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顾而知清舒清莫温顾》第160章 丑姬

    舒清翻身下了床，并未去看那个人，而是坐到了铜镜之前，用檀木梳一点一点的梳理着她的长发。
    她能感觉到有个人影闪了进来，紧跟着，那个人影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舒姑娘，奴婢来伺候您洗漱了。”女子分外谨慎的说道。
    “把水放在那儿吧。”舒清也没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与她闲聊了起来，“听你的口音，不太像是陈州人氏，你是哪里人？”
    “小女子是潞州的。”
    “哦，无怪乎听着有些亲切。”舒清笑道。潞州离京城很近，故此口音也非常相似，起初舒清还以为她是京城人呢。
    “潞州那么远，你怎么会到这黑风寨里来？”舒清皱眉问了一句，忽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傻。有哪个女子会自己甘愿到强盗窝里头？这个可怜的丫头定然也是跟她一样被掳进来的吧。
    “是寨主带我回来的。”果然，女子如是答道。
    舒清的眉头皱得益发深了，她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梳子，看向了铜镜里的女子。女子低着头，她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一截光滑的额头。
    “你叫什么名字？”舒清问。
    “小女子叫丑姬。”丑姬答道。
    “丑姬，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带你逃出黑风寨的！”舒清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丑姬的手与她额头上的肌肤一样，是光洁无瑕的，看得出来丑姬定然也是富贵人家出身。
    这个付东篱还真是可恶，专门掳劫少女！
    有些意外，丑姬竟然是挣开了她的手，身子也慢慢颤抖了起来：“不，我不走。寨主他对我很好！”
    舒清一怔，以为丑姬是怕被人监视，声音又柔缓了下来：“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可以对我说实话。我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的。”
    “我不走！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丑姬的情绪一时变得分外激动，她用力推开了舒清的手，随着这个动作，她的面容也终于显露在了舒清的面前。
    “啊！”舒清被她的样貌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就惊呼了出声。
    那是一张极为丑陋极为可怖的脸，她的脸上全都是结痂，疤痕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全都转成了暗红色，结痂几乎覆盖了她的整张脸，只剩下了额头和下巴上的肌肤还是完好的。
    丑姬后退了一步：“我……我吓到你了？我是不是很丑？很可怕？我是不是像个怪物？”
    其实面对着那些异样的目光，丑姬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在舒清这样美貌的女子面前，她那少女爱美的本性又被勾了出来。
    这也是丑姬为何不愿下山的原因之一，在这寨子里，没有人会嘲笑她，可是一旦下了山，她定会被别人当成是怪物！
    “不……”舒清方才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待等冷静了下来，才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急忙站了起来，与丑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会再度刺激到丑姬。
    舒清自己亦是过来人，她比谁都明白丑姬的痛苦。
    曾经的她就是因着过人的肥胖而一直都被京城的人取笑，走在路上，甚至连三岁的孩童都会指着她，叫她“肥舒清”。
    这些嘲讽简直就像是影子，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时常在她午夜梦醒的时候盘旋在她的脑海里，虽然那一场大病让舒清遗忘了许多事情，可唯独这一些可怕的回忆还跟在她的左右。
    只是，随着这时日的流逝，她最近已经很少会再做那样的梦了。
    “对不起，丑姬姑娘，我没有被你吓到。”舒清温柔的解释，“你也不是个怪物。”
    显然，舒清的解释对于丑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丑姬苦笑：“呵呵，你就别骗我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同情。”
    舒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她知道丑姬此时的心思很敏感，无论她再劝说什么，丑姬都不会再相信她，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像对待寻常人那样的去对待她。
    舒清叹了一口气，又说：“那就烦请丑姬姑娘为我洗漱了。”
    丑姬平复好情绪，这就冰冷的走到了她的身旁，拧干汗巾，为她洗脸。
    舒清一言不发的坐着，再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都是她自己太自作聪明，一直用自以以为对丑姬好的方式在靠近丑姬……
    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吧。但舒清是知晓的，丑姬面上这般平静，或许心底里也渴望着有人去温暖她，正如从前的自己。
    屋内的空气有一些沉闷，丑姬很快就服侍完她的洗漱，准备退出房间去。
    还未出门，便只见付东篱大步走进了房内。
    “方才是怎么了？”他大老远就听见舒清发出了惊叫声，那声音无助又恐慌，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丑姬的神色有些躲闪。
    付东篱负着手，扭头问丑姬：“丑姬，是不是伺候得不够仔细，让舒清姑娘受委屈了？”
    丑姬还没来得及解释，舒清就已经站了起来：“不，没有，丑姬服侍得很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簪子刺刀了掌心，所以才会发出尖叫。”
    丑姬睨了一眼舒清，却并不领舒清的好意：“舒姑娘不必为我说话，方才舒姑娘是被我的容貌吓到了。”
    舒清有些无奈，她是不想去揭丑姬的伤疤，但丑姬似乎对她充满了敌意。
    听到这个回答的付东篱倒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只负着对舒清道：“丑姬的容貌的确是有些骇人，是我疏漏了。丑姬，你先出去吧。”
    丑姬对舒清不太友好，但却对付东篱的话百依百顺，她轻应了声“是”，很快就走出了门去。
    待等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丑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转角的长廊外摆放着几只大水缸，是用来养睡莲的，此时乃是初冬，还不是睡莲的花季，故此水面之上只飘了几片叶子。
    丑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水缸的面前，缓缓的低下了头，看向了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只见倒影中的自己满面疤痕，丑陋得就像是个树精。
    “啊！”丑姬惊声尖叫着，用双手拍打着这平静的水面。
    水花四溅，也将她的倒影彻底的打碎。
    谁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她已经毁了！这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