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丘涣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自从真气紊乱之后,她的警惕心是上升了,警戒能力却大幅下降。
迷迷糊糊地开口让人进来——反正敲门的总是那几个人,下人不会在这时间来打扫,要是来者不善的话老早直接闯了,还这么斯文干什么——本以为是段云翮又做噩梦或者预知梦了,抬眼一看却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顿时清醒。
地毯上两道血痕触目惊心,而元陌正提着一个衣物上尽是凝结了的血迹、奄奄一息的女子,不是失踪许久的元阡是哪个!
元陌松开手,元阡跪在她面前,低头请罪。
“属下无能。”元阡的面色蜡黄、极其难看,说话声音也十分微弱。
丘涣马上示意元陌去找星谷的人,自己拉起元阡按上她的手腕,脉象果然很差。
“究竟怎么回事。”丘涣派她只身打探灰鸢的底细,就是因为信任她的能力才会这样做,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伤成这样。
元阡欲开口回答,回到这里之后那根紧绷着的心弦却不受控制地一下放松了,闭眼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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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都是各种皮肉伤,是挑那种让人最痛苦的刑罚施加的,而且内力也被药物压制住了,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调养两个月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内可以清醒,恢复内力的药物我会尽快制作。”星谷的女医者向丘涣报告。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一旦有变化就来通知我。”
元阡晕过去之后便被抬到了她自己的房里,在下人帮她擦洗过后,那显露出来的一身可怖伤痕让丘涣真的有些动怒了。勿论灰鸢和她有什么过节,这样不择手段地伤害她身边的人、甚至还是个女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既然你敢做,就要有来日回报的觉悟。丘涣在心中默念。
她走出房间,反手关上门,走廊的拐角处一个青衣男子倚靠在柱子上。
“谁干的?”男子脸上挂着一缕风轻云淡的微笑,轻声发问。
丘涣瞥他一眼,心想着关于这个事情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居然敢不请自来,不怕我兴师问罪嘛,却对他出现在这里一事没有任何讶异。
——霜林苑附近不知道多少他的眼线,本来就是搞情报工作的,要是连一个受了伤的人都发现不了,那角雕部干脆集体退位算了。再说这事也能算是潼楼的家务事,不管作为巢主角雕、还是作为丘涣的哥哥,他来看一眼元阡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问我?”她一挑眉,摆明是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当然,她是你的亲信,我自然不会时刻盯着。”明臻完全不在意这貌似有些不友好的问话,边缓步走到她身侧边说:“再说了,要是我知道她被人钳制着的话,怎么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是嘛。”丘涣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不太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淡淡地问起其他,也不管自己的话题转化的有多生硬:“你以前见过赵迩晗没有?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
“你说李昭?见过,不过是好几年前出任务的时候碰上的,他不认识我。”明臻在还没当上角雕的时候也接过几次暗杀任务,而且主要是高阳一块的。既然是暗杀任务,那么易容、或者说隐藏自己的行踪就是必要的,所以他只是单方面的见过赵迩晗而已。
丘涣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他过去有没有和自己说过了,只好作罢,又道:“高阳王只有两个儿子对吧,太子、澜王李柏和我都没有过交集啊,真是奇怪了。”她最近老是看人觉得眼熟,只有赵迩晗一人也就罢了,连秦遥夜也有一点,不知怎么回事,
“怎么了?”明臻好奇:“你觉得他和谁长得像?讲不定是以前碰上过高阳王私生子。”
她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那家伙要看上谁了直接拉到自己后宫里去不就好了,还整什么私生子啊。”
咳,丘涣这么讲不是没有道理的,高阳王为了女人的不择手段那是在整个高阳甚至梁丘都出了名的。最著名的事件就是多年前在两国还相对友好的时候,某次高阳王访问梁丘,竟然在招待他的宴会上看中了梁丘王的妃子,还死乞白赖的把人家要回了国。梁丘的人民普遍对这件事表示很反感,不仅抵触这样的“夺妻”行为,也对自家皇帝的软弱有些失望。高阳民众更不用说了,天子一副色相、强行抢了人家妃子,谁能得意的起来啊。
其实这件事流传成现在这样已经是修饰过的了。要知道梁丘皇帝的那个妃子,虽然位分不高、并不非常得他喜爱、又是个西域人,却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地方——她是育有一子的。也不知道高阳王用了什么条件利诱或者威胁梁丘王,皇子之母都能让他撬走。
事后那个皇子在玉碟上的生母虽然被改写,但是经由此事,明显他已经与大位无缘了。这位不被众人所知的小皇子,据说没到十岁就病死在宫中了,或许能终结在这样一个单纯的年纪也是一件好事。不然总有一天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父亲把生母送给了别人的时候,又让他如何自处呢。
“倒也是。”明臻点头。“高阳的贵族阶层向来放荡惯了,什么龌龊事情没有,那个赵迩晗也是,他的妻子应该在孕中吧,就这么跑到无属来了,一点都不顾及家中有人牵挂。”听她都是用假名称呼赵迩晗的,他便也改了叫法。
丘涣眼含深意的看他一眼,却接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高阳皇室的子嗣一向稀少,他父亲有上百的妃嫔,生了孩子的却只有两个。高阳太子大婚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吧?太子妃才初孕。要是能一举生个嫡子,他的位子就稳了。毕竟不像女子也有继承权的梁丘,高阳可没出过女帝。不过论理澜王是没有继承权的,赵迩晗应该不用担心,不过高阳皇帝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真要发起颠来也说不准。”
如此讲来,澜王之母倒也是个传奇女子了。撇开在梁丘的时候,因为她现于高阳国的封号是娴妃,所以就暂且这么称呼吧。
娴妃是异族人,出生在西域地方,她们一族是女性为尊的,她又是族长之女,在族内的地位可想而知。然而西域各族群争斗一向激烈,在某次冲突中,本族的一个叛徒趁着开战期间潜入了族长的屋子,将当时还是婴儿的娴妃偷了出来。原本那人想借此逼迫娴妃母亲投降,却没有料到娴妃母完全不为所动,失望之下便将她交给了对方首领。那次争斗最后以对方的逃离告终,娴妃就这么被掳去了其他族,娴妃母亲在此之后虽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却说娴妃起先对自己的身世并不知情,除了族人看她的眼神总有些怪异,总体来说生活的还算平稳。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因为该族屡屡挑衅梁丘,在其边境烧杀掳掠强夺资源,当时的梁丘王忍无可忍,欲派军歼灭他们。族里的首领此时终于觉得害怕了,心知自己族人是肯定拼不过梁丘的,便提出要进攻一个美人给皇帝,以此弥补自己的错误。没错,这个所谓的“美人”就是指娴妃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嘛。
梁丘皇帝为人软弱,要不是那异族实在做的过分了,大臣吵着要开战,他也不会想到出兵。如今对方自己服软了自然再好不过,至于美人什么的,因为他和梁丘皇后的感情不错,所以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不收白不收,送都送上门了,没得再退回去的道理。
娴妃临行前夜,首领和她说了一堆大道理,要她为族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云。她的侍女这么多年下来和娴妃的感情已经很深了,如今看她要为族人牺牲良多却还被蒙在鼓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第二天分别的时候就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娴妃听了这些话起了疑心,便想了各种办法调查,终于在到了高阳国、成了真正的“娴妃”之后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只是那时她已经为两国皇帝都诞下了皇子,想回到自己原来的族群基本是天方夜谭了。
梁丘先皇有三儿二女,早夭的大皇子顾永宵是娴妃生,其余四子皆是嫡系,包括现任女帝、当时的大皇女顾永煌。而高阳皇帝如今已经接近耳顺之年,却只有堪堪两个孩子,除去生了太子的皇后以外,满满的三宫六院唯独娴妃一人有子,或许这位娴妃正是所谓“好生养”的也说不定。
虽说这些资料有大部分属于绝密,不过丘涣和明臻都接触过,两人交流起来自是没有问题的。
“澜王这人的种种举动总是透露着一股古怪,让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明臻沉吟片刻,忽然又展颜一笑:“高阳皇帝在子嗣方面肯定对段世鸿嫉妒的很,人家大将军一生独有一妻,膝下却是四子一女、其乐融融,他就只能在太子和澜王里面挑了。”
丘涣没有回应,偏头凝神一听,问他:“——她走了?”
刚才段大小姐躲在外面,他们两个是故意把这些说给她听的。
明臻不知道丘涣的内力出问题了、真的是在问他段云翮到底走了没有,还以为她在向自己确认,便点点头。
她便轻出一口气,转而饶有兴致的问到:“你怎么想起来帮赵迩晗了?卖人情给他?”
自从赵迩晗来到霜林苑,段云翮一直在躲着他,他就没能成功和她独处过。但是以段云翮的性格,听了他们这番话之后,只要不是真的完全对他无感就一定会去和他对峙的,也算是给了赵迩晗一个机会。
至于丘涣会这么捧他的场,主要是她觉得赵迩晗来了之后段云翮就变得比之前沉默的多,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可不想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便也在后头加了一把火。
明臻闻言一耸肩:“算是吧。”
“我看你们两个倒是蛮像的。”没有对他的回答发表任何意见,她看他一眼,笑的有些狭隘:“除了赵迩晗比你仙一点。”
“涣儿就是想说我俗气是吧。”他同样回给她一个笑容,而且格外灿烂:“我这个俗人么就适合乖乖的娶妻生子,在家抱着娇妻享受生活。至于赵迩晗那种人理应去修仙才对,当什么太子,太没有格调。等他继位之后说不定会把高阳国治理的人人不食人间烟火,倒也少了许多纷争。”心下却是惊疑不定,无心再与她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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