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反侧,天一亮,母亲就来敲门,她起床去开门,一包行李扔到她腿边:“回去吧,既然误会已经消除了,你也不必再作茧自缚,自己不快乐惹得别人也伤心。”
她当然清楚,母亲指的别人,就是唐哲。
“妈,我还没想好……”
“你还有什么没想好?昨晚我和你弟还有你爸商量了一夜,我们一致认为,你该回到唐哲身边,孩子也需要爸,以前是因为有祖祖这个心结在这里,你要恨他要折磨自己我也管不了,可现在祖祖已经回来了,你还有理由不原谅他?”
“我不是不原谅他,我是怕他……”
“怕他什么?”
“变了心。”
“呵,怎么会?你们当年爱得死去活来,他还跪在我面前,求我把你嫁给他,这样的人也会变心?”
“也不是变心,就是……分开了一年多,不知道彼此之间的那种感觉还在不在。”
“那更要回去了,不回去的话怎么知道在不在?”
艾琳拗不过全家人的坚持,最后无奈的带上一周岁的航航,拎着一小包行李,秘密回到了江城,说是秘密,其实是没有通知任何人,她现在还不确定,以什么样的心态和面貌去面对唐哲。
到了江城,她暂时安住在父亲留给她的一套房子里,请了一个保姆,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唐哲对她的情还在,她就回去,如果情已不在,那就带着孩子默默离开。
不是不相信他的心他的感情,而是不相信变幻莫测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阔别了一年多的城市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依然繁荣富强,车水马龙,似乎不会为了谁的离开就变得萧条,彼时,城里最棘手可热的是一条名为倾城的广告,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大屏幕上,展露出的唯美画面,以及动人心弦的广告语: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我愿为你倾其所有。
倾城——送给最爱的人。
第一次看到这个广告的时候,艾琳热泪盈眶,她想到了多年前,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登上高处,指着脚下一大片荒芜的土地对她说,五年后,我要在这里为你建一座城。
当时有小小的感动,却不以为然,认为建不建都无所谓,权当一个神话来信仰,多年后的今天,当神话不再是神话,而是真话时,才知道,原来感动是如此刻骨铭心。
大屏幕的下方是倾城的开业典礼时间,三月二十二号,她的生日。
人已经到了江城,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梦园,也不知道他经常去的地方,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些地方。
倾城开业典礼这天,艾琳早早来到了现场,她来时,太阳才刚刚升起,站在高处,俯览着前方一大片华丽的建筑,她才体会到什么叫波澜壮阔,瑰丽山河,很难相信,自己是这个童话里的女主角。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
伸出手,她想要去触摸,摸的到却是冷冷的空气。
明明那座城是如此清晰的存在。
上午九点,大批记者拥到现场,倾城转眼之间便人山人海。
艾琳伫立于人群的最后,静静的看着一位沉稳大气的男人走上典礼台,镁光灯争先恐后的照耀在他脸上,他淡定自若,语态从容,“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倾城的开业典礼,之前已经有很多传言,倾城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建,我一度未给予证实,今天,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我将作出直面的回答,是的,没错,倾城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建,这个女人便是我的太太,历时三年,他提亲完成了对她的诺言,可惜的是,她却已不在我身边,但没关系,这不影响我对她履行诺言的步伐,我始终相信,心若在这里,爱就会回家。”
啪啪啪——
现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显然唐哲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无数人,艾琳低下头,极好的掩饰了眼底那一抹动容的神色。
再抬头时,她的目光与唐哲竟然撞到了一起,她清楚的看到唐哲眼中的意外和惊喜,只是因为当时他正在参与剪裁,不便离开,便只好强压住心头的震撼,用柔情的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像天边的一块浮云,无声无息的飘走了。
“唐董事长,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倾城打着爱的名义的广告,有业界质疑,这是你的宣传手段,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剪裁活动结束,一名记者大声询问。
“对于此事我没有任何看法,我建倾城只是为了完成对我太太的一个诺言,不是为了让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看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是当事人怎么看。”
唐哲的回答犀利而精准,驳得记者哑口无言。
“那既然倾城是为了您太太所建,您有没有什么想要对太太说的话,需要我们媒体帮你转述出去的呢?”
唐哲看到荣艾琳及时背过了身,马上说:“当你的心还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你的离去,并没有带走我的世界。”
艾琳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她已经学会了对变化的东西保持距离,这样才会知道什么是最不会被时间抛弃的准则。比如爱一个人,充满变数。
于是后退一步,静静的看着,直到看见真诚的感情。
“艾琳。”
她挪动着沉重的双腿正欲离开,一声思念的呼唤,穿透了她的五脏六俯,令她的身体蓦然间僵住,还没来得及回转头,他就已经来到她身边,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顿时,她成了媒体的焦点,无数女人羡慕的对象……
他紧紧抱着她,什么话也不说,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骨髓,这样,她就没有办法再在他的世界来去自如。
“晚上我们梦园见。”
不想一直成为别人关注的对象,她挣脱了唐哲的怀抱,迅速撤离了众人的视线,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唐哲的目光也没能收得回来。
心若在这里,爱就会回家,他坚信不移的一句话,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沉睡了一年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他看到了未来那一缕幸福的曙光,就在不远处,唾手可得……
艾琳为了和唐哲晚上的约会,特地去买了一身精致的服装,这一年来她心如死灰的度日,根本不修饰自己,当坐在梳妆台边,轻描眉黛,略施脂粉时,才体会到,女为悦已者容的心情。
年轻的时候会想要谈很多次恋爱,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领悟到爱一个人,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会嫌不够。慢慢地去了解这个人,体谅这个人,直到爱上为止,是需要有多宽大的胸襟才行。
八点整,她离开父亲的别墅,只身来到梦园,下了车,竟诧异的发现,梦园的门前种了许多桔梗花,心又一次被感动到,爱,从来就是件千回百转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又怎么会懂得爱人。
唐哲早已经等候在家里,为了这一刻,他等了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二万一千九百分钟,分分都是一种煎熬,当艾琳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和上午一样,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激烈的拥抱和亲吻,艾琳唇上涂的唇彩是他平素喜欢的颜色,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全数把它吃进了口中,他一边亲吻着她的眉眼,一边喃喃自语:“艾琳,艾琳,我好想你,艾琳,艾琳,不要再离开我……”
艾琳的心头莫名酸楚,突然一把推开他,挥拳就在他胸前砸了一下:“你是英雄吗?动不动就替人顶罪?”
“你没有长嘴吗?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不去解释?”
“你认为你不解释很酷吗?不知道我会难过吗?”
她说一句砸一下,砸一下哭一下,唐哲也不反抗,任由她打任由她骂,在他看来,此刻的打骂都是一种幸福,一种得之不易的幸福。
“你宁可被我误会,也不愿澄清真相,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是不是?”
……
艾琳越说越伤心,唐哲心痛不已,若说眼泪是女人最原始的武器,那么同样也是男人无法抵抗的最厉害的武器。
“对不起,艾琳,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做英雄,也不会再逞英雄,不会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就眼睁睁的看你离开,我再不会放开你的手,再也不会了。”
哪怕是做一个卑鄙的小人,也无所谓。
唐哲哽咽着保证,总是要在经历过摧心剥肝的痛苦离别后,才会明白分开有多难。
艾琳原本的痛哭换成了小声的啜泣,唐哲捧着她的脸,吻着她的泪:“现在真好,你回来了,其实就算你不回来,我也已经打算倾城峻工后就去求你回来,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俱怕每一个黑夜的来临,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你在我耳边说,唐哲,我们完了。因为怕听到这句话,我常常选择不眠,只有这样我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们没完,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完……”
唐哲痛苦的说完这些心里话,艾琳伸出柔若无骨的双手缠住了他的脖颈,贴在他耳边说:“是的,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完,我收回那句话。”
脚尖轻轻踮起来一些,踏在唐哲的脚面上。唇微微张开,齿间用力,一个xi吮,他的肌肤立即显示出一个小小的菱形紫红吻痕。
疯狂的拥吻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都迫切的想把对方吸进身体里,缠绵而激烈的吻一直从楼下延伸到楼上,到了卧室,撕扯的更厉害,阔别一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想的癫狂,唐哲的喉间发出沉闷哑忍的声音,浑身哪里都软,就一处硬得可怕。
“哲,轻一点。”
艾琳昂着头,眼波流转轻声叮嘱,咬着唇角娇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上精致的服装在他手下就像破布一样被撕成一块块,明明俱怕他的野蛮,自己的手却也不老实地往下探,摸到冰凉的皮带,一点点扯开。
地面有些滑,两人的鞋子已经甩掉,推搡间难免有些踉跄。唐哲一抿唇,眼底深沉的光芒一闪,直接将荣艾琳向后压,她失声尖叫,生怕被他推倒在地,只得掐住他手臂求得平衡。
……
一场噬骨缠绵,夜色如水,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诉说着分别后的思念,唐哲知道了荣祖祖没死,又震惊又惊喜,仿佛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突然间就被移开了,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其实你不知道,祖祖遇难我一直很愧疚,即使我不是间接的凶手……
”
“我知道。”
艾琳悠悠的望着他:“你若不是因为愧疚,就不会放任我和孩子离开,因为连你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唐哲百感交集,她道出了他的心声。
“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在我父亲留给我房子里,我请了保姆照看他。”
“明天你们就搬回来吧,我们的家冷清的太久了。”
“好。”
艾琳答应,唐哲抱紧了她。
“对了,你外公留下的地图,你真的交给朱三元了吗?”
“没有,地图我从来没拿到过,给朱三元的金块不过是从别的地方重金买来的而已。”
“那你还在找吗?”
唐哲摇头:“不找了,那张地图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灾难,即使是找到我也会毁掉,钱财乃身外之物,就把它当成一个永远的传说吧。”
艾琳赞成,她本身对钱财无欲无求,她想要的,不过是简单平稳的生活。
南亚金矿,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成为一个神话。
转眼到了秋天,呱呱到了上学的年龄,唐小钰在唐哲夫妇的安排下,回到了江城生活,一天周末,唐小钰陪着艾琳逛街,在一家商场的墙角边,看到一名邋遢的男人,正吃着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食物,吃的津津有味,唐小钰当场红了眼圈,艾琳心中也极为不是滋味,她想到自己的弟弟,当初是不是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唐小钰径直上前,蹲在了男人的身边:“还认识我吗?”
男人嘿嘿一笑,痴傻的模样就像是三岁的孩童,唐小钰的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来。
虽然她不清楚唐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她还是毅然牵起他的手,用温和的嗓音对他说:“走,我们回家。”
一个星期后,艾琳来到唐小钰的住处,一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唐柯蹲在院子里,与呱呱玩得不亦乐乎,她感概万千,唐小钰走了出来:“是不是像两个孩子?”
“嗯,但是你打算,以后就这样带着他生活吗?”
“我已经找医生给他看过了,他变成这样应该与他吸毒有关,虽然不值得怜悯,但毕竟是我孩子的爸爸,单凭这一点,我也不能不管他,况且,这样也好,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他留在身边……”
冬至,第一场鹅毛大雪,艾琳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翘首盼望夫君的归来,陆以航已经二岁,会满地打滚,会无理耍赖,会抱着母亲的腿,乐此不疲的喊妈妈,一遍又一遍。
叮铃铃,门铃响,她急忙走过去开门,却诧异的发现,进来的人不是唐哲,而是丁峰夫妇,她一头雾水:“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蹭饭吃,不行么?”
疯子已经喜当爹,怀里抱着的是刚出生满四个月的女儿,长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像极了她妈妈。
“行行,当然行了,快请坐。”
艾琳还没招呼他们坐下,叮铃铃,门铃又响了,她以为这次回来的肯定是唐哲,结果打开门,又来了一对,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大肚婆,搀扶着爱妻的男人扬着唇角:“嗨,艾琳,我们来蹭饭吃,欢迎吗?”
她哭笑不得的点头:“欢迎,非常欢迎……”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跑她家来蹭饭吃,是都商量好的吗?不会这么凑巧吧?
门也干脆不关了,说不定等会还会来几对。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猜对了,唐致远前脚迈进来,莫少南夫妇后脚也跟了进来,不一会儿,连唐小钰都凑起了热闹,一手牵着唐柯,一手牵着呱呱,踏着大雪而来。
这下子家里热闹了,好久没聚了这么多人,唐哲一回来,就惊诧的大呼:“哇,这什么状况?”
“咦……”
莫少南第一个鄙视:“二少莫装B!”
疯子紧随其后:“装B被雷劈!”
唐致远抿嘴:“劈了糊墙壁!”
唐小钰手指艾琳:“墙壁直压这里滴!”
哈哈哈——
一屋子爆笑,艾琳躺着中枪,这才知道,原来是唐哲招来的这几对活宝。
“夫君,你这是何用意?能否跟为妻的解释一下?”
艾琳指着活宝们问。
“今天不是咱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么,我想给你制造一点活跃的气氛?”
唐哲话刚落音,几个孩子就为了争抢玩具打成一团,顿时哭声震天,几家大人也不管,打牌的打牌,吃水果的吃水果,艾琳感叹:“果然是很活跃哈~”
到了吃饭时间,唐哲指挥:“我家老婆怀孕了,你们到厨房端菜去。”
莫少南马上抢白:“我家老婆也怀孕了,前些天差点流产,医生嘱咐要多休息,端菜这活儿绝对不能让她干!”
“我家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唐致远理直气壮的指了指莫蕾蕾圆滚滚的大肚子。
唐哲怒目圆瞪:“搞什么啊你们,超生大比拼是不是?怎么个个都怀孕,当生孩子是终身事业了不成?”
“二少,你有啥资格在这里说人啊?是谁带头说自己老婆怀孕的!”
“我老婆就是怀孕了啊……”
“那谁老婆不是怀孕了?”
唐哲气馁:“那就没有没怀孕的吗?没怀孕的站出来!”
结果这一站,就只剩下可怜的唐小钰站了起来,她尴尬的瞅着众人,识相的说:“我去端菜……”
莫少南得瑟的笑:“我就知道她没怀孕,瞧唐柯这纯真的样子,她要把他扑倒,还不得把他吓死。”
结果一语惊怒了女性同胞,纷纷将他按倒,狂扁一顿后,他顶着鸡窝头,及时悔过:“我去端菜。”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语笑喧阗。
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总是仰望和羡慕着别人的幸福,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正被仰望和羡慕着。要珍惜和感知自己真正拥有的幸福。不要让你的幸福,只是在别人眼里。
热闹的聚餐结束后,艾琳依偎在唐哲的肩头,两人伫立在窗前,伸出手,一颗小雪花落在手心,渐渐化成了一滴水,又伸出手,接到一颗雪花,再化成水,如此反复,顿时领悟一个道理,爱过就抛在身后,不要缅怀过去,因为它毕竟已经过去,现在是新的开始,将过去的阴影留在现在只会让你的现在也成为过去。
怕妻子吹冷风太久会感冒,唐哲将妻子推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妻子身穿一件宽大的浴袍来到他面前,他的手顺着柔软的下摆探进去,刚一触到她细腻滑嫩的肌肤,他就粗声低吼道:“你……居然里头什么都没穿!”
妻子抱紧他,为他的大惊小怪感到一阵好笑,轻声回应道:“难道跟自己老公睡觉还要包成粽子?”
一阵天旋地转,脊背贴向丝滑床单,她急速喘息着,抓住他的衣领:“老公,我很后悔听信你的甜言蜜语而嫁给你。”
老公哭笑不得:“恩,我也很后悔说了那些甜言蜜语。”
“那我们怎么来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静默一分钟如何?”
“OK。”
缓缓合上眼,没有喝酒,却微醺的像是醉了,一抹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睫毛处,接着便是耳鬓之间的辗转厮磨,温柔的动作,深情的呼唤……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在这个寒冬的夜晚,他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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