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阡在震惊中离开了,留下明臻对着丘涣有些埋怨。
“怎么了?元阡你都制不住,那整个潼楼可怎么管?我作为伯劳可有监督白枭的义务,干得不好的话就让程八宝把你替了。”无视明臻的眼神,丘涣故作糊涂。
……丘风泽大人确实是把白枭位让出来了,不过可没说她就此退出潼楼。潼楼新一届的领导班子由白枭明臻为首,原游隼让位于秦遥夜,程景天接管灰鸢,丘涣接替暗部伯劳之位,空出的角雕则由明臻的弟子继任。真正离开潼楼的人反而是元陌。
明臻心疼她身上的伤刚好——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的心疼,人家根本就没有难受过——不忍与她说重话,思索再三还是仅说了一句:“下次做这种事之前先和我打声招呼。”
“好。”丘涣心中偷笑不已。
正巧此时有星谷的医者来寻元陌,说是程景天有要事找元陌商谈,元陌便握了一下丘涣的手、再与明臻点头示意,随后出门了。
明臻看着元陌挺拔矫健的身姿,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咳。”丘涣刻意轻咳一声好提醒他别盯着自己男人看了,明臻不在意的转过头来,面上的一片和煦却不太真实。
“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她敲敲桌子。
“是啊,还是涣儿了解我。”明臻笑了笑,笑得很冰冷。“涣儿是怎么说服元陌让出游隼位的?”
丘涣伸出手指摇了摇:“这可不是我说服,他自己提出的要求,只是我也没有反驳的理由罢了。”
“他现在只是为了讨好你这样做,以后会后悔的。到时候你怎么办?”明臻睫毛轻颤,目光黯淡下来。
“他不是你,明臻。元陌不是你。”丘涣知道自己说的话或许会伤到他,但是不得不说。“若他会后悔,那我当日就不会允许他的退位,或者我根本就不会选择他了。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骨子里是不一样的人。名利权势、还是财富地位,这些我都不在乎,并不是因为高尚,只是我不能从中获得快乐,本性生来如此而已。元陌也不在乎,又或许在乎的不多,但至少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你却不一样,你为了早日接替潼楼而设计元陌刺杀上任白枭,为了得到下任高阳王的支持而杀死怀胎七月的太子妃,这实质上与父亲培养我的原因、与他因一己私利挑起战争的作为有何不同?身为你的妹妹、或者至交,我并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什么,可若是你的伴侣,我只能说自己无法忍受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做出这种事。”
“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放弃这些手段!”明臻急切的辩驳。
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丘涣觉得她这辈子应该也就能看见一次他的这种样子了吧。“你也说了,若是为了讨好我这样做,今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沉默良久,还是给出了一个回答。
“你会的。”丘涣含着笑确认:“你自己心中也明白,即使说不后悔,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有这个念头的,或者干脆背着我偷偷的做。其实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们的理念不同,其他的有再多改变都没有用。虽然我并不认为生命是至高无上的,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和他人负责,正因为对我而言权势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做不到去为它伤人。正因如此,我虽知你一直追求着高位,也相信潼楼在你手中一定会发展到一个我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但我当年思虑再三过后还是决定先不把它交给你,因为在战争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潼楼不是我想见到的潼楼。如今你是白枭了,高阳也好梁丘也好,今后的事都交给你,我也不会再阻碍你半分。”
明臻的眼底一点点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丘涣心有不忍,却依旧与他直视着。
“可是,没有你的话,即使我夺了天下,又有何人有资格与我并肩而立,与我分享这个喜悦?”
“赵迩晗都找到了,你会找不到吗?”丘涣故意提了赵迩晗的名字。“我的哥哥可不能比他差,不然可不是要让云翮嘲笑我。”
顿了顿,她还是说:“况且我也无法和你分享喜悦,立于天下之巅一时尚可,平日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信步踏遍大地、结交各色人物,或者在无所事事中消磨上个把月,抱着书册卧塌而眠、有兴致了便为自己下厨享受饕餮的闲适时光。元陌能陪伴着我做这些,甚至他也乐在其中,你却在霜林苑里住的很不习惯吧?若不是后来赵迩晗到来,恐怕你已经呆不下去了。”
“可是这就是真正的丘涣了。在父亲身边的那个丘涣是被拘束着的,日夜练功、习武,这些日子她过的并不快乐,甚至若不是碍于养育之恩她真的早就逃走了。然而两年前伤愈后,在这片土地上走过的每一步、这片天空下生活的每一日对她而言却都是最美好的岁月。所以她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了,也无法再离开陪伴她度过最美好岁月的那个人。”
“明臻,对不起。若是我两年前便想清楚的话,就不会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万幸现在还不晚。”
丘涣起身,向明臻行了个礼,或许是道歉,或许是离别。美丽的凤眼中流光闪烁,明臻从未见到她的瞳孔中有如此耀眼的光芒出现,唯能叹息一声。
他闭上眼,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日在仁寿殿中,元陌没有选择救你,而是同意了顾永煌先处理两国协议的说法,若不是如此,当时你的心脉不会因为时间拖的太长而受损严重以至无力挽回。涣儿,你认为他真的在乎你吗?”
听闻此言,丘涣忍不住笑了。
“当然了,哥哥。元陌的在乎,便是他的尊重。他对我的尊重,甚至令他压制住了可能失去我的恐惧,难道这还不算吗?我不需要一个打着‘为我好’旗号却对我的意见固若罔闻的爱人,你说的这点,便是我最爱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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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臻出门的时候元陌已经站在门外了。
“你要好好照顾她。”青衣男子看着神色有些动容的对方,还是在临走前如是扔下一句。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职责和生命。”元陌以上任游隼、现任伯劳侍卫的身份向新晋白枭行了礼,随后目送他离开,转身走进屋。
白衣女子正看着他含笑而立。
“有没有很感动?”
其实真的是很感动。元陌始终认为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和明臻在一起了,退而求其次才选了他而已,从来没有想到丘涣能对他说出“爱”这个字,即使不是当面说出来也没想到,现在甚至有点……如坠五里雾中,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傻了的感觉。
所幸丘涣也没有真心想要这个答案,只是顺口调笑了一句。她现在知道元陌脸皮薄了,在这种事上不能玩笑开得太过,不然容易恼羞成怒,于是转化话题到:“阿陌,你如今在修行内力上已经没有缺陷,假以时日加上剑法精妙也定能赶上明臻。在此时放弃游隼的位子,你心中会不会有一丝不愿?”
——她被明臻问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一点点而已。
元陌放下了刚才的纠结,眼中含着柔情看向她,看的丘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要学明臻好不,有点恶心。”
“……”被打击的元陌。
“……”抚毛中的丘涣。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侍卫大人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丘涣顿时觉得这下舒服多了。
他伸出手,掌中一个深紫色的香囊。
“我和阿涣一样,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若是不愿的事,委屈自己的事,都是不会去做的。”这是他给她的答案。
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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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泽……”眼泪汪汪的红衣女子拉着白衣男子的手。
“好啦好啦,想我的时候就和留下的那两个暗卫和我联系,我若是回到高阳也会尽快来看你的。不哭,乖啊。”白衣男子轻抚红衣女子的头,神情无比温柔。
“可是,可是……”红衣女子止不住的啜泣:“我想和风泽一直呆在一起……”
途经的路人眼带羡慕的看着这一对璧人。
——撇开她们身后那几个脸色发黑虎视眈眈的男人们的话。
“能不能管管你女人?”明臻不忍直视眼前的场景,扭头看旁边的人。
赵迩晗已经回复了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好整以暇的与明臻对视:“怎么了?她们姐妹情深不是挺好的?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还是让她们好好道别一番吧。”说“姐妹情深”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音。
丘涣把自己和段云翮的关系透露给了赵迩晗知道,反正不怕他口风不紧,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不至于这两句话也藏不住。
“……那就随你们去,我先到东宫把余下的麻烦赶紧处理完了,潼楼还有许多事务在等着我,没时间看她们依依惜别。”明臻话完便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失去了踪迹。
明明是嫉妒丘涣和他没这么亲密!赵迩晗与元陌不约而同的想到。
段云翮好不容易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丘涣,回到了赵迩晗身边。他们在大梁不能光明正大的出行,赵迩晗穿的一身常服衬的他更加文质彬彬了,丘涣有些心痒。
“阿涣?”元陌不知她那些小九九,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嗯。”丘涣顿时换上了一副正经的不得了的表情:“殿下,高阳的未来就交给你了,望与梁丘保持友好关系共同繁荣,大陆便能够和平发展下去,如此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赵迩晗满含敬意的行平辈礼,话里十分诚恳:“必不辜负白枭与令兄的努力。”
“是伯劳。”丘涣执起元陌的手,最后对着赵迩晗与段云翮一笑,段云翮还想和她说上一两句道别之语的,眼睛一眨,眼前的人却已不在了。
“风泽的实力可真是到大化之境了。”赵迩晗感慨一句。
段云翮原本也很佩服的,但是听到赵迩晗这么说又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她一手鞭法也很好的好不!
于是气鼓鼓的走了。
赵迩晗跟在后面笑眯眯的安慰她。
……
何时曾叹,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而今却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总有一天那些对错会变得不再重要。
唯愿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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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战争的六年后,随着梁丘王主动前往高阳示好的举动,高阳与梁丘两国签下了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与此同时,高阳王也反省了六年前自己的错误,许诺将战中占领的城池全数还与梁丘。
梁丘王回国之后,收回了原本的土地,并逐渐加大在无属的影响力,终于在两年后取回了梁丘战时失去的所有地域,无属成为历史。
一年后,高阳王去世,太子李昭即位,立晋安郡主、骠骑大将军段世鸿之女段奕翎为后。李昭敬贤下士、勤勉执政,是位难得的君主,高阳的人们也在先皇驾崩的恐惧中一点点接受了这位新王。
往后的十余年中,高阳梁丘两国交好,百姓生活和乐。
番外1:潜波涣寒潭
“唔。”趴在床上的人闷哼一声,为她上药的侍女手下不停,很快便完成了自己工作,收起药箱离开房间。
但这时的女孩已经连擦去那满头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内传来整齐的敲门声。
“进来。”她无力的吐出两个字。
走到床边的是一个稍显稚嫩却已能看出风流本色的少年。
“涣儿,你怎么样了?”
女孩见是他进来了,扬起嘴角笑一笑,眼神有些无奈。“还可以,伤得有些深,怕是要养上一段时间了,父亲清醒过来了吗?”
“师父方才清醒,先去密室修炼了,等出来我便把你的事报告给他。他这次下手实在太狠了,若不是元陌拉了一把,怕是要伤到骨头,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是这样受伤可如何是好。”少年的话中带着一丝忧虑。
“还好是背部了,若是砍到脸,我可不想毁容呢。”女孩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笑的颇为无忧无虑,只是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疲倦。
少年见她没心思说话,便又亲自搭脉确认她确实无碍了才离去。
安魂香在一边安抚着因疼痛而抽动的神经,女孩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风泽风泽~!”
一个奇怪的地方,像院子,但是和一般人家的院子长的很不一样。花苑里种的是各种草药,都被照料的非常好,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孩没有见过的珍惜品种。
“你是谁。”最主要的是,有一个不认识的红衣女人站在这里。
“诶,风泽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云翮啊?”女人用食指指着自己,大大的杏眼眨啊眨的,看上去很迷惑。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且我也不认识你口中说的那个‘风泽’。”小小的女孩子眼神冰冷,表情冰冷,动作也很冰冷,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子被女孩的举动弄糊涂了,试探性的伸手戳了戳女孩的脸颊,女孩想挥开她但是没有成功。她迅速的后退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怎么回事?她的内力去哪里了?!
“算了,不管这些了~风泽,你小时候好可爱啊~!快要把我萌死了(星星眼)。让我抱抱好不好!”完全没有在意到女孩异样表现的红衣女子说着就想伸手。
“不——唔、不要——”失去内力的女孩与一个大人如何比的过力气,不出意外的被捕获、被揉来揉去。
女孩:让我死=。=
“……”对宠物完美的萌度感到十分满足的女子。
“……”被搓揉的奄奄一息的女孩。
女子坐到了院间的矮凳上、将女孩侧着抱到了她的腿上,突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的问了一句:“风泽,你背上的衣服怎么被划开了,还有血?”
背上、血?难道是被父亲伤到的地方?可是衣服早就换掉了啊,而且……女孩想了想,她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并没有觉得后背疼痛,但是受伤是肯定的事,那么,或许这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比如自己在做梦?
“我是在做梦吗?”女孩仰头问女子。
女子给了一个思索的表情。
“做梦?应该是的,不过我觉得是我在做梦才对。”
梦境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女孩松了口气,万一内力真的不能用了的话,父亲一定会将她杀掉的,她现在还不想死。
“这是个伤口。父亲方才又像以前那样发疯了,而且比以前更加难以控制,我的背被他割伤了。”既然是梦的话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女孩回答了女子先前问的问题。
女子看了看衣服的裂口,惊讶道:“都一直从肩膀开到腰部了,伤口深吗?”
“还好,多亏侍卫拉了我一把,肩的地方能看到骨头,后面就没有那么深了。”女孩淡淡的回答。
“天。”女子捂住自己因为惊讶张开的嘴。“这叫还好?!风泽你究竟受过多少苦!你的那个义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说是有时候会发疯了,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一有机会就来折磨我。”女孩有些不耐烦。
女子偏头想了想。“难道是双重人格?”
听见了奇怪的词语,女孩的好奇心涌了上来,马上便追问起来:“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住了两个人,但是同时使用这个身体的只有其中一个,这种感觉。”女子挑了自己觉得最浅显易懂的解释方法。
女孩想了想,点点头。
“是和父亲挺像的。”
“真的啊?没想到我还真能碰见这种人,可惜已经死了。”女子露出了一个向往的神情。
女孩却板住面孔:“父亲没死。”
“好好,没死。”女子笑出了声:“对了,风泽刚刚说的侍卫是谁,元陌吗?”
女孩点头,既然是自己的梦里,对方知道这些是很正常的,她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你和他关系好吗?”在女孩眼里,此时女子的表情很奇怪,有种异常的热情,她还不知道这种表现叫做——八卦。
“他是我的侍卫。”
“对啊,你们关系好吗?”
“侍卫和主上之间,哪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女孩不明白女子在说什么。
“可是……你们以后明明就……的。”女子不解的喃喃自语,看着女孩的眼神一时显得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又被笑容取代了。“反正你就知道要对他好点就是了~那个人今后会帮到你很多的。也会成为你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人,所以你可不能把他当成单纯的侍卫看哦。”
女孩衡量了一下这样做的麻烦程度,打算拒绝的,但是看着女子望向自己殷切的眸子,一时之间就是无法狠下这个心。
看来自己是需要更多的锻炼啊,女孩心想。
“好吧。”
女子看她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眼里的星光点点闪耀:“风泽你真的太可爱的……我们家的小鬼头要是有你这么可爱的话我就成天抱着他不撒手了。”
“你已经有孩子了吗?”女孩看着女子问。
“是啊,有一个儿子,才刚刚满周岁,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他爸爸,简直是太伤我心了!”女子一脸悲痛。
女孩不知她是假作的伤心,还以为女子真的为此在难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的。”
“……”被可爱的小女孩再次萌到迷失自我的女子。
“……”被怪阿姨再次揉搓到奄奄一息的女孩。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女孩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远方似乎有声音传来。
“……上……主上……”
“有人在叫我,我得回去了。”她对女子认真的说道。
女子又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回答:“好吧,虽然我还舍不得风泽,但是有人找你的话就不要让他久等了。风泽,记得多笑笑,虽然这样也很可爱,但是我还是喜欢那个无时无刻不挂着微笑的丘风泽啊。”
——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物慢慢沉入黑暗。
“主上,您没事吧?”
女孩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站着一位黑衣男子,他素来冷峻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焦急,在见到女孩醒来后明显松了口气。
“元陌,怎么了?是父亲或者哥哥叫我?”女孩不知自己晕过去了,只是奇怪于男子的异常表现。
男子将她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又说:“那既然主上您现在醒过来了,属下就先退下了。”
女孩看着这个正在等待自己命令的年轻男子,想到他刚刚帮自己少受了许多伤,又觉得方才昏迷的时候她好像梦到了些什么,梦里的人让自己对这人好点,还有多笑笑什么的……
“元陌,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男子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不值得主上道谢。”
女孩皱皱眉,她听他说主上属下的总觉得好不舒服,让他改掉算了:“你也不要自称属下了,我们之间就以你我相称好了,元陌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
“属下不敢。”男子以为他做错了什么事惹女孩不高兴了她才这么说,单膝跪地行礼认错。
“……我现在一动就会很疼,实在没有办法拉你起来,阿陌你自己起来。我没有在开你玩笑,这样好了,若是哪一天我不想你再这么叫了,我会让你改回来的,可以吗?”女孩挺受不了他这一本正经的劲头。
因为那句“阿陌”,男子震惊的抬起了头,在听到女孩所言之后沉思了片刻,答复道:“是。”
“那叫我一声嘛。”女孩还是有点孩子气的,听见男子同意了,心间欢喜便甜甜的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中秋水荡漾。
男子有些呆了。
“元陌、元陌?阿陌!”女孩叫的急切,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痛的呲呲牙。
“阿涣,你怎么样了!”男子连忙过来照看她的情况。
“没事。”女孩不在意的一说,又对着男子笑笑。
两人的双眼对上,不知谁迷了谁的眼、谁又迷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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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的还未到无属的一天。
兴致突发的丘涣想去林间找找草药,元陌理所当然相伴而去。
然而天气并不适人意,出发的时候已有些阴沉,待回程路上雨丝已细密的飘洒了下来。
丘涣自持有高深的内力,并不在乎这雨水,但是想到元陌的情况,颇为在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透过雨点,往日清晰的面容变得模糊,让丘涣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些事。
“小陌,你还记得吗,那次被父亲砍伤背部的时候,因为你拉了我一把我才躲过一劫、伤的并非很重,父亲还因此把游隼的位子给你了。”
“怎么说起这个。大人只是想平衡楼中的力量罢了,我的事不过一个由头。”元陌有些担心丘涣被雨淋了会着凉,回答的时候就不太专注。
丘涣停下脚步。“现在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了?”
元陌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丘涣见他如此,不在意的一笑,甩甩濡湿的长发,便继续向前走去。
——有些事情,或许交给时间是最好的。
微风拂过水面。
番外2:南方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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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少年抱着刚出生还鲜血淋漓的婴儿,不解的望着自己笑的有些疯狂的父亲。
“这个孩子果然继承了她母亲的血脉,是个习武奇才啊!这样一来,只要等她的内力成长到一定程度了,我的春风决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好不容易笑完了的男子喃喃自语道,即使上了年纪依旧十分英俊的面貌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寒意,连少年看了都心中一颤。
“孩子……我的孩子……”奄奄一息的女性躺在地上,散开的长发上沾满了泥水,身下大滩的血液昭示了她命不久矣。即使如此,女性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或者死亡的威胁,努力的仰起头望着少年的方向,伸长自己无力的手臂向着那个婴儿。
“肚子上开这么大个口子还吵得要命。”男子皱皱眉头,不知何时手上已拿着一把飞刀,向着女子的咽喉便射了过去,女子短促的“啊!”了一声就死去了,一双饱含着不甘和渴望的琥珀色凤眼大张着,久久不肯闭上。
男人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冲着黑暗处瑟瑟发抖的一群家丁们抛下一句:“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这个姓丘的女人和她的孩子都死了。”
那些躲在远处的家丁并没有胆量过来检查尸体,之前更是害怕的缩成一团,根本没有发现女性腹中的胎儿被男子取了出来。现在听到男子说他们可以离开了,有个胆大的家丁远远地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霎时被满地血腥和女子瞪大的双眼吓得屁尿横流,最后被他的同伴硬拖着拽走了。
“回去你就接任游隼吧,是时候了。除了她我还会在今年找一个资质好的徒弟,你不要在人前与我以父子相称。”
“是。”少年自知无法拒绝,顺从的接受了父亲兼上司的任命。
“景天,我们走,小心别让这个小东西死了。”男子丢下一句话,飞身离开。
“是的,楼主。”少年毕恭毕敬的回答,也跟在后面离开了这个地方。
尸体,自有人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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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女孩的笑容里有一丝戏谑。
程景天觉得自己的额角升起了一个“#”字。
“小涣,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啊?那是我的表字,关系不好的人才会叫的,像小涣和我这种关系,小涣就应该叫我‘景天哥哥’才对。”虽然内心很纠结,但是对着八岁的女孩,身为一个成熟男人的程景天还是使用了连哄带骗的方法,企图让她忘记“八宝”这个与食物极其相似的称呼。
看着对方笑的和狐狸一样,女孩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行啊。”还没等他高兴,又补了一句:“明臻叫我就叫。”
想到那个同样还年幼但是已经相当精明的少年,程景天又是一脑袋的官司。
算了,随她吧,自己就把这当做情趣好了。苦哈哈的大神医自我安慰道。
“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前不久女孩被白枭砍伤了,他知道了之后着实担心了一会,幸好她性命无碍。
女孩也没什么要避嫌的想法,大大方方脱了外衣,又背对过去,把里衣从肩部褪下,将背后的伤口露了出来。
肤若凝脂,晶莹胜雪,狰狞的刀口已经结痂,丑陋的趴在女孩的背上,看上去万分触目惊心。
程景天看过无数比这更加严重的伤,但没有一次心中的触动比得上现在。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怨怼,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要内力的话,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折磨她啊!
他知道那人的打算,所以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在这个小女孩身上放太多心思,然而她就像一块即便蒙尘也无法掩盖住光彩的美玉,让他不由自主的要去关注她、保护她。虽然已隐隐感到内心深处在发生着变化,但他却在享受着这种沦陷的感觉,正如娇艳的玫瑰,明知长满尖刺还要伸手碰触。
“好了没?有点冷。”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再涂点药吧,一定要注意不能留疤了。”程景天找出先前配好的药膏,也没要下人接手,自己就帮女孩涂了起来。
景天你对我真好。女孩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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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室内传出的动静,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竟在不知不觉中刺破了手心的皮肤,鲜血一点点浸透着地下的土壤。
门口处突然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程景天不知里面又发生了何时,从暗处绕到了能见到大门的位置。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侍卫服的男子被打在地,是直接从室内撞门飞出的。那人刚落地便吐了一口血出来,看来是内伤不轻。
“元陌,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我要丘涣做什么事不是你能干涉的。看在丘涣喜爱你的份上我饶过你一次,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的话,即使丘涣求我也没有用了。”白枭看来心情不错,居然这么就放过了元陌,说完也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离开了。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元陌不知有没有听见白枭的话,双眉紧皱、嘴里还不断重复着些什么。
白枭走远了,程景天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把元陌从地上拖了起来,略点了几处穴位他便转醒了。
“……程景天,阿涣她……”元陌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问起丘涣。
程景天也是心中一片苦涩,只好对此避而不谈:“你被白枭打的很重,先和我去把内伤处理一下,否则等下小涣看到了也要着急的。小涣……总有明臻照顾她。”
元陌眼中一片空洞。
“小陌,你振作一点!”程景天可不想让丘涣看到这样的元陌,否则万一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心情不好,再看到元陌也不正常,顺带把在场的自己给怨恨上怎么办。“春风化雨是双修心法,明臻不会让小涣受伤的!白枭这么要求了,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女儿,他们出于孝道也无法反抗啊,先看看事后小涣的反应再说,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
“她只有十三岁。”他的声音很低沉,话里透露着刻骨铭心的痛,程景天闻言一惊,元陌什么时候对丘涣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忠诚了?
定了定心神,程景天还是决定先治疗元陌再说,不然内伤拖久了很容易对心脉造成永久的损伤,也没心情再劝,直接点了他的昏穴,元陌很简单的就中招了。
程景天叫来手下背着元陌,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内心茫然一片。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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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天,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少女的脸色非常不好,死气弥漫,说话也很艰难,眼神却是格外的冰冷。
程景天见到她的样子,心中的酸楚都快要流淌出来了,但只能摆出嬉皮笑脸的样子回答:“当然了,我和小涣的孩子一定会是新一代的武林霸主的,若不是你身体不好,我现在就想要一个孩子的。景天为了小涣牺牲这么多,小涣就不要生气了嘛。”
“好。”少女闭上眼,不过片刻又睁开,明明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却让人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一些不同了。“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是你必须把元陌和我都治好。”想着又笑了笑:“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想着,或许我以前都是看错人了,还偏偏信了这么久,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罢了。”
被攻击的那位没有露出一点的伤心,依旧笑得很灿烂:“现在明白就好了不是吗。”
“是啊。”少女的嘴角放下了一点:“要不要我先付定金?”
“我相信小涣的人品。”程景天冲她摆摆手,一呲牙说到:“小陌的伤势交给星谷就可以,你必须由我亲自治疗,小涣可不能心里有什么抵触情绪,不然对恢复很不利。”
“自然不会。”少女说完便闭上眼,再不管他做什么了。
“我先去拿草药。”程景天出房间,对着手下嘱咐了一番,又派人向外间的明臻通知了情况。
在走向草药房的路上,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摸了一把,居然满手水迹。
“哈哈,我居然……哭了。”他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父亲死了,被丘涣杀死了。
虽然不是本人的意愿,但在最后她却被卷入其中,还成了父亲死亡的最终一击。
没有人知道白枭是程景天的父亲,白枭不知在考虑什么,或许是顾忌高阳会对他出手才隐瞒了他的身份。丘涣也不知道她杀死的人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白枭杀死了丘涣的母亲,破腹取子,想利用丘涣的特殊体质来帮助自己修炼内功,却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的徒弟背叛,最终死在丘涣手上。
这一切是多么讽刺。
他是不是应该为了报父仇再杀死丘涣?
可是他如何做得到!
且不说她所作所为都是无心之过,即使是预谋好的,为了生母杀死义父的行为也无可厚非,程景天根本不能因此对其指责什么,何况她还不知道白枭和他的关系!
所以他只能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让她来延续他的血脉。
至少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弃对她的仇恨,毕竟一命抵一命,父亲的命让孙辈来换也没什么。
然而这样,他和她之间便再也没有了可能。
或许,从开始的那天,他们之间就从来没有过可能。
从他抱起鲜血淋漓的那个婴儿时。
==========
看着对面那个女子时不时勾起的嘴角,程景天无奈到:“小涣,你总是笑什么?”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旅程心向往之罢了。”丘涣才不会告诉他一个惯常玉树临风的公子抱着个婴儿还时不时哄哄的样子有多古怪,不然他一准把和锦丢给乳母。
元陌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好笑,但现在他可是不会给程景天好脸色看的,依旧一个狠狠的眼刀甩过去。
程景天完全把元陌无视了,继续和丘涣拉扯闲聊了片刻。
临出发前,元陌站在丘涣身侧,面容冷峻,丘涣看着程景天,眼里的情绪复杂。
“祝你们旅途顺利,记得经常回来看看和锦,不然她要不记得母亲的。”
“好。”元陌想说什么,被丘涣拦下了。她点点头,对程景天一笑:“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句话送你。”
“怎么突然诗性大发了?”程景天调笑。
丘涣不在意的挑挑眉,语气浅淡:“景天,很多事,不要太在意了,一生会开心许多的。”
话落便牵起元陌的手,两人一同施展轻功,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程景天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抱着婴孩的乳母快要忍不住出声唤了,他才转过身,抱过幼小的丘和锦,脸上的笑意有些悲伤。
“我们回家。”
南风吹过,春暖花开。
番外3:于晨曦凌云高飞
“唉。”段云翮、不对,是恢复了本名的皇后段奕翎正毫无形象的伏在案上感叹,房内几个宫女各干各的,均做无视状。
老皇帝在协约事件后不久便驾崩了,段奕翎还没尝够作为太子妃、还是不被皇帝喜欢的二把手的妻子的滋味,便光明正大的成了高阳最尊贵的女人。且不说现在的太后是从小把段奕翎带大的,与她情分非同一般,说是亲如母女也可以,之前太后就一直很想把奕翎和独子拉扯成一对,如今这个心愿成真了,对奕翎真是好到不行,很多时候能帮她都不帮自己儿子的。更不要说整个后宫空虚,妃子只有个位数,段奕翎自己就是李昭最大的宠妃了,其他人巴结都来不及,找个宫斗的人都没有,生活的那叫一个寂寞如雪。
——而且她梦里的那本书完结了,预知的能力也到此结束,连八一八谁嫁给谁了当个算命先生都没戏。
“不知道白袍长得多大了。”无所事事的皇后觉得实在太无聊了,想起从前在无属的日子那叫一个张弛有度,惊险刺激也有、平淡温馨也有,真是人间仙境一样的日子,不由就感叹了一句。
“先时让你留下白袍,小翎不是不愿?怎么现在又怀念起来,不如传信给风泽让她下次前来时把白袍带着。”叫了一段时间赵迩晗的皇帝李昭把侍从留在门口自个儿进来了,宫女们纷纷行礼后退下。
方才已经有人通报过李昭下朝便会过来,段奕翎对他的出现没有表示任何的疑惑或者惊讶。
——其实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完全视若空气。
“小翎。”只是李昭淡淡的唤一声,段奕翎的心就先软了。
“干嘛。”她不敢看他,干硬的抛过去一句,心里大骂自己没骨气:明明是她占理好不好!为什么会表现的像是犯了错在心虚!
李昭走到她身边,轻轻伸出双臂将她环住,段奕翎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就听见那个年轻的天子用着他温柔似水的声音说:“小翎还在生气。当时收下姹紫和嫣红是无奈之举,但她们两个我是绝对不会碰的,小翎信不过我吗?”
好吧,本来段奕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里了,李昭这么一讲又让她把那两个美娇娘的事情给想了起来,顿时心中就有一把火熊熊的燃烧了。
“是啊,不会碰的,就是觉得她们品貌高洁却沦落到被人拿来讨好君主的地步有些惋惜罢了,现在都直呼其名了,可见是心存大大的怜爱啊!”一通冷嘲热讽就送了过去。
得亏是李昭脾气好,对段奕翎的容忍度趋于无限,不然除他以外哪个帝君听到自己的帝后这么说话不会翻脸走人,还好声好气的安慰道:“真的没有,要不让她们到你的宫殿里来当差好了,小翎亲自看着总能安心了吧。”
“方便你们相会?”段皇后用眼角看自己的皇帝。
李昭无奈了,不过心里也有一点甜丝丝的。他对着自家皇后总有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段奕翎究竟在想什么他是没底的,所以只要段奕翎稍微表现的在乎他一点,高阳皇帝的智商就会急剧下降到一个热恋中男女的水平。
——只能说你要求太低太好唬弄了啊皇帝!
可惜李昭再开心也不能口里变出花来让段奕翎把那姹紫嫣红俩美人的事情给忘了,于是等他因为要处理急报离开的时候,段奕翎还是憋着一团火没有消,想了想干脆拍板吩咐宫女说:“把本宫那套常服拿出来,本宫要上街逛逛。”
事实证明,本朝皇后的心态永远停留在了成年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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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只有帝君微服上街的,还没有帝后独自出宫闲逛的说法。可惜挨不过当今天子李昭对自家好不容易娶回的娇妻那一片爱护宠溺之情,不仅给了段奕翎可以私自出宫的手令,还硬把自己的暗卫派了一大半去保护她,就是担心她觉得闷、被皇宫给束缚了云云。
段皇后也不客气,尤其像现在心情不好,干脆报备也省略了,只打发一个小宫女给皇帝传话,便自个儿换了衣服,带着背地里一大群的侍卫出了宫。
“这可是上好的藏獒,父母都是皇宫里面的保安犬,要不是我的小舅子是管兽房的、寻常人根本弄不到!公子,你们不考虑一下?”说话的是一个卖狗人,他口中的“公子”并不是我们的段皇后,而是两个先前便在这里的男子。段奕翎也没有在意自己被人忽视了,反而乐得一个人找那些小狗玩。
想到白袍了便有点放不下,当朝皇后屈尊纡贵的跑到这个味挺重的地方,意见最大是那些侍卫——皇后啊,您这个身份要一条狗还不容易,至于自己进来挑吗?皇帝也不像是亏待了您,让您想买什么东西还的自个儿跑腿上街啊?
“掌柜,且不说好不好,你这狗哪里是纯种藏獒了?分明是杂交犬,这样骗人很不对啊,大部分买藏獒的人都是为了要看家护院,用杂种犬来冒充纯种藏獒,到时候万一来了贼人,这犬警惕心不够或者制不住贼人可怎么办。balabala……”
正逗弄着一只小狗的段奕翎原本并没有在意那边动静的,但那人实在太能说了,不知不觉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异样了,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所以说,这狗根本卖不到这么高的价啊!”那人说了一大通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与他同行的男子体贴的递了杯水给他。
“商容!”
“——噗!云翮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结果这水刚喝了一口便喷了卖狗人一身,商容看到段奕翎的第一反应很明显、是惊吓。
高阳大梁的某高档茶楼。
商容秦遥夜坐在一侧,段奕翎与他们对坐着。
因为是面向有钱人的茶楼,桌椅摆件都是格外大气堂皇,也多亏了这样,秦遥夜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个双眼放光的人真的是当朝皇后?要不是这桌子够宽,真担心段奕翎的手会摸上他的脸。
“我听丘风泽说你与赵迩晗成婚了,恭喜。”商容到现在也不知道段奕翎与李昭的真实身份,只是推断两人非富即贵,一定不一般。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不去打探的,毕竟双方身份差距太大的话,友情也只能是过去时了。
“同喜同喜。”段奕翎笑的一脸暧昧。
她原本是不赞成商容和秦遥夜混在一起的,但是有一次和李昭说了这两人的事,李昭便劝她不要在别人的感情问题上抱太多个人意见。况且段奕翎还不是商容的家人,于此便更没有发言权了。她回头想了想,觉得李昭说的不错,之前段奕翎一直觉得秦遥夜和丘涣过不去,作为丘涣坚实的后盾,和秦遥夜应该拉开距离才是,不过商容是商容,他怎么想的她也无权干涉,如今丘涣和秦遥夜更是合作关系了,她还揪着这一点耿耿于怀实在是有些过分。如此一来,再看见两人的时候段奕翎深藏的腐女心态就冒头了,也难怪秦遥夜会觉得被她盯得浑身不对劲。
撇开这不提,商容正被段奕翎的“同喜”弄得摸不着头脑。看了眼这个已成人母但还是小姑娘模样的段大小姐,却意外发现她的眉宇间有一丝苦闷之色,想着现在大家也不常见面了,诉说一下烦恼之类应该无伤大雅,于是便问到:“云翮姑娘,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无妨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的。”
段奕翎惊讶于商容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这么强了,转念又考虑到他现在独立做生意都有好几个年头,这方面的本事是该锻炼起来了也就释然不提。被问到为什么心情不好却是有些尴尬的。不比以前在霜林苑的日子,随着当皇后的时间一天天增长,她的心态还是有变化的,至少不再是那种可以被任何人打趣都不会心中有芥蒂的状态了。所以神色间的低落被商容看出来了,这件事让段皇后深深的感觉自己的修行还不够,回去就得加强皇后的装模作样练习。
——殊不知在商容眼里她根本就是个天然呆,即使严肃到一脸正经都是充满笑果的,更别提装模作样的时候了。
“没事啊,我挺好的。”段奕翎刻意笑了笑。
商容明显不相信,打算说什么,被一旁的秦遥夜点茶水的举动打断了,打了个隔愣。
“段姑娘,你喝绿茶吗?”秦遥夜偏头问段奕翎。自从他的身份曝光之后他就不称呼段奕翎为“云翮”了,段奕翎对他的抵触明眼人都看得出嘛。
而且段奕翎嫁给李昭之后,秦遥夜对他们两人的感官就越发奇怪了,怪到不太想接触其中的任何一个。
咳,这实在是一团乱麻。从他的角度来看,李柏是同母异父的弟弟,丘涣是表妹,而李昭和李柏、段奕翎和丘涣是同父所生,最后这两个分别和自己有着怪异亲属关系的人居然在一起了?这得是多少巧合才凑得成这样一对啊,秦遥夜很是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段奕翎,便一直当着布景板,任商容与她闲聊。
“嗯,喝的。”段奕翎已经完全把不吃外食的守则给抛之脑后了,听秦遥夜问便乖乖回答。
且不知道梁丘有没有这种规定,反正秦遥夜已经离开梁丘皇宫二十多年,该忘的早就忘光了,也没想起来这茬,就点了一壶茶和几款茶点,接着继续沉默状cos元陌。
商容见段奕翎不愿回答,自然也不会就此追问下去,免得惹人反感,换了种问法:“你和赵迩晗最近怎么样?我们近不久才到大梁,还没机会和你们碰面,当初没有参加婚礼真是遗憾。”他话里的“我们”自然指的是他和秦遥夜。
段皇后也觉得挺遗憾的,不仅是商容,就连丘涣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婚礼上,而是要“委屈的躲在”树上旁观(你确定不是丘涣她嫌太子大婚流程多,还要应付一干宾客麻烦才拒绝的?),实在是一想起来便有些戚戚焉。
“他啊,他最近挺好的,又纳了两个美妾,左拥右抱的正开心呢。”想到为了嫁给李昭,自己和身边人都受了不少委屈,段奕翎的心情就更郁闷了,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暗中的侍卫们瞬间觉得被一万头草泥马碾过了,每个人都坚定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信念。
“……”一句话就把段奕翎心里话诈出来的商容无语的与秦遥夜对视一眼,她说的人是谁?赵迩晗?那人怎么也不像是个会左拥右抱的样子啊,对段奕翎这么上心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好不好。
商容觉得还是应该问问清楚。
话一出口,段皇后已经觉得不妙,但现在反悔也没有用,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姹紫嫣红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商容听,不过此时话语间很是公正,就不带什么个人情绪了。
言罢,她略带期待的望着商容,大概是想让商容站在她那一边,一起口头讨伐李昭一下的,可惜商容深思片刻,如是回答道:“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好啊,连你都觉得他做的对,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我就不应该对此抱有希望的。”原本只是略有不满的段奕翎直接上升到了懊恼。
“这和男人有什么关系。”商容扶额,对这个难搞的女人头疼。“赵迩晗那种身份,如果他总是不收别人送他的姬妾,受到谴责的会是你这个妻子啊!在高阳这种地方,一顶善妒的帽子扣下来,女人的名声就毁了,你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赵迩晗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受到他人的排揎啊,他这是在帮你。”你却反过来责怪他,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过分了——这句未尽之言放在心里,商容点到为止,但看段奕翎的领悟力。
其实他说的这些段奕翎不是不明白,只是被那两个美人给震住了,心里万分担心李昭见色起意就一时没想到罢了。毕竟李昭可是天子,并没有义务为了她而“守身如玉”,段奕翎虽然当初下决心嫁了李昭,但心中的担忧可不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况且她虽然颜色姣好,天下比她美的人却比比皆是,想到待年岁上涨,连青春都没有了的时候就更为不安了,这次才会和李昭闹脾气的,倒不全为了那两美人。
商容见自己的话并没有让段奕翎开颜,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了,求助的望着秦遥夜。
秦遥夜想了想,觉得拿些大道理出来想说服段奕翎基本是没可能的,不如换个思路,便言道:“段姑娘其实不用想太多,哪一天在那里过的不开心了,大不了找到丘涣与她同住,我想丘涣一定是很乐意的。”
看到段奕翎一下子被点亮的双眸,商容霎时感到生平头一次是如此崇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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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段皇后回到了皇宫。商容说了他们在大梁期间的住址,并且近几个月他们都会停留在这里,让段奕翎有时间就可以去找他们。
终于找到人生退路的段皇后心情甚好,看谁都是笑眯眯的,甚至笑眯眯的把姹紫嫣红调到了自己的宫中当差,把负责人事调动的那位吓得不轻,还以为一贯天真的皇后这次要大开杀戒了。
这个“一贯天真的皇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惶恐,依旧心情甚好,等到李昭来吃晚膳的时候笑容依旧挂在嘴角没放下。
“怎么这么开心?”李昭已经听了暗卫报告段奕翎的行程,还以为是她遇上了许久没见的友人才心情好的。
“不告诉你~”段皇后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俏皮的样子一如多年前。
自家妻子笑容甜美,丈夫自然也深感愉悦,把这两天政事上遇到的不顺都暂时抛到一边了,同样笑眯眯的专心用餐了。
——呜呼哀哉,要是李昭知道爱妻究竟在高兴什么,而这所谓“退路”其实是那位曾经的梁丘大皇子提出的,怕是高阳和梁丘又将迎来一场战事了啊!万幸、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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