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冬季来临的时候,第一艘大船打造完毕,试航亦取得圆满成功。洛清晨再次干起放羊娃的活儿,他将大批大批的黑色贝康羊赶上大船的船舱,毕竟黑色贝康羊以肉质鲜美著称于世,因此送去焦土大陆做贸易的,必须是活羊才行,以保新鲜。
与黑色贝康羊不同,白色贝康羊最为珍贵的乃其洁白如云的皮毛,它们连同金光灿灿的黄金,还有装在精美盒子里的灵魂仙草一起,被放置在相邻的另一个船舱。
经过众人商议,明天就将踏上这艘新造的大船,离开贝康岛,朝着焦土大陆的方向航行。对韩钦来讲,也许从今以后,都很难有机会重回这坐大海中的岛屿了吧。
今夜,注定无眠。似乎为了烘托出离别之气氛,临近断黑的时候,贝康岛上簌簌地飘起鹅毛般的雪花。它们从天而降,飞舞着,却谈不上欢快。
有人说,雪是天地万色尽情变化之后,最终归于更高一级的纯洁原貌。放眼看去,大雪纷纷扬扬,从彤云密布的天空飘落下来。它们玲珑剔透,洁白如玉,好像上天派来的使者,又好像月宫桂树洒落的玉叶。那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翱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地面之上。它盖满了屋顶,压弯了树枝,霎时间,山川、田野、城市,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之中。就好像在诉说着一种伤感,一种离愁。
一面巨大圆桌摆在屋里,房门敞开着,可以直接看见银装素裹的院子。围坐在圆桌前的是这些人:韩钦、杨丹、计无猜、鱼慕飞、洛清晨、白思琛、胡大同、师问杰、丁虚。
除了师问杰以外,其他人明天一早都将踏上那艘新近造好的大船,前往焦土大陆。其中胡大同和白思琛在靠岸之后就会与韩钦分开,而丁虚则是韩钦请过去帮忙的。
在此之前,韩钦等人已经和贝康岛上结识的朋友们告别,多少离情别绪,尽在今晚的一壶酒中。师问杰已经登上贝康岛的王位,但在众人面前,他竟然哭了,完全没有王之威严。
胡大同端起酒杯:“来,祝我们此行顺利,也祝贝康岛的未来越变越好。”
他这句话原本没什么特别,但师问杰却从里边听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紧张地问:“你什么时候回贝康岛,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胡大同哈哈大笑:“我的使命业已完成,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得看我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倘若我这病再也治不好,那我也许就在焦土大陆上游山玩水,乐享人生余下的时光。”
师问杰面露难色:“还请首领不要这么说,我同贝康岛的众兄弟们,会等你,等你来继续领导大家。”
胡大同继续哈哈大笑:“吾心愿已了,让我去外边的世界放松放松,有何不可?”
白思琛附和道:“对呀,我也想去焦土大陆好好玩耍一番。”
韩钦缓缓端起酒杯:“胡大同首领豪情万丈,我敬你。”
“我们敬你。”杨丹、计无猜、鱼慕飞、洛清晨亦同时举杯。
由于已经进入冬季,因此桌上的饭菜很快就凉了。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连续不断地有温酒端上桌子。师问杰本来酒量还不错,但他第一个酩酊大醉,也难怪,明天他就将和在座这些人分别,而且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丁虚只穿着薄薄一件单衣,表面上他是个粗汉子,其实他心比较细,这场宴席,他刻意控制着量,因为他知道,明天开始,韩钦等人还得仰仗自己,自己可绝不能因酒误事。毕竟对大家来说,明天的船长王明远算是个外人,洛清晨则年纪尚小,韩钦他们又并非土生土长的贝康岛人氏,万一中途出现什么状况,还得他来化解困局。
和丁虚差不多,韩钦亦没有多喝,此刻他感觉肩上的压力特别大。重返焦土大陆的这个方案是他提出来,他有责任确保方案的顺利实行,醉酒可不是团队主心骨应该做出的表率。想想看,洛清晨和丁虚是因为自己而参与明天的方案,鱼慕飞、杨丹及计无猜,更是远跨大海来贝康岛找我,倘若有所闪失,那么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因此,当大家喝到亥初时,韩钦便提出散场。鱼慕飞很快同意韩钦的意见,杨丹则还想继续喝下去。虽然他是后边才来的贝康岛,可他对贝康岛同样有着情谊。
于是便分开来,胡大同、师问杰、杨丹、白思琛继续喝,韩钦、鱼慕飞、计无猜、洛清晨、丁虚则先行回去休息。
进到房间,韩钦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他微微闭着眼睛,他大概知道今晚很难入眠,因此选择了闭目养神的方式,这样一来,也能达到些许睡眠的效果。
房间里有些冷,韩钦紧紧裹着厚厚的被子。此刻他脑海里充斥着好多东西,各种各样的情绪塞进来,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都不够用了。
韩钦仔细算了算,从椒图将他驮到那艘贩卖奴隶的大船上时,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日子里,韩钦真的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他孤独过,他彷徨过,他无奈过,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他知道,小忍谓之修养,大忍谓之谋略。
如今,到了谋略展开的时候。焦土大陆,我韩钦,很快就要回来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贝康岛之上,鱼慕飞、杨丹、计无猜都来找我,可你们呢?或许你们已经忘记我这个亲生骨肉了吧。你们知道吗,我过生日之时,悄悄一个人在房间里窝上一整天,因为我找不到庆生的理由,找不到。
韩钦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的眼睛依然微微闭着,身上的被子越裹越紧。他浑身发冷,就连牙齿都不断哆嗦着。过往的日子里,这个少年,经历着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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