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个花叫‘兰’,一枝几个花叫‘穗’,上下结花为‘兄弟穗’,那并头结花当然应该叫‘夫妻穗’。”
刚走近,便听见段大小姐侃侃而谈道。
“这个论调怎么好像在哪本书里见过。”丘涣含笑接话。
段云翮见她过来了,惊喜的唤了一声“风泽!”,然后又疑惑的看了看刚才她站的地方,发现程景天和明臻都不见了。
元陌原本也没有很认真地在听段云翮“讲课”,倒是丘涣过来之后显得有些不安,她不明所以的看看他。
“现在也有《红楼梦》?”略扫了一圈没发现他们的踪迹,段大小姐便决定不管他们了,又和丘涣聊起来:“或者《石头记》、《风月宝鉴》、《情僧录》之类的。”
见她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丘涣也认真回想了一下,至于听不懂的就不管了,只道:“不是你说的那些,叫《金陵旧事》。梁丘前朝、射雕的一个著名作家写的。”射雕王朝早在五六百年前就被梁丘推翻了,所以虽然是个文采十分盎然的文人,现人知道他的却并不多。还得亏是丘涣这个平日里对各种诗词、华章、游记、杂谈之类闲书都广有涉猎的家伙,否则就是随便拉一个年轻官员来怕也是不知道的,毕竟春闱又不考这种东西。
段云翮闻言啧啧称奇,拉着丘涣问她那里有没有这位作者的其他作品,小说或者诗词都可以。这些她可就没有记得这么清楚了,毕竟书册分量重,总不能在外游玩的时候也要带着这么多书一起吧,不喜欢的、厚重的看过就丢了。便回答段云翮要等她先找找再说。
好不容易这边把段大小姐安抚了,那边元陌又别扭起来,目光躲闪到现在了,横竖就是不看丘涣,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还没等她说什么,段云翮先挽起了丘涣的手臂,笑容暧昧的对他暗示到:“你不是有东西要给风泽嘛,怎么不拿出来。”
再一听这话,元陌脸上的表情倒是明明白白了——靠!他居然脸红了!丘涣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惊讶过,强忍住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冲动,嘴角抽搐着问了:“阿陌,你怎么了?”
元陌顿了几秒,调整好情绪,又摆回了惯常的那副木头脸回答道:“没事,正巧方才找到一株共穗。”说着就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丘涣,还没等她看清就称自己要去看一下明臻和程景天,转身走了。
她都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呆了,什么情况?元陌跟她十几年了也没出事,怎么和段云翮在一起几分钟就变得不正常了?
——多亏段大小姐不知道丘涣心里在想什么,不然非得拿粉拳锤她不可。
“看吧~”段云翮偷笑:“我就说这个夫妻穗元陌肯定要送给你的,风泽是不是太高兴、话都说不出了?”丘涣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她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靠谱,吐吐舌头又道:“开玩笑嘛,别放在心上!要不我自个玩去了,不当你们的电灯泡。”就真的自个儿找白袍玩去了。
这时候丘涣才仔细看了那株共穗,的确是一头几花又并头结花的,说是夫妻穗虽然牵强了点,但斗草本就是玩闹罢了,也并无不可。
心下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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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你喜不喜欢沉香的味道?”
“……还好,怎么问起这个了。”
几番玩闹之后也快接近晚膳的时间了,可怜的明臻被撵去给他心爱的妹妹做饭,坐等着吃饭的人则状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元陌。
“这个给你。”丘涣伸出手,递过一只深紫色的香囊,说话时眼睛却没看他:“上次买的沉香质地不算好,打成粉正相宜,我反正也不用香囊这种东西,就给你做了一个。”她的女红功底其实挺好的,只是惯常嫌麻烦、很少自己动手。
元陌完全没想到丘涣居然做了香囊给自己,就有些不知所措,在她又提醒了一次之后才回过神来。
正巧此时程景天走了进来,立马就看到了丘涣手上的香囊,双眼霎时被点亮了。
“小涣,这是你做的?”说着也没顾她明显是在向外递出去的手势,就伸手把它拿过去、还闻了一下:“居然放的沉香,这可是好东西!我记得你平时不戴这个的啊?要不就送给我好了,我挺喜欢的。”几句话就宣布了香囊的新主人,而且一脸正气坦然的模样,半点抢了别人东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
香囊被程景天一伸手就拿走了倒不是因为丘涣没有防备,她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待到程景天说话的时候,却想着不能让他知道这是自己要送给元陌的,不然又要被这家伙取笑了,才一时分神着了道。
这下可真是个讲不清楚的烂摊子了。如果打算要送东西给人家又没送成的丘涣称得上不高兴的话,眼睁睁看着别人送东西给自己而且就快拿到手上的时候又被其他人抢走的元陌可就远不止是不高兴了,周身气场都冷了下来。
丘涣已经在郁闷了,有她在场的时候元陌很少会发挥他的冰冻功力,这一看就知道不对了,哀叹怎么碰上程景天就没好事。偏偏那个抢人东西的家伙还毫无自觉,喜滋滋的把玩着新拿到手的玩具——或许是心知肚明的,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逗他们的也说不定。
正在三人僵持的当场,有个下人敲门,向丘涣报告:“楼主,苑外有人来见段小姐,自称是为段小姐送药的。”这下人是程景天的手下,通常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一听是高阳来的人,丘涣他们都振作了精神,互相对看一眼去了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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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厅内,便看见两个人影对立着,一人是霜林苑的掌柜段云翮,还有一人是个身姿挺拔、俊秀出尘、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味的男子,且面相上带有贵气。
段大小姐听到脚步声,转头是看到丘涣来了,顿时放下了浑身戒备、走到她身边,还将半个身子往她后面藏了,似乎对那个男子很有些抵触。丘涣原以为来人不过是个跑腿的,单纯送东西而已,现在看段云翮的反应倒像是和这人认识,而且渊源不浅,心里不免对其多了一丝关注。
男子躬身一揖,道:“在下赵迩晗,是段小姐的故人。前两日接到丘公子联络,便带了‘射罔’前来。”
听到这名字,在场之人都心下了然。与段云翮素有纠葛的高阳国太子,他的表字或许不至于人尽皆知,潼楼高层却不至于连这些信息都不清楚:李昭,字迩晗,而赵正是昭的谐音。如此一思索,再看他面上的那份贵气便觉得理所当然了。
元陌和程景天对段云翮关注不多,她的身份曝光之后没有多余的想法,现在听到高阳太子来访就更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了。丘涣却不一样,她先前已经觉得段云翮话里提到太子的时候总有些遮掩、推测他们之间一定有些过往,如今看到化名赵迩晗的李昭亲自前来,这疑惑就愈发加深了。李昭可是有正妻的,虽然身体不是很好、到现在也没生出个嫡子来,也不能把她无视了啊。照丘涣对段云翮的了解,说她会和一个有妇之夫牵扯不清几乎是不可能的,段云翮对男女忠诚这块看的非常重,不太像在高阳长大的人。如此说来,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难道堂堂大将军之女段云翮为了爱情不介意当个侧室?
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表面上丘涣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风度,回了赵迩晗的礼,惯例自我介绍之后先请他就坐。——不知道段云翮和他在对峙个什么劲,两人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在丘涣他们到之前已经站了半天了。
虽然对方没有说明身份,不过既然都心知肚明了,丘涣便让程景天详细的解释了段云翮的情况。先前传信的时候一是因为时间紧急,二是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把她中毒的详细情形说出来,如今把人太子都招来了,总的好好说清楚才行。
赵迩晗听完之后整个脸色就不好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看着和块冰一样,跟元陌都有的一拼了。丘涣看他如此表现倒反而放下心来,至少这说明他与投毒事件没有关联,而且对段云翮的心意也昭然若揭、可以不用过于防备。
“有了射罔就可以救她?”赵迩晗低垂眼帘,袖口内握成拳的手很用力。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程景天很不耐烦要把一件事情说两遍,但碍于丘涣在一旁冷冷的盯着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九成把握是有的。”心里却想着要是这人还打算磨叽的话就干脆直接迷晕了,还省事。
所幸赵迩晗似乎是听到了程景天心中所想,抿抿唇,便让手下把射罔交给了他,没有再多问什么。其实对他而言一株草药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这份谨慎只是因为担心段云翮的身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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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天炼药去了,商容和秦遥夜却齐齐前来蹭饭。
晚餐时间就有些火药味十足了。
起因是秦遥夜为段云翮夹了一口青菜,还细心的关照,让她多吃些蔬菜,对身体好——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迩晗浅笑着打断了。
“食不言,这点礼仪秦兄应该是知道的吧。”
“用不着你提醒,可是这里是无属,不是你们高阳,不讲这一套。”商容和秦遥夜是不清楚赵迩晗的来头的,对他们只说了他是段云翮在高阳的旧友。
“无属没有朝廷的管制,难道秦兄你以前生活的梁丘国也没有吗?还是说梁丘的人们都是不讲礼、没有规矩的,所以到了无属就把以前的习惯也带过来了?”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秦遥夜气愤,但是又不好在心上人面前和她的朋友发生争执,只有把气往肚子里吞。商容看他不高兴,还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便回了一个“没事”的笑容给他。
其他人一边吃一边看好戏。
明臻开始是不太乐意见到丘涣身边又冒出来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的,不过见他明显对她无意、反而是全身心的在关注段云翮,便没什么意见了。丘涣倒是对赵迩晗感官不错,她说自己喜欢“温文尔雅的男子”这话可不是唬段云翮的,实打实的真心话。赵迩晗恰好是这一类型的,说句玩笑,要不是抱着“朋友妻不可欺”的想法,真会有点心动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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