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年的正月二十三日,天气格外的晴朗,一夜的北风也停了,阳光照着院子,透着几分暖意。承乾宫内,秋蕊扶着贵妃喝了几勺参汤,贵妃便推开了秋蕊手中的汤碗。
看着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的贵妃,秋蕊含泪劝道:“娘娘再吃一口吧。”
贵妃无力地躺下,摇了摇头,秋蕊无奈地将参汤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仔细地提贵妃掖了掖被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眼看已经熬了一个月,各种汤药不见起色,太医们几次诊脉也只是做做样子,汤药的房子换了几次,贵妃只是越来越虚弱。看着躺在床上贵妃,秋蕊只好轻轻将贵妃喜欢的檀香点上,准备守在床边,随时服侍。
刚把香点上,就看到院子里几个人影晃动,也不敢惊醒贵妃,便轻轻走到玻璃窗前,向外看去,却看到乾隆的贴身太监王进保带着两名小太监,正在向院子里的太监说话。秋蕊也没穿外衣,急忙轻手轻脚地跑出殿外,迎了上去。
看到秋蕊出来,王进保急忙指了指手里的朱漆托盘里的圣旨笑道:“贵妃可醒了,今日可是大喜了!”
秋蕊不解地望着王进保,皱眉道:“娘娘还没醒,如今哪能有什么喜事,您这是……”
王进保笑道:“皇上的圣旨,着晋封贵妃为皇贵妃!快去给皇贵妃报喜啊!”
此话一出,承乾宫上下,从宫女到太监都纷纷喜形于色,秋蕊惊喜地望了一眼腊梅和红苕,看到两人惊喜的样子,也忍不住转身就向暖阁跑去。
听到动静的贵妃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喜气洋洋跑进暖阁的秋蕊,虚弱地笑笑,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秋蕊含泪望着贵妃,笑道:“恭喜娘娘,皇上圣旨,晋封娘娘为皇贵妃!”
贵妃这时已经只觉虚弱无力起身,心慌之下,竟是无力扬声,只能轻声问道:“皇……贵妃?!”
秋蕊看着贵妃虚弱苍白,毫无喜色的脸,心中猛地一沉,勉强笑道:“可不是,皇贵妃呢!几乎和皇后一样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恐怕老爷也知道了。过几日,娘娘大好了,就传老太太进宫,好好叙叙!”
贵妃却并不见一丝喜色,只是扭头向暖阁外望去,用尽力气低声道:“替我更衣!快!”
看着贵妃的样子,秋蕊有些不忍,可是贵妃的样子,实在是不能见客,何况是这样喜庆的事情!想到这里,忙叫了腊梅和红苕进来,一起服侍贵妃换了衣裳,简单地上了妆,梳了头。这才叫王进保进来。
贵妃扶着秋蕊和腊梅,根本无力坐稳,只好又靠了迎枕,等着王进保进来。
秋蕊急忙向外望去,腊梅急忙上前一步,向站在暖阁外的王进保笑道:“娘娘醒了,公公莫怪!”
王进保轻手轻脚地进了暖阁,看到靠在在床上不成样子的贵妃也吃了一惊,只是反应快,瞬间将惊讶的神情控制了,只是如往日一般,上前打千行礼,讨好地笑道:“恭喜娘娘,娘娘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了。这可是这宫里头一份啊!您大喜了,恭喜皇贵妃娘娘!”
说毕,跪下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跟在后面进来的小太监们也都跟着跪下行礼,高呼道:“奴才等恭贺皇贵妃千岁!”
贵妃勉强笑道:“公公起吧。如今我这……身子不争气……”
王进保急忙起身笑道:“娘娘不用担心,皇上口谕,您不用起来接旨,等您大好了,再行册封之礼!”
贵妃虚弱地点点头,向旁边的秋蕊望去,秋蕊急忙取出备好的红包交给王进保。笑道:“这是贵妃的打赏,公公拿去吃杯茶!”
王进保接过荷包,掂了掂,足有十两,笑道:“奴才谢皇贵妃赏,不敢打扰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贵妃点点头,只是笑着,望着王进保出了暖阁,这才虚弱地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秋蕊则早已大喜过望,这可说明皇上并没有厌弃贵妃,贵妃在宫里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比从前的贵妃还高了一级。是实实在在的只比皇后差了一点点。这几乎是罕见的殊荣呢,即便是先帝,如今的太后也没有被晋封为皇贵妃呢!
得了消息,承乾宫上下立时热闹起来,内务府不断派人过来,送来各种皇贵妃才有的物件,另外替换了之前贵妃的仪仗,按照皇贵妃的规格从新送来宫女、太监。以及肩舆、马车、仪仗等等。一些得知消息的。妃以下嫔妃也都过来看望。秋蕊都以贵妃未醒为由婉拒了。又指挥着太监们在宫里上下张灯结彩,希望借此冲冲喜,贵妃的病也许能好起来。如果那样,将来的承乾宫,才是最显赫的!
正忙乱着,魏贵人带着宫女双喜和秋桂,捧着锦盒等物乘着肩舆在门外停下。因魏贵人和皇后的渊源,秋蕊便不好婉拒,忙迎上去行礼道:“魏贵人安,我娘娘刚起身,魏贵人了快请里面说话!”
魏贵人看了一眼秋蕊,点头笑道:“我也是得了这么天大的喜讯才过来看看的,又恐惊扰了皇贵妃。”
秋蕊可不敢小看了魏贵人,虽然说魏贵人如今并不起眼,皇上瞧着也是不远不近的,可好歹是皇后亲自提拔的,又是从皇后身边出来的,这样的人,秋蕊不想得罪,如今贵妃的样子,还是要拢住皇后和皇帝,便笑道:“贵人客气了。娘娘和贵人的情分不同其她娘娘,快请里面说话吧!”魏贵人微微一笑,跟着秋蕊进了内殿。
贵妃穿着的簇新的大红旗袍,简单地梳着旗头,上了淡妆,却还是憔悴的惊人。魏贵人不防贵妃瘦成这样,一时没忍住,眼泪便红了眼眶。只是勉强笑着行了全礼,笑道:“今日娘娘大喜,臣妾来给娘娘道喜,恭贺娘娘岁岁有今朝……”
说打这里便有些哽咽,只好含泪笑道:“娘娘,不过数月未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贵妃虚弱地笑笑,还没有说话,魏贵人便向秋蕊吩咐道:“快,扶着娘娘躺下吧,虚弱成这样,如何能再强撑!”
看贵妃没有拒绝,秋蕊和红苕小心地扶着贵妃躺下,又拿了迎枕垫了,半躺着和魏贵人说话。
贵妃打量着魏贵人,半年未见,魏贵人比秋天时更加白皙了几分,穿着藕粉色的宫缎旗袍,大拉翅上戴着粉色芙蓉花,缀着一对米粒大的粉色珍珠蝴蝶簪,和赤金点翠梅花簪,浑身上下温和端庄,看着很是叫人放松,不觉笑道:“如今你是越来越好看了!”
贵妃突兀的一句话,让魏贵人有些尴尬,不觉小心地笑道:“臣妾只是身份低微只是尽心服侍皇上和皇后,从先前,也是服侍过皇贵妃的,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主子服侍罢了。”
贵妃打量着魏贵人,强撑着笑道:“你是个好姑娘,从前我还想将来不知是谁能娶了去。没想到却成了姐妹!看来,这倒也是皇上的福气。你看我这样子,恐怕是没几日了。我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本无所求。只是牵挂高佳氏满门和皇上罢了。”
这话让魏贵人惊恐不已,她如今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贵为皇贵妃的高佳氏竟然这样说话,未免不让魏贵人感到惊悚。难道是误会了?
想到这里急忙跪下道:“娘娘千万不要误会,魏氏不过是个区区贵人,任何敢当皇贵妃如此!”
秋蕊也很意外贵妃说的这番话,魏贵人如今虽然说是嫔妃,真正论起来,恐怕还不如她这样的大宫女有体面。正想提醒贵妃。便听贵妃笑道:“你不用害怕。我是见不着皇上了,否则也无需你受这番惊吓。你是个聪明的,最是了解皇上,将来机缘合适,你就把我今日的话转给皇上。若是不能。那就罢了!”
魏贵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闻言急忙笑道:“娘娘和皇上不过是些误会,将来总是会说清楚的。”
贵妃虚弱地苦笑道:“罢了,不想了。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
秋蕊急忙小心地劝道:“正是呢,日后的事,谁知道呢!娘娘,您不如躺下歇歇吧!”
贵妃笑笑,似乎精神好了许多地望着魏贵人,笑道:“这都几个月了,我都一直没有去给皇后请安,你若是见着了皇后,可要替我问候一声。这些年,和多亏她处处照应,没有和我计较,这些情分我都记在心里呢!”
魏贵人听着,越听越觉得惊恐,这话怎么透着几分不吉呢?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贵妃说话却这样怪异?
正想着,贵妃拍了拍魏贵人的手,望着魏贵人,含笑道:“罢了。我也累了,你跪安吧!”
秋蕊早已担心贵妃的身体,今日折腾这半日,恐怕贵妃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了。忙笑道:“奴婢,送魏贵人。”
魏贵人也是担心贵妃这样子,恐怕撑不了几日。若是不好,恐怕要被连累了。闻言,也笑道:“臣妾告辞了。贵妃好生保养,过几日臣妾再来看望。”
说毕,恭敬地行了礼,带着宫女双喜匆匆离开。
贵妃望着魏贵人的背影,笑着对秋蕊说:“我也累了,该说的都说了。就如此吧!”
秋蕊担心不已,急忙扶着贵妃换了衣服躺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掖好了被角,扭头正要问贵妃要不要吃茶,却发现贵妃已经睡着了。想着大约是今日这样的喜事,累着了。好好的睡一觉,也许是好事。便轻轻地退出了暖阁,守在暖阁外拿起为贵妃还没做完的抹额做起针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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