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刀燕震》第196章

    易南只道他想起了殉难的胡胖子,突地眼里闪着精光:“胡老遇害,是什么人下的手?”
    柳飞腿直认道:“是我!”
    易南瞪着柳飞腿死死地看了半天,尽是诧异震惊之色,过了一会却又颓然地道:“想来是胡老自己的意思了么?”
    柳飞腿低下了眼光,自从燕震向他们禀复济南城杜奇风的事后就极是难受,叹息着道:“是呀,当时我下不了手,还是老胡果决,叫我杀了他,才能不在那些人手里被拷出我们的真实用意,老胡说,虽则杀吃药和尚也可以算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但吃药和尚一代神医,若是死了,岂不叫千万重病之人无从医治,这就真是害人不浅了。也是商千刀到了济南才晓得孙麻子竟已是投向了司空城一边的,只是可惜了杜奇风那样子一个好汉,就只是为了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却为反天会打抱不平,结果受害。反天会欠他这样天大的人情,竟也无从还报,当真人叫人遗憾了。”
    易南一想到最后竟还是功败垂成,司空城总还是忍不住向人厨子师徒四人下了手,虽然张子风把司空城拿下交给商千刀,但陪上百来条人命也太不是生意经了,想想胡胖子冷定沉稳且平和地叫柳飞腿对自己下手时从容赴死的情形,再想想胡胖子平日指点后辈如自己如燕震向冲天和那女子报丧乌鸦甚至小毛毛等后一辈的武功做人处事的道理的言笑怒恨,易南的鼻子只是一阵阵发酸,终于忍不住两道清泪流了下来。
    钱有钱道:“商千刀现在不知去向,想必是上北京了,再不能让向冲天在我们之前找到他!”
    易南一怔,伸手揩了泪水:“钱老这是为何?那天商千刀在丐帮肯对我透露一些事情,你还怕向老大跟商千刀玩命时,商千刀就真是不说出真相么?这事总是过了,向老大虽是脾气急,但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罢!”
    钱有钱冷笑:“那小王八蛋真会讲理么?那也不过是你瞧他管别人的事时人模狗样的,一旦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小子就他妈的比被人在屁股上射了一箭还在后面用襄阳大炮装了弹子点着药线对了他都他妈还冲,年前他跟锦衣卫的人拼命,你以为他是沉得气住么?那也是因为找不到商千刀气才出在沈登的身上。”
    柳飞腿点头道:“不错,听说他一入济南城,就找到王从善的私园里头杀了神机营好些人哪,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易南道:“向大哥本心是好的,你们几位老人家怎的说得这样重法!”
    钱有钱笑笑:“是么?那小子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们几个从小就教他到大的老家伙还清楚不成?”
    柳飞腿道:“这事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反正锦衣卫东西厂和内厂里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怎样?我怕的倒是小向非要找商千刀拼命,虽说姓向的不是商千刀的对手,但是商千刀却会顾忌他是老钱的徒弟,两人相差本就不多,若再是手下稍软,那就是自寻死路了——问题就在这里啦,这两个人却是一个都不能死也死不得还死不起的人!”
    钱有钱突地失笑:“你们也不要说我性子急,那赵哑巴一大把的年纪,你瞧他还比我更狠,动不动就要打要罚,姓向那小王八蛋也是我惯得他厉害了,你们没见那小子在那假哑巴面前乖得都不像话了。”
    易南道;“那向大哥真是到北京城去了么?他既是不晓得你们的计划,那也不会想得到商千刀下步要到京城去罢?”
    钱有钱沉吟道;“那样自然是最好,但凡事总是要先防范最坏的可能,要作好相对的应对才是。”
    易南恍然大悟:“前天曲姐姐离开,想来就是要她找向大哥么?”
    柳飞腿嘴角现出丝笑意,却故意道:“那小子发作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你叫报丧乌鸦去有什么用?小曲武功根本就比那姓向的差了老大一截。”
    易南意会之下也摇起头晃脑袋来,怪怪地说:“师父你不晓得,向老大一向跟曲姐姐好得很,曲姐姐说月亮是方的向老大马上就会说那月亮本就是他用刀削成方的才挂上天请曲姐姐看的,这倒不是一物不如一物,实在是一物降一物哪!”
    柳飞腿忍不住笑道:“老钱哪,还是你跟老赵有福气,小曲那样的好女子,居然作了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徒弟媳妇,你瞧这小书呆子,怎的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哪?”
    易南还想说话,却见钱有钱沉下了脸,脸色有些发白:“现在说这些闲话作什么用?天不早了,你们不想睡,我老头子却想要多睡一会,你们爱在这里喝风,你们就喝个够罢!“说着话转过脸去,身形飘到地上,向远处走去。
    易南看钱有钱虽是武功绝高,但轻逸的轻功并没往时的潇洒意气,反倒透出了潇索和蹒跚,显然是有极重的心事,不觉呆了一会,却还是想不出来为的什么,柳飞腿一直就瞧着他发呆的样子板着脸,他眼中现出讨好的意味看着柳飞腿。
    柳飞腿没好气地道:“你哑了么?装什么孙子?想问你问就是了,还给老子弄什么圈套作什么?“
    易南陪了笑作个揖:“是是是,弟子愚昧,实在是觉得钱老担了太重的心事,但总想不出来钱老为的什么——他那也不像是为的向老大的事呵!“
    柳飞腿瞪起眼,却又叹了口气:“这事么?你最关键的事根本就不知道,也无怪你奇怪了,但是你为什么没觉得商千刀竟会听你钱老伯的话,连他自己的师父都拉下水了,这事太不合理呢!“
    易南呆住了,怔了半天,才试探道:“难道……“
    柳飞腿长长地吐了口重浊的粗气:“人厨子就是老钱的亲弟弟!”
    易南又怔住了,吃吃地问道:“钱老伤心难过原来不只是为的胡老和我们的弟兄么?老天,这玩笑天得太大了罢?”
    柳飞腿再不说话,转身也落到街上,一步步循了钱有钱的去向走去,只留下还在怔怔地发怔的易南立在瓦房上。
    马车到保定府王庄已是二月的十七了,雪不再下,但太阳晴明的光线也融得坚冰化成水,浸润得道路又湿又滑,烂泥浆糊一般的在路上踞着,就是好马也不能太快,车上的官役人等还不时下马推车,向冲天坐在车里也不住的骂鬼天他妈的不照药书生病连药都没法开只有胡乱吃了,当真鬼老天是吃错了药!
    常仲英沉着脸,一路上手下没有一个人敢跟他随便地说笑。
    官差们总算是到了王家庄,总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地头到了。
    蓝勤在庄外停下了马车队,走到常仲英那车前掀开帘子:“大人,到了。”
    常仲英嗯了一声,却见蓝勤眼光转到庄内时陡地变得阴沉,忙问道:“怎么了?”
    蓝勤道:“莫非是王定也遭了商千刀的毒手,庄上的人全都是穿麻戴孝的?”
    常仲英还没有说话,向冲天已是站起身一拳打开车顶,身形跃上去:“商千刀,反天会的朋友找你来了,还躲着不见人,你竟是们娘们么?”
    庄内人听了那沉如闷雷的声音都不由停下了活计差事,都向门外走来看,见了气派极大的车队,不由呆住了。
    王宽跳下马车走过来:“常侯爷,请容小人进去通报主人出来迎接!”
    常仲英点点头,王宽向里走去。
    王宽见了满庄人尽是服孝,大吃了一惊,看见了平日相熟的一个教头:“贺师傅,这是怎的了?”
    那贺师傅道:“是你回来了么,庄上二少爷和三少爷受了商千刀的毒手了,你快些进去见见老爷子罢,他老人家一下子就老了三十岁了。”这一个多月再没见商千刀来惹事,所有人都以为商千刀死在无尘手里了,虽是王定亲眼见过无尘受商千刀所制,但是这许久商千刀不来,却只有那一种可能了,至于无尘道人,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活着,也许是半死不活,总也无关紧要了。
    就在王宽到济南的前两天,山里的樵夫开了那满是人头阴曹鬼域一般的草屋,两三百死人的人头全数找到,甚至还多出了一个一直没露面过的王定二儿子王长天的人头,王定虽是用尽心力想要去找王长天无头的尸身,但那尸体却给商千刀丢到山谷里喂了野兽了,纵是手眼通天,叫王定何从去找?而且王云天的尸体却也是再找不着,最后只得用檀木请巧手匠人照画象雕了身子把头接上合在棺里,请了僧人日夜做法事念经超度。
    王宽虽是吃惊,却也没空去问究竟,脚下不停,道:“各位且放了心,我在济南城不但找着了反天会的向爷,还连京里的常侯爷也来了。”
    众人听得没头没脑,但见了他行色匆匆,也不敢多说,一路让他进去了。
    向冲天却是耐不住性子:“官老爷你养得好性情自然沉得住气,我草民却是个急性子,没空等你们废话,我先进去了。”声音提起:“王大捕头,好朋友到了,你还不出来么?”
    没等到王宽进去通报,王定已是出来了,两三个月没见,向冲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王定竟苍老憔悴得有如风烛残年的老朽之人。
    王定冷冷地道:“向朋友来了么?四百万两银子现在是没有了,你要收钱,现在倒不如趁了老夫还有一口气,拿了我这条老命去罢!”
    向冲天也冷笑了起来:“王大捕头算盘打得倒精,那些帐你以为是你说了了就能了得掉么?那世事也太轻易了些罢?”
    王定红了眼:“你要怎样?”
    向冲天冷笑:“四百万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你以为你遇了祸事人就当同情你么?也许其他人可能,但是在下一向是认钱不认人的。”
    王定张大眼:“你动手罢!”
    向冲天冷冷地继续道:“你自己对付别人的时候可有想过别人的苦处么?你还真了不起了么?别人能被你欺辱,人家就不能凌虐你么?连了皇帝都未必保得自己江山永在,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老匹夫!想动手?在下我是最喜欢!反正有人拖着商千刀,也不怕收拾不下他!”
    王定也亲眼见过向冲天武功之高,纵是自己精气武功处于顶峰之时,也未必能比得他上,更何况自己这些年来外事分心太多,商千刀来闹了一阵不算,紧跟着竟然自己两个儿子也死在商千刀之手,一串的打击压得他已是心力交疲,武功连平日的四成也不能发挥出来。而商千刀一月不见踪影,官兵回营那是自然的,就连了那些给王定祝寿帮手的江湖高手们也都一一的告辞了,谢春生带着罗茂要上天津,余人多也是回了家,此时除了些庄丁之外,十三太保死得干干又净净,竟是帮手全无,王定心神大乱之下,竟连是自己派人到山东引来反天会的人跟商千刀作对的事都忘了,他心头烦乱焦躁,不及细想,便认定向冲天是来落阱下石雪上加霜来讨那四百万两银子了,本来心头火气就大,而为了留人对付商千刀更是花得王定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却来了逼债的,王定怒极:“好罢,姓王的这条命交给你就是了!”王定沉腰运气,坐马一掌缓缓推出。
    向冲天眼里也闪着精光:“你自己找死,可这世上比死难受的事多着呢!你以为你死得了么?”
    向冲天跃起身来,从王定的头上越过,落在他身后四尺处,头也不回就是一指反指向王定的背椎命门大穴,却听得常仲英道:“两位且慢,王老总,在下请了向大侠来为的不是对付你,而是我们公同的敌人商千刀,你们两位怎么能打起来?”
    向冲天哼了一声,指出去的左手猛地一回,身子轻飘飘地又退后了两丈。
    王定也听得发怔,对向冲天的离去恍如不觉,他一眼就认出了常仲英:“你是常侯爷?小人这可失礼了,侯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常仲英摆摆手道:“王老总,反天会和你的过节以后再说,我们今天来找的是商千刀,皇上下了圣旨,常某奉旨捉拿商千刀归案,你带我们去找他罢!”
    王定吃吃地道:“捉拿商千刀归案么?这个,小人也不晓得。两个月之前——也就是小人生日那天,商千刀跟了绝尘观的无尘道长一起离开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商千刀和无尘道长。小人派人把方圆一百里地都翻过来找了好几遍,却再没他们两人的踪迹。商千刀是人厨子的弟子,无尘道人却跟人厨子是活冤家,死对头,因此小人认为他们两人是在某个极隐秘的山洞里头同归于尽了。”
    向冲天也听得呆住了,转身瞧着王定,他本以为王定是受了重极的打击后心神恍忽一时走神才贸然下的断论,但他一见王定虽然满是血丝却极明亮的眼睛,就知道王定必是经过多方查证之后才作出这样结论的。
    向冲天大声道:“我非要把姓商的那贼锉骨扬灰不可,就不信找不着他的尸体!姓王的,你瞧他们是向哪个方向走的!?”
    王定冷冷地笑着抬头看着天:“老夫为什么告诉你!”
    向冲天怒极反倒笑了:“你不说?你若真有本事不说我才真是服了你!”
    王定生平所历了无数的险风恶浪,也见识过不少奸毒之极的角色,但此时听了向冲天带笑的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怔了怔,大声怒吼道:“好,我告诉你,商千刀和无尘道人是向西面走的,那里山林极密,你去找罢!”
    向冲天听了回头叫小毛毛:“我们走罢!”
    小毛毛走了过来,常仲英忙道:“向大侠且慢!西面山林端的猛恶深幽,且容在下调些人马来才是上策!”
    向冲天大笑:“在下自从上次见了王大捕头对付屠百城的事后,就再也不信官府中人,我们还是各顾各的罢!不然撕破了脸皮是小事,在下只有这一条小命,若也是叫常侯爷你拿去的话,就很不好玩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最好,请了!”
    王定听他面揭自己的短处,脸色铁青,小毛毛根本没听向冲天提起过他跟这天下第一神捕的事,四百万两银子和乱石山的事都不知道,他见向冲天跟王定为难,也实在没头没脑,忍不住问道:“向大哥,乱石山屠百城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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