑道:“大哥,多谢!”
永璜笑笑,蹲下身,涴儿扶着永钰趴在永璜背上,永璜背起永钰出了大殿,向停在殿外,月台下的大红绣凤十六抬的花轿走去。涴儿和金环、彩云等大小宫女二十八人急忙跟在花轿旁,在众太监,宫女并仪仗扈从下向天安门而去。
永钰坐在大轿内,低垂的窗帘影响着视线,只能听着耳边鼓乐齐鸣的礼乐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影影绰绰地能看到车驾周围的宫灯,从天安门出来,到新建的公主府其实并不远,车驾缓慢,大约要半个时辰。幸好天气尚暖,永钰倒不觉得寒冷,反倒的感到一阵阵的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苹果和如意。
永钰是元后嫡女,是有清以来第一位嫡出的公主下嫁,所以车驾从紫禁城正门,出太和殿,经太和门出午门、端门,而后天安门。此外能有机会从紫禁城正门走过的女性,也只有皇帝大婚时的皇后了。
此时,全城已经净街,路上庄严肃穆,除了扈从车驾的太监、宫女和侍卫,路边都是顺天府调来的官兵,一路寂静,只有随行的礼乐悠扬齐鸣,伴随着车驾缓缓向公主府而去。
车驾进了公主府,永钰下了轿,府门外早已围满了迎驾的亲眷,待额驸三箭射毕,扶着涴儿和彩云,跨了马鞍,众人簇拥下进了公主府,这才算进了府。
因色布腾的亲友都远在蒙古,色布腾的亲友,除了在京中的几位好友,便是几位亲王和皇孙,并皇子们,因都是男子,便只在大殿内观礼。而其余前来观礼的宗室长辈,各亲王福晋、郡王福晋、皇子福晋、皇孙福晋、外命妇等。
公主府内宅这时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亲朋,色布腾知道永钰必定是早已疲惫,小心地牵着永钰,两人一同向大殿走去。
永钰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顿感安心,不觉悄悄地低声道:“大殿中可有亲眷?”
色布腾温和地低声道:“祖父在蒙古,叔叔们也都没有过来,所以,殿中除了三阿哥,还有和亲王世子和永瑸,还有怡亲王叔。内宅有大阿哥福晋、怡亲王福晋、和亲王福晋、还有些我不熟……”
听到都是熟人,永钰便放松了不少,微微点点头,轻声道:“没事,都是一家子,我们先行了礼,便好。”
色布腾牵着了永钰,放慢了脚步,向正殿而去。这时永钰隐约听到殿内微微的骚动:“来了……”
听到有人,永钰急忙松开了色布腾的手,在涴儿的搀扶下,进了大殿。唱礼太监早已等在正殿内,看两人站定,殿内众人安静下来,扬声道:“新人同拜天地。”
永钰同色布腾并肩而站,向桌案上的神位叩拜。夫妻对拜后,安嬷嬷带着两位管事嬷嬷上来,同涴儿扶着永钰进了内殿。
永钰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府的样子,大殿内雕梁画栋,内殿的陈设基本和自己在启祥宫的陈设相差无几,这显然是乾隆的安排。看到这个,永钰心中便有些唏嘘。看永钰打量室内陈设,安嬷嬷上前小心地笑道:“这是皇上特地安排的,比着启祥宫布置的,怕公主住着不习惯。”
永钰点点头,在惯常的南炕上坐下,向安嬷嬷吩咐道:“今日不见礼了,叫人去劝着额驸,少喝些酒。”
安嬷嬷忙笑道:“公主放心,祖宗的规矩他们都懂,今日没人敢劝酒。夫人们有大阿哥福晋招呼,公主尽可放心。”
永钰笑笑,看了一眼安嬷嬷,向涴儿吩咐道:“大嫂辛苦了,改日我当面谢她。今日当差的奴才,每人赏一两银子,随我出宫的,每人二两。余下的每人五百钱。”
涴儿急忙行了礼,出去打赏,彩云端了蜜茶进来。永钰吃了,安嬷嬷见赏的这么重,心里窃喜,脸上却更加小心,轻声地问道:“合卺酒、子孙饽饽可要端进来?”
永钰看了一眼落地钟,点头道:“不着急,等额驸过来再端进来吧。”
涴儿上前问道:“主子可要叫吃食进来??”
安嬷嬷急忙笑道:“这就有子孙饽饽,主子同额驸一定要多进几个,多子多福,子孙昌盛!”
永钰点点头:“子孙饽饽还是等额驸回来一同共进吧,先去拿些点心来垫垫。”安嬷嬷忙兴冲冲去端点心,永钰向涴儿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让她去吧,你先歇歇。”
涴儿这才明白永钰的用意,放心不少,忙笑道:“那奴婢叫人去准备熏香。”
看涴儿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永钰放心地笑了笑,看涴儿去了前院的宴客处,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安嬷嬷端过来的点心,匆匆地随便吃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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