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28章 天月君虚祭

    须玉的话还未说完，一阵令人发指的笑声忽然从爆炸的烟尘中响起。与此同时，之前被驱散的死气也全部聚拢起来，绕着爆炸的中心形成一个上升的气旋。这气旋威力不大，但影响范围却出奇的大。它向外层层扩散，在空气中荡出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单从形式上来看，竟酷似原子弹爆炸后形成的蘑菇云。
    “怎，怎么回事？！”玩家们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这个突发的奇异现象显然不是它们造成的。
    “……该不会是那个boss吧？”
    “……”
    玩家们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它们一边把目光投向爆炸的中心，全神贯注地察觉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一边则由擅长防御的玩家施加护盾类的技能，抵抗、减免着死气带来的伤害。
    然而就在这时，扩散至方阵周围的死气忽然在它们的头顶上空凝聚成了一个圆球，那圆球仿佛一粒含苞待放的花蕾，在月光的照射下，徐徐绽放。片刻后，一名被蛇缠绕身体的少女便是从绽放的花朵之中飘然落下。
    她身形婀娜，轻盈落地，似是与邪恶为伴的堕落天使。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创伤，HP也完整无缺，实在难以想象她才刚刚经受过那种程度的狂轰乱炸。
    看到这一幕须玉脸色瞬间青了，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但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散开！所有人都散开！各自组成小队散开！快！”须玉大喊，可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停留在刚刚的爆炸中心，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部队阵营的中央。
    “……怪，怪物！”
    “怪物混入方阵里面了！”
    “大家快跑啊！”
    ……
    “呵哈，呵哈哈哈……真是美妙呢，居然能有那么多的人可以杀诶！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面对慌乱的人群，玉罗刹微笑着舔了舔嘴唇。
    在人潮涌动的方阵中一旦引起骚乱那绝对是毁灭性的，里面的人急着想撤离，外面的人却来不及反应，一时间，所有玩家都尖叫起来，乱跑乱撞成了一锅糊粥。
    对于这样的机会，玉罗刹当然不会错过，她光着脚丫踩在地上，似是饿狼进了羊群，以绝对的力量进行着杀戮。
    漆黑尖锐的指甲，如刀锋一般刺入玩家的皮肉；布满肉粒与鳞片的毒蛇，撕扯着玩家的肢体；形如酒瓶的黑晶狼牙棒，疯狂地砸在玩家的脑骨之上。
    恐惧在这一刻急速蔓延，人们目睹的不是战斗，而是一种虐杀！
    “可恶！我要为姐姐报仇！”幸存的二姐连同剩余的其他三名一起怒吼。
    她们拔出剑，不顾蛇群和死气对她们产生的伤害，边跑边凝聚剑气，全身上下都散发出耀眼的光效，看样子是打算用上最后的力量发动圣枪突刺和玉罗刹硬碰硬了。然而这样的行为显然欠缺考虑，要穿过此时被死气和蛇群包围的玩家，即便能顺利到达玉罗刹的面前，剑技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甚至说她们的HP能不能撑到那一刻都还是个问题。
    看出了问题所在的须玉立即站了起来，原本他还打算让队伍保持阵型，且战且退拖延时间，可现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这场战斗不是玉罗刹死便是在场所有玩家死，二者只有一方能够活下去。
    “不行，我得去帮她们！”克里斯托着外焦里嫩的身体爬起来，捡起斧头准备重新投入战斗。
    “等一下！”须玉拉住克里斯的手说，“克里斯你冷静一点，那个boss比以往我们遇到的怪物都要强，即便在那之后我们的装备属性都得到了加强，但若是没有合理的战术，我们一样没有胜算！”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用那个技能，在这里把这家伙解决掉。”须玉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喂！你说的那个技能该不会是上次攻略完第七层boss之后得到的那个吧？”
    “嗯。”须玉点点头说。
    “不行！那个技能绝对不行！”克里斯大吼。
    “但是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须玉按着克里斯的肩膀吼完，接着降低声音说，“听着，蔷薇十骑士已经都上去，留在这里的精英玩家数量聊聊无几，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拼尽全力战斗。这场战斗或许我们都回不去，但这个boss我们也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那你要我怎么做？”克里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不停地眨眼免得做出什么羞人的举动。
    “幸存的四名蔷薇十骑士现在都已经冲上去了，这个局面已经无法改变，既然如此，那么你也上去，协同其他玩家部队牵制住那个boss。还有，我需要时间准备，不要让毒蛇群靠近我！”须玉沉声说。
    “需要多久？”
    “五分钟。”
    “我明白了。”
    说完，克里斯立即将斧头抗在肩上，转身朝十骑士的方向快速移动。
    他将剩余不多的全部魔药都吞下肚，尽可能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因为如果现在不吃这些补给，这次出去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分散于战场上的毒蛇在周围来回游蹿，同时露出毒牙发出咝咝的叫声。被这些东西纠缠住的四名蔷薇十骑士，剑势在稍微迫近玉罗刹之前便急剧衰减，沦为强弩之末。
    圣枪突刺的基础形式是在目标清晰的直线空间里，利用长距离的加速，灌注超量的剑气后形成的致命一击。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其他单位的干扰，轻则剑技大打折扣，重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她们能活着已是万幸。
    快速切入场中后，克里斯纵身跃到她们的面前，用巨斧连续向两旁横劈，将迫近的毒蛇群逼退。
    “克，克里斯！”二姐惊讶地看着闪出来的人影。“抱歉，来晚了。”身上的创伤令人感到生畏，但克里斯的言行一如往常一样坚定、刚硬。
    他依次看向幸存的四名蔷薇十骑士，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二姐的身上。她的眼神中流露着不甘、悔恨、愤怒，克里斯能够理解这番心情。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远处仍在屠杀的玉罗刹，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许多玩家在激烈的抵抗后都已筋疲力尽，悬殊的实力差距让它们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牛羊，毫无反抗能力。
    “对不起！”克里斯挺直后背，接着用力弯下腰鞠躬，“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尽到掩护你们的责任。”
    “我知道你们很想为蕾娜报仇，不过现在请你们务必不要冲动，须玉兄现在正准备一个特殊的技能，只要我们能掩护好他，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就有很大机会击败这个boss！”克里斯继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说。
    “克里斯，你……”二姐微微低下眼睛，“我明白了，但是那个boss可不是普通角色，你确定他能搞定吗？”
    “一定可以的！”克里斯直起身，语气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毒蛇群再次围了上来，一行人马上结束了谈话，将注意力集中到身旁。
    “只要不让你那位朋友受到干扰就行了是吧？”二姐再次重复问题。
    “是的。”克里斯点头。
    “行。”二姐扭过头面向其他三个蔷薇骑士，“姐妹们，改变作战方案！”
    ※※※
    待克里斯走远后，须玉跃上一处装饰用的石台，台面不宽，也就两张台球桌的大小。他站在上面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怪物靠近，这才从魔法金库里将一干道具取了出来。
    道具不多，总共只有三样：一些白蜡烛，一件古装，一面罗扇。
    须玉先是将那些蜡烛点燃，沿着台面的边缘按照固定的间隔和形状依次摆放，数量大概有三十六支。不过这场面也并不稀奇，大学校园里也经常有文艺小青年在女宿舍楼下摆上那么一堆，然后站在里面引来路人围观，唯一的不同就是它们围成的圈子是个心形，而须玉此刻摆的则是一个标准的五芒星。
    点完蜡烛后须玉便将那套白袍穿在身上，这件有白袍非常特殊，看上去有些祭祀模样，但外面却盖着一层轻盈的薄纱，腰间还缠着一条黑色的丝带，分明是女性的服饰。而须玉也不忌讳，索性把自己微长的头发都向后放下，完全隐藏掉自己的男性气质。
    他朝前走了两步，拾起地上的罗扇，轻轻扭动腰肢。婀娜的体态、秀气的脸庞，他翩翩起舞，舞步绝美而肃穆。月光下，他的双唇透着粉嫩的红色，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一股少女般的青涩，仿佛在呼唤天上的明月。
    没有音乐，但他的耳边却充满了更多的声音。哀嚎、怒吼、嘶鸣……伴随着这些声音，最深最黑暗的地狱的场景也如走马灯般一并在他的眼前飘过。
    “他，他在做什么？莫非在上演美男计？”二姐惊地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了。
    “不是……那个……那是个魔法！”克里斯自己也是尴尬得不行。
    “魔法？你确定？”
    “确定！那会在攻略第七层boss的时候，作为奖励换取的，名字叫做天月君虚祭。”克里斯说。
    “天月君虚祭？靠这个魔法能击败这个boss？”二姐彻底懵了。
    “可以的。这个魔法在使用时需要使用者跳一段祭舞，以自身为献祭，在精神上承受无尽的痛苦后，换取另一个人生命的终结。”克里斯解释。
    “那不是必杀技？！”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没用过，到底效果怎么样并不清楚。”克里斯挠头。
    听着克里斯的答话，在旁偷听对话的其余三名十骑士不禁愕然。DSD中出现必杀技还真是闻所未闻，可是再其他游戏里，必杀技要么被限定对boss无效，要么就被限定了具体伤害数值，真正意义上的必杀技根本没有出现过。
    “等一下，刚刚你说要以自身为献祭是怎么回事？”二姐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在获得技能时候，我和须玉都看过技能的描述，其中很明确地写着这一点，这个技能一旦被使用，使用者的全部属性都会被清零，并且即刻死亡，不受任何其他效果的加护。”说到这里，克里斯顿时低下了头。
    这样的回答令蔷薇十骑士哑口无言，须玉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名领袖了，在这次战斗之后，不出意外，凭借他出色的指挥能力和优秀的个人能力，很轻易地就能获得其他公会的高位邀请，甚至说自己单独创建公会也必然会有许多人前来投靠。可若是属性被清零，那就意味着他一年多的努力几乎全部白费，必须从最基础的一层重新开始攻略，这样的话他的价值必然大打折扣，没有多少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和他的牺牲相比，反倒是是之前牺牲的蕾娜等人显得轻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色的天空终于开始了异变。
    明朗的夜空中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堆灰黑色的云雾，在须玉的头顶螺旋着运动起来。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沉重无比，仿佛头顶压着一块巨石，战场上体能稍差的玩家直接就半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就连玉罗刹也是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沉浸在杀戮之中的心神微微收复了几分。
    “……献祭的魔法……”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玉罗刹的脸色顿时黑了。“看来得先把你解决掉才行。”
    她舔了舔嘴唇，随手将手中的一个人头丢到一旁，接着径直朝须玉走去。与此同时，毒蛇群受到玉罗刹的呼唤，也纷纷扭过头，目光凶狠地射向须玉。死气也是立即朝须玉的方向快速蔓延。“不行！得拦住她！”克里斯大喊完立即了开启战争血统，然后敏捷地冲上去向玉罗刹挥斩出一道剑气冲击波。
    刚刚的魔药和休息已经让他的HP和剑气恢复了五六成，他必须要阻挡玉罗刹靠近须玉，最低限度也要争取须玉完全释放魔法的时间。
    “……咯咯咯咯……”
    传来了可怖的笑声。面对克里斯的攻击，玉罗刹不躲也不闪，一大堆蛇在剑气冲击波到达之前迅猛地跳起来，用肉躯替她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截一截的断蛇在地上挣扎扭动。
    “可恶！”克里斯也不顾什么危险了，呲出牙齿，如蛮牛一样直接朝玉罗刹冲去。
    或许是因为熟悉了她的技能，他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果然在须玉头顶上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团正在凝结的死气。
    “糟了！”
    “快，打散那团死气！”就在克里斯焦虑之际，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二姐正指挥幸存的玩家作出决断。
    几个远距离轰击的魔法师立即对准死气凝聚的位置发出数道魔法，令爆炸产生的气流将即将凝成花朵的死气彻底打散。负责防御的玩家则在须玉所在空间的四周布下了数层严实的护罩。
    玉罗刹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但是她的攻势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化解。
    下个瞬间，一个巨大的蛇头从地表破土而出，载着她直接扑向了须玉。护罩在顷刻间被蛇头撞碎，噼里啪啦如同碎掉的玻璃。紧接着，骇人的狂风立即携着死气暴涌而入，比起风，更像是浓浊的液体。
    所有的一切都被冲垮，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