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38章 破碎的希望

    这两名boss的实力之强绝对远胜过她之前所遇见的一切对象，这点单从它们身上涌动的那股澎湃气息上就能明白。
    但是，实力的强弱和胜负却没有必然的联系。
    在不法城中，玩家与玩家之间也时常对战，而每当有决斗出现自然也就有人预测胜负，比如那个自称权威的心脏就喜欢收集分析玩家的纸面实力，甚至还专门为此制作了层级徽章来给玩家定级。
    可对于战斗的胜负，心脏从不妄言。
    因为理论和实战永远是有差距的，能量气息的强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双方的实力差距，但永远无法决定胜负。战斗的胜负一直都被技能生克、战斗经验、临场发挥等各种因素所左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结局。
    以弱胜强，这在竞技游戏当中从来都不是什么陌生的概念。
    因此，作为一名战士，你必须时刻保持对自己的自信，保持对胜利的渴望，否则，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输了。只要坚持下去，总能找到敌人的弱点。
    话虽如此，但这两个boss也实在是太过小心了。
    按照正常的设定，boss们上来应该先骄狂一下，从小技能开始一点一点增强输出，最后被逼到绝境再甩出大招。哪有一上来就火力全开的？身为boss的尊严都跑去哪里了？！
    但雷恩斯特也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即使身为一个女子，她的骨子里却流淌着不输于男人的傲气。不管敌人多么强大，都休想让她投降。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雷恩斯特抬起头看向两人，它们仍站在远处释法，并未有靠近的举动。
    “……难道说两人都是魔法师类型？”雷恩斯特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从刚刚的现象来看，重的技能相对要恐怖一些，毕竟只要被接触到肌肤就会被抽干水分变成干尸，所幸他在速度上较之雷恩斯特略有不及，这才逼得他使用如此大范围的歼敌招式。至于腥的鲜血领域，只要待在里面，HP就会持续下降，完全无法避免，某种意义上，这个家伙才是当下最大的威胁。
    明确目标后，雷恩斯特摆出剑姿，缓缓合上眼，仿佛虚幻一般，一团又一团森白色火焰又轻燃而起，在一片黑暗的灵魂空间内。
    这些森白色火焰表现了气息的流动，每一团都代表一个独立的个体，它们的流动顺应个体的经脉走向，观察它们便等于视察个体的全身结构。
    雷恩斯特要做的就是利用观察得到的信息，以庖丁解牛一般的手法瞬间用剑气切断它们的中枢神经，以达到重创敌人的目的。
    然而在这些气息中有两团火焰异常强大，这无疑就是腥和重的气息。面对如此强大的气息，想要一口气解决是断然不可能的，只能选择逐个击破。
    雷恩斯特收敛起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一点，与之相应的，尚未成形的森白色火焰则一团接着一团熄灭，最后仅剩下一团。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雷恩斯特再度使出了自己的绝技【一剑阎罗】。
    没有绚丽的光芒，也没有狂乱的声势，乃至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剑锋却真实地划过了腥的身体。那种冰凉的感觉……就像有一块冰被塞进了胃里，伴随着全身的痉挛，令人痛苦不已。
    “很好，原来地狱三首犬就是死在这一招之下的么……呵呵，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腥被迫停止了施术，屈膝跪地，表情痛苦。被切断中枢神经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雷恩斯特在出剑的瞬间，察觉到了对面散布在周围的气场，如不是受到气场的阻碍，刚刚那一剑必然能要了他的命。不过没关系，腥的HP已经濒临极限，虽说它们是boss，单就目前看来，它们的HP总量似乎和一般玩家并无太大区别。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再补上一刀，麻烦就能解决一半。
    雷恩斯特这么想着的同时，双手更加握紧了长剑，她将重心前移，摆出突进的姿势，准备完成补刀。
    可就在她刚刚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她的表情却呆滞了。
    “这……不可能……”
    雷恩斯特回望半跪在地上的腥，他的HP竟然在快速回复，渐渐脸上的苍白也开始褪去，露出了红润的血色。
    超出预料之外的现象让她陷入迷茫，雷恩斯特定下心神再度审视四周，这才发现，方才那些不断朝腥飞去的血丝此时竟全部进入了他的身体，充盈着即将流逝的生命。那种肉眼可见的回复速度真是令人觉得恐怖。
    “哈哈哈……”远处忽然响起冷艳的笑声，“你大概看出来了吧，没错，我和腥两人确实不擅长近战，可这不代表你就有机会赢。”
    “用你的沙柱封锁区域，再用他的鲜血领域摄取敌人的HP回复自身，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手法。可单凭从我这里吸收的那点HP，怎么可能补充得了他近乎被清空的HP槽……”雷恩斯特仍是无法充分理解现状。
    “单你一个当然不够，可是在这片鲜血领域之上，可不只有你一个人。”
    重的话提醒了她，在这片血腥之地上的确还有其他家伙的存在，她怎么能把这些家伙给忘了！鲜血领域覆盖的范围远远超过了那十三根沙柱围成的区域，而在区域之外，无数拖着粗大蛇尾的怪物此时正彼此交错纠缠在一起，如触手般翻腾在尸体遍野的血泊中。
    看到雷恩斯特脸色发白的模样，重淡淡一笑：“哼哼，你终于懂了。鲜血领域能把这片空间内所有生物都纳为祭品，而每一个祭品都相当于是一个血库，想要杀死腥，你的对手是这里的所有生物，包括——你自己！”“你还真是一张大嘴巴，有必要把我的技能这么详细地告诉她吗？”腥闭着眼睛说。
    虽然他的HP已经回满，但神经中枢被切断并没有那么容易复原，他还需要更多一点时间。
    “哈哈哈……抱歉，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重吐了吐舌头，“不过，打击有时候也是进攻的一种手段，这点你不会否认吧？”
    腥笑笑不说话。
    ※※※
    浓稠的血色之下，蔷薇骑士团的诸女将一同挥动手中长剑和其他玩家们一起阻挡着入侵进来的尸鬼和尸甲红蚁。起初，某些玩家对于她们还是很有意见的，毕竟女流之辈难堪大任这种思想自古以来就一直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但现在他们全部服气了。
    别看她们的身材纤细柔软，杀起来还真是猛。特别是几个大姐头式的人物，她们用剑砍烂红蚁的肚子，割下红蚁的脑袋，溅的满身是血连眼都不眨一下，当真豪迈。
    在这种特别的激励上，其他男性玩家也纷纷出力，形势一度大好。
    然而，就在这时，偌大的世界却忽然化为一片血色，浓郁的血腥气直冲云霄天际，十三根沙柱陡然升起，一张张人脸嵌在上面呐喊——噩梦般的恐怖景象瞬间降临，任谁都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更可怕的是，一些在城墙上目睹了这一变化产生的玩家却将剑圣被困在沙柱中的消息传了出来，这无疑在众多玩家的头顶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忽然意识到身边很有朋友都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再回看周围尸体堆积如山，加上敌方怪物又源源不断地冲进来，以及从心脏本部方向传来的火光和轰鸣，心中更加害怕起来。
    连己方最强的剑圣都身陷困境，凭他们还能扭转战局吗？
    赢不了了，不可能赢了——这样的想法不断在他们耳边响起。
    军心瞬间崩溃。
    大量玩家开始向第二道城墙逃窜，它们大声呼喊让守城的玩家开门，可眼下第二道城墙也正遭受怪物的攻击，若是开门的话，那防线必将荡然无存。
    守城的玩家无奈摇头，拒绝了开门的请求。如此一来，这些逃窜过来的玩家便再无路可逃，几乎以被践踏虐杀的姿态丧生在了城楼之下。
    而另一方面，蔷薇骑士团的诸位却仍在前线厮杀。
    “可恶，这些蚂蚁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杀都杀不完！”一个大姐呸了一口血说。
    “我记得那次跟雷恩斯特大人一起去攻略第七层的时候，有见过一头超巨大的蚁后。”
    “对啊。”大姐恍然大悟，“那个蚁后本身好像没有多大作战能力，不过……”
    “——能够大量繁殖！”
    身边的几个姐妹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件可怕的事。
    “怪不得怎么杀也杀不完，它们一定把那蚁后安置在了附近！”大姐一咬嘴唇，血都飚了出来。
    “那怎么办？”大家一起看向她。
    大姐琢磨了一下，问：“我们还有多少人？”
    “本团存活的姐妹还有2000人出头，但由于魔药断供，能够继续作战的已经不足500人了……”回答的女孩低下了头，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丧生了，明知是游戏，可心中却还是不由得感伤。
    大姐搂住她的脖子以作安慰：“其他部队呢？我们能调动多少？”
    “坚守在第一、二层附近作战的部队总数大概有50万，幸存的剩下不到30万。但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零散玩家，而且刚刚他们得知雷恩斯特大人身陷困境，一个个地都无心再战。现在这种状况，我们想要组织他们一起作战实在事……太难了。”
    “这帮懦夫！”大姐不屑地骂了句，然后转头怒斥，“你们谁能说说，雷恩斯特大人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去战斗的？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守在他身边的吗？！”
    这时，琴音站了出来，她轻便的和服已经破损了许多，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更是血迹斑斑。
    “是雷恩斯特大人自己要求独自前去的，她知道那些家伙有多可怕，我们帮不上忙。”
    四周沉寂了片刻，大姐收敛住火气，接受了这一事实。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这样——”大姐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们就必须把城墙守好，绝不能让那些怪物过去！”
    “琴音，你还是回到雷恩斯特大人身边去，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帮到雷恩斯特大人。”大姐继续说。
    “嗯。”琴音点点头，随即动身。
    “至于这里，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众姐妹抬起头望向她。
    大姐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只是俯下身在先前那位女孩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这样能行吗？”听完大姐的主意，女孩的脸上顿时羞涩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
    没等女孩拒绝，大姐用血淋淋的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相信我！”
    两人相视了数秒，或许是被大姐眼中的信念给感染了，女孩也不再害怕，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城墙高处跑去。
    她一口气登上了城墙最高的瞭望台——满目苍夷。
    地狱再怎么恐怖也只是停留在形态上而已，可眼前却是真正透彻至灵魂的骇人场景。残胳膊断腿全部杂在一起，混在血泊里，你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怪物的、哪些是玩家的。你能看见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名为战争的人间地狱。
    一层滚烫的泪水涌上女孩的眼眶，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配合扩音的魔法，以嘶吼的状态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大家请不要放弃啊！”
    这声音太过尖锐疯狂，不少玩家分出注意力聆听。“……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游戏，它充满了暴力、杀戮、恐怖……每次我和姐妹们一起进入地狱都会吓个半死，那种被攻击之后得到的痛楚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每次受伤我都会哭好久。可是有一天，雷恩斯特大人却这样告诉我：人的一生总要经历点什么，人不能永远躲在别人的背后，如果那个轰轰烈烈的机会出现在你面前，永远不要放弃它，抓住它，死是一种赌注，即便最后输得一无所有！人如果不在痛苦的时候赌上一切去创造奇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我想把这段话分享给大家，或许我现在仍没有爱上这个游戏，但我愿意赌上一切！”
    这是女孩哭泣的那晚写在日记上的一段话，大姐要她大声把这段话喊出来给大家听，她照做了。
    每当遇到困境，人们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逃避，然后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并不是说弱小的人们就充满罪过，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忽视了自己的力量。
    寄托希望并非罪过，罪过在于舍弃了自我。
    大姐希望女孩的这段话能唤醒人们被深藏的力量。
    “现在雷恩斯特大人正在和敌人的boss战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赢，但我愿意相信他。更重要的是，我愿意相信我自己，能够用我的力量带给他希望。”
    滥情的话有太多太多，但女孩说的都是真心话。真心话才能触及人们灵魂的深处。
    也不知为何，听着女孩的话，身处在战场中的玩家忽然觉得胸口气血沸腾，好像心脏变成了炸药，稍微触动就会爆炸。这股热量缓缓蔓及全身，最后所有的皮肤、血管、神经……都被点燃。
    ——最后整道防线都开始沸腾起嘶喊声。
    “丫头，你……干的太漂亮了！”大姐吐出的每个字无不在颤抖，就连知道内容的她也被彻底点燃。
    她大喊：“大家听我说，我们必须找到敌方蚁后的存在，然后歼灭它！否则尸甲红蚁就会源源不断产出，我们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有人愿意跟我去吗？”
    “我！”
    “我跟你去！”
    “算我一个！”
    ……
    “好，好！不过蚁后的身边一定有大量怪物，我们需要更多的部队！愿意同去的玩家请速度杀出来，到我身边集合！”大姐狠狠咬着牙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她只知道，一旦她松开，某种温热的东西就会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