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69 单相思的小丑鱼（下）

    “凯特？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不回去吗？”
    “难得出来逛逛，然后就发现你待在这里。而且，说我没有回去，你不也没有回去吗？平时这个时候想必你早就在自己的住处了写作业了。”凯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给自己也倒了杯酸梅汤，同时用夹子从一旁放冰块的小桶里夹起一块冰放进自己面前的玻璃杯里，“怎么了？我看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说话的时候，凯特稍稍站起身来，往夏凌翼的位置稍微挪了挪凑近过去，从夏凌翼的对面改为坐在他的身旁。好在夏凌翼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他现在的心情状态，也无暇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啊？”夏凌翼呆愣了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张张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字。终于将神游天外的灵魂拉回自己的身体后晃过神来的夏凌翼意识到了凯特先前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嘴角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文质彬彬的微笑：“哪有？我心情还不错啦~”
    和凯特说这些话的时候，夏凌翼始终是笑着的，眼角也弯弯的，看上去是真的心情不错。如果没有看到他先前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盯着空气发呆明显心不在焉的话，如果没有看到他下午做什么都有些郁郁寡欢而出了不少原本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错误的话。
    而这些，凯特都看到了，所以她完全可以笃定此时此刻的夏凌翼心情绝对算不上多少。说实话，明明心情不好，却还要强颜欢笑，故意装作自己心情不错的模样，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情绪真的很糟糕很低落的事实。
    这让凯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觉得这样并不是一个好的做法。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这样的做法真的太过糟糕且笨拙了。明明夏凌翼平时就是个学霸，但是这样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真实心情的行为出现在他的身上时，只会让人觉得他的智商在呈直线往下坠落，数值近乎于零，设置还有突破到负数的趋向。
    这让凯特越看越觉得窝心。明明还是平时的夏凌翼真心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好看，也更贴合他的气质。
    心情不好了就没必要再笑了啊。凯特如此在内心抱怨了一句。不过不用夏凌翼明说，她现在也已经把他心情为什么低落的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酸梅汁喝了一口之后，像是试探着询问又像是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一样，随口说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暗恋失败了？”
    “噗——”
    或许是觉得凯特语出惊人了，夏凌翼被她这句话吓得差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酸梅汁给喷了出来。不过最终这样的情况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生。夏凌翼就这么硬生生地忍住了差点要把酸梅汁喷出来的冲动，但是却又猝不及防的让一口酸梅汁从喉咙呛进了气管然后又呛到了肺部。
    好不容易把酸梅汤都喝下去之后，夏凌翼放下杯子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或许是真的有些呛得厉害，他咳嗽到后来连脸色都发红了，还吸引了周围不少客人，包括正在忙活生意的青年老板的目光。
    凯特突然沉默。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后悔。或许她先前不该这么直白地直接把这话说出来的。不过她也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夏凌翼居然会对于别人拆穿自己在暗恋其他人这件事反应这么激烈……不过说句实话，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激烈过头了？
    ……果然这家伙纯情得有些过分了。虽然说凯特很同情他暗恋失败，但说实话这么纯情过头的性格，暗恋失败了或许还真的不让人觉得意外，还算是在一定范围的意料之中的吧。
    无论如何，凯特还是给夏凌翼递过去了一张纸巾。夏凌翼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之后就从她手中接过了纸巾，擦拭着嘴角残留的酸梅汤。说实话，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这么失态真的是太不像话了。缓过气来之后，夏凌翼只是撇开了目光，支支吾吾地对凯特的猜测矢口否认：“你……你可别乱说。”
    凯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夏凌翼对此发表否定观点。说实话，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朵没有发红的话，那么他这话的确是挺让人信服的。
    “少来。就凭你还想瞒过我？先不提更早以前的，文艺节正式表演那天，竹子上台表演的时候，我还看着你盯竹子盯了有段时间。”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说着，凯特看着夏凌翼的眼神也逐渐八卦：“所以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她？”
    两人占据的这张桌子上再一次出现了沉默。明明已经被凯特戳穿了内心所想，但是夏凌翼还是不肯承认，想再垂死挣扎一下，活像一只搁浅后因为缺氧抽搐着尾巴的鱼：“……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嘛。我们只是发小，发小，而且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还到北京来过，是被她爸爸带来的。因为白叔叔要在北京忙工作，所以就让她在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半个月吧，那段时间我们玩得很好。”
    接下来，夏凌翼不知不觉对着凯特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和白皊竹小时候住在一起时所经历过的那些有趣的事。在这期间，老板将两人的烤串都送了过来，这也没能让夏凌翼的注意力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凯特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讲述那些被他视作美好的记忆的往事，心里忍不住感叹夏凌翼是真的很喜欢白皊竹。可惜，喜欢归喜欢，可是喜欢却不一定合适。她也清楚，夏凌翼作为发小的确是个很好的男生，也是一个很适合作为伴侣的男生，但可惜，他并不适合白皊竹。更何况现在他们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能够确定，白皊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不仅和他们也是同一个队伍的，还和白皊竹是双向暗恋。
    各种意义上来说，先前白皊竹对凯特说过的那句话得到了印证。凯特至今还记得，她在不久之前想着要为夏凌翼助攻的时候，白皊竹对自己说过的，她觉得她自己和夏凌翼保持着现在的发小情谊就好了，这就足矣了，如果再进一步发展的话可能就不合适了。当时凯特还以为白皊竹眼光有些不太好，明明夏凌翼那么温文尔雅，关键是对她很好，可是这小丫头却不领情。
    不过，现在看来，凯特觉得白皊竹的感觉或许是对的。在感情中，当事人的感受永远都是很重要的。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夏凌翼实在是太不主动了。这样看来的确是不适合白皊竹——明明有好感，却迟迟不敢主动，只是碍于发小的身份所以过于矜持，不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有些可以，后来我们因为距离和时间的问题，没法经常见面，准确的说之后见面的时间很少了，尤其是小竹子的家里出事之后。”说到这里，夏凌翼停顿了一下，瞥见凯特杯子里的饮料差不多空了，拿起玻璃壶往她的杯子里添了些老板亲手制作的酸梅汤，“这次机会难可以得来杭州做交换生，我听说和我们班进行交换的学校就是青岚学院，所以就努力争取到了我们班里的交换生的名额。我想借着交换生的这个机会，和她多聊聊，多接触接触，弥补一下小时候那段时间没法见到的缺憾。”
    说来说去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凌翼还是不敢说出自己喜欢白皊竹的这个事实。凯特看着他戏谑地笑了笑：“别以为说你和竹子小时候的事情就能够蒙混过关哦。我已经看出来了而且我很确定，所以别骗我哦~”
    “……算了，我承认。我的确是暗恋小竹子。”短暂的沉默之后，夏凌翼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这条路，被说破了心里的秘密的他低着头，一脸挫败的表情，还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自以为已经藏得足够深了。”
    听到夏凌翼这么发问的时候，凯特算是彻底被夏凌翼逗笑了。她毫无恶意地笑了一会儿之后，摆了摆手一脸“早就看出来”的表情看着夏凌翼，说道：“拜托！在我们班女生里，最有恋爱经验的人就是我好吗？你对竹子是什么心思，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再说了。我可不觉得你这算是藏得很深。在旁观者眼里，至少在我这个旁观者眼里，简直太明显了，明显得不要不要的。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吗？”说完，凯特拿起了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一串热狗，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夏凌翼会和这里的老板这么熟悉了，这家店的烧烤的确很好吃，难怪生意这么火爆。
    “啊……这倒是，你和凯。”夏凌翼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听说你们也是发小？”
    “当然。”
    “真羡慕……”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夏凌翼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失落。他的视线落在了放在面前的那盘烤串上。按照他的要求，老板的确是在他今天点的这些烤串上都撒上了辣椒面。正如老板所说的那样，夏凌翼并不擅长吃辣。
    夏凌翼和白皊竹作为发小，两人之间最大的差别或许就在这个口味上面。
    白皊竹的母亲是川渝出来的美人，擅长做川菜也很擅长吃辣，作为她生养的孩子，白家五兄妹从小就对辣这种味觉习以为常。不过要说白家里最会吃辣的，除了叶白露，大概就数白皊竹了，这对母女对于辣味向来都是甘之如饴。在吃辣方面，白家其他人对此表示甘拜下风，即使是以前的白正则还有白家的另外四个男孩，也表示在这方面比不过他们的妈妈还有小妹。
    相反，夏凌翼就对辣味不是那么的对付。他最多能承受的就是微辣。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份烤串，明显不能用“微辣”来形容。不过他今天似乎也不管这些了，他拿起其中一串裹满了象征着辣味的红色调味粉的烤玉米，送到嘴边就吃了几口——
    然后不出所料地咳嗽了起来。凯特起初还以为他是吃得太急，一边吃着热狗一边提醒道；“吃慢点，别噎着了。”
    “没事……”夏凌翼摆了摆手示意凯特不必担心，“我只是不太会吃辣的……”
    说着，夏凌翼继续专心攻克手里的这串烤玉米。当一串烤玉米只剩下玉米杆子的时候，夏凌翼已经被辣得面颊泛红，眼角不知是不是被辣的，也有着些许水光。
    “你看看你……不会吃辣还让老板加这么多辣椒粉。”凯特有些无奈，从自己的盘子里拿了两串没有加辣椒的羊肉串，和夏凌翼盘子里两串洒上了辣椒粉的羊肉串对换，还顺便把酸梅汤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缓缓吧。”
    “谢谢……”夏凌翼道着谢，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不太会吃辣这一点，又一次说道，“我说了嘛，我不太会吃辣的东西。”“你看看，我和老板都让你别吃太辣，你就是不听。你自己也说自己不擅长吃辣的……”一边说着凯特一边拿出纸巾朝夏凌翼的方向递过去，却突然注意到夏凌翼的眼角不仅泛着红，还泛着点点水光。这个时候如果问夏凌翼的话，他肯定会再一次强调自己不会吃辣，然后说这是被辣哭的。
    但是凯特有一种预感，这或许不仅仅是被辣哭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夏凌翼想要用不会吃辣导致被辣哭这件事来掩饰他此时此刻内心的郁闷和失落——
    “凯特你说对了，我是失恋了……”
    或许是没法继续装做没事人了，夏凌翼干脆对着凯特倒出了心底的苦水。在这种时候，心里的苦闷不会向关系最好最熟悉的人倾诉，反而是关系不那么近的人会成为最佳的倾诉对象。因为这样自己也可以无所顾忌。
    “这次来杭州做交换生，我跟我原本学校的老师提前打听过。因为知道交换学生的对象是杭州的青岚，我知道小竹子就在这里上学，所以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到了我们班上的名额。每个班只有这一个名额，我们班的名额让我努力争取到了。”
    “我小时候她第一次来我家寄住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明明这次交换生对我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想在暑假开始回北京之前，至少表白一下的，就算表白不成，至少也能再更进一步。我以为我们的交情，我去找她应该能成功的，但是今天中午，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在那里，还没上去跟她开口，就发现银鸦跟她待在一起。”
    “我只能藏在一边偷偷地观察他们。然后我看到银鸦也准备了礼物送给她，和我给小竹子准备的礼物一样都是发簪。但是我们还是有所不同。我擅长做些小玩意儿，所以这枚银质的簪子没花我太久时间就让我做出来了，我对自己的手艺也足够自信。但是我听银鸦说，他的那枚木簪子，是他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唯一一个好看的簪子，而且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银鸦明显是没有接触过这些的，明明可以送别的这样会更快捷，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亲手做，哪怕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工作。更何况他做的是一支木簪子，这就更加花费时间和精力了。而且我还听到，银鸦说他小时候曾经和竹子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而且他一直记着那件事到后来再见到竹子……”
    “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喜欢小竹子的程度可能远远比不上他。不仅如此……他说的没错，我只是等待机会，等机会终于到了，才发现别人比我领先了很多步。而且，小竹子这些年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还都是些不好的事，我作为她的发小，却从来都没有主动询问过她的情况，更没有在这些时候陪着她……”
    “更何况，男生送女生发簪，还是送红豆发簪，到底象征着什么意义，她不可能不清楚。那个时候我看到小竹子接受银鸦送她的那支完全亲手制作出来的红豆发簪，还有他们说话时的她面对银鸦的眼神还有反应，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可能了。在这场竞争里，我还是输的那个。”
    “凯特，我现在才知道，在感情方面我到底有多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