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门入了文王宫,姚若愚走在青石铺就的宽阔广场上,仰头望着逐渐昏沉下来的夜幕。
西辽被金国吞并,且不说那八万俱是精锐的狼骑兵,单单是一位八境帝尊的萧绰,就足以改变如今华夏的整体局势。
以前华夏四国,宋朝以三位八境分别驻守边境为代价,将金、蒙、蛮三国抵御于境外,其中金国迫于楚狂歌坐镇在重庆府路的威胁,那位金国太祖从来不曾有对文邦出手的意思,哪怕是当年惊心动魄的成都府一战,金国一方最强的也不过是七境而已。
可是随着萧绰归顺金国,大金就能腾出手来,或以萧绰或以完颜阿骨打来牵制楚狂歌,另一位八境帝尊则能够带领大军南下伐文。
哪怕说,金国碍于八境公约不得随意出手,但是光一位八境坐镇在现场,就足以让金国将士化身为不畏生死的悍卒。
所以宋文又或者单单说文邦,目前最好的破解危机的方法,就是趁着金国还没有将那八万辽兵尽数消化,还没有主动对宋文发起攻势的时候,抢先一步对金国发起攻击。
或许是神游太虚的关系,等姚若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司天处的门外,看了看天色,他估摸着邹布衣应该还在里面,便推门走了进去。
相比于吏兵工刑户礼六部,或并称为三府的天策府、商务府、参议府,甚至是单纯以治病救人为主的国医馆,司天处这个同属于文王宫麾下的部门,它的办事处就显得极为寒酸。
整个办事处不过一进院落,北边的三间正房有一间是邹布衣的住所,一间是平日招待客人的厅房,还有一间空置,东西两面的耳房都是用来存放气象、历史等资料。
因为文邦对司天处主管的气象、天文、历数都不太在意,所以司天处整体来说算是一个清水衙门,加上邹布衣对权势也不太在意,所以平日里司天处除了他这位少监,也就有两位不太会做人导致饱受排挤而被丢来司天处的官吏,和三名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厮。
此刻已经临近戌时,两名官吏和三个小厮都已经下班走人,姚若愚走入院落见邹布衣的卧房里亮着,房门虚掩,他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推门而入。
邹布衣正捧着本《公孙浑邪》津津有味地阅读,被他的破门而入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楚来人,邹布衣将书往桌上一摔,恼道:“你会不会敲门……”
他尚未说完,姚若愚已经云淡风轻地微笑道:“不会咋办?”
“不会就直接推门进来,多好!”邹布衣变脸变的飞快,讪笑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姚若愚一乐,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瞅了眼桌上那碟花生米,啧啧出声:“邹爱卿,你每月俸禄也不少吧?至于吃的那么寒酸么?”
“我又不像某些人那么喜欢口腹之欲,”邹布衣说到一半发觉对面那家伙眯眼,赶紧转口道,“所以人生少了许多的乐趣啊!唉……”
姚若愚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捏了三颗花生往嘴巴里一丢,笑着问道:“布衣,问你个事儿。”
“就知道你……”本能想要调侃的邹布衣想起刚刚两次转口,有些悲愤地合上书,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事儿?”
姚若愚沉吟道:“除了大道或术法,你说魂符能够感应星象么?”
邹布衣本来还是百无聊赖地,闻言后却是一怔,思忖了片刻,疑惑道:“魂符感应星象?若是魂符是星、天之类,或许有几分可能,怎么,文邦有哪位感应到了星象?稀奇啊!怎么做到的?是哪字魂符?”
挠了挠下巴,姚若愚回答道:“演。”
“演?哪个演?”邹布衣诧异道。
翻了记白眼,姚若愚没好气地说道:“老子的演。”
“你的?!”邹布衣愕然失色,惊讶道,“你的演字魂符不是演化各类属性的么?怎么会感应到星象?”
姚若愚撇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啊!”
自玉虚宫中,姚若愚借《奕剑道》观阅剑道繁华,借势将演字魂符自八卦层次逆推至四象,每当他修炼的时候,都能感应到一股充沛于天穹上的浩瀚伟力。
那股力量浩瀚无边,似实似虚,看似随时都能被姚若愚吸收,却每每都虚幻流泻,从他魂念的探索中飘然散走。
时间久了,姚若愚才隐约有所参悟,知晓这是四方星宿的天象之力。
可是他所修的终结剑道与星象明明毫无关系,哪怕是终结之道下面的一千大道及衍生出的更多术法,也没有和星辰有关的。
听完姚若愚的解释,邹布衣不禁蹙起眉头,半晌后才若有所悟,问道:“所以说,你那演字魂符是自从升华到四象层次后,才开始感应到星象之力的?”
“差不多吧!”姚若愚点点头。
邹布衣托着腮帮子,缓缓道:“四象在我阴阳家学说中,有周易四象和天星四象的说法,其中后者为四方二十八宿,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王爷,你的终结剑道既然是打算以一路逆推的方式归本溯源,那四象就是你必须跨越的一道障碍……”
没等他说完,姚若愚已经摇了摇头,屈指一招,聚气为剑,对准屋外虚空轻轻一抖,原先屋外的喧嚣声戛然而止,仿佛在这一瞬间,这间屋子被人以大法力隔绝了和外界的通道一样。
“此是止水,水者流泻天地,无孔不入,是为空间。”
又是剑锋垂下,姚若愚屈指弹击剑刃,铛地一声,屋外那道肉眼不可见的虚空壁垒轰然瓦解,无尽灵能浩瀚磅礴,尽数流淌入这口纯粹灵能凝练为的剑锋中。
姚若愚一笑:“这是饮火,火者狂暴无穷,如能量。”
凝视剑锋上汹涌澎湃的光芒,邹布衣瞳孔微微收缩:“驾驭万灵么?”
手腕一翻,姚若愚御剑而起,对准左侧铁架轻轻一挥,无声无息间,黑铁锻造的书架嗡然化为粉末,但是满架书籍却毫发无损,只不过因为书架粉碎而骤然跌落满地。
发现邹布衣表情骤然痛苦,姚若愚尴尬一笑:“这是卸武,卸杀卸甲卸器卸武。”
邹布衣若有所思,颔首道:“这就是王爷针对四象的逆转之法吧?”
见他神色,姚若愚失笑道:“老邹你有不同的见解么?”
邹布衣略微迟疑,缓缓道:“不敢说见解,个人理解吧,王爷你会不会……想的太复杂了?”
“复杂?”姚若愚微愣。
轻轻颔首,邹布衣捏了颗花生丢到口中,轻声道:“自古灵武无法合一,王爷虽然灵武双修,但是莫要忘记,剑道终究只是武道,魂符也终究只是魂符,固然两者都源于三千大道,但是毕竟还是同源殊途,王爷为何非要将两者合而为一呢?”
姚若愚不禁沉默下来,邹布衣挠了挠头发,笑道:“这么说吧,武道对王爷来说,如我等灵师的灵韵,魂符则如灵法,二者可以相互搭配协调,却不必融合到一起,你觉得呢?”
邹布衣不过是凭着个人见解表达了想法,可是此番言语对姚若愚来说,无异于是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缓缓闭上眼睛,姚若愚心神沉入紫府,演、逆两字魂符环绕心魂不断盘旋,前者四色光华灵动耀眼,后者诡异而霸道。
倘若不是邹布衣的点醒,姚若愚或许依然会执着于将剑道和魂符进行融合,仍然无法醒悟到,魂符和剑道再是属性相当,终究还是不同的事物,强行融合,不过是强扭的瓜罢了。
随着他的顿悟,源于终结剑道的魂念骤然流泻四溢,不复往昔的矫揉造作,而是从中缓缓散发出一股堂皇大气的无匹霸道,那是有资本终结天地万物的自信与豪情。
与此同时,演字魂符也缓缓断去了往昔强行和终结剑道搭上的脉络,象征着四象的四色光晕或浓或浅,最浓的为金色,即是西方七宿的西宫白虎,其次为蓝、红二色,最浅的是象征东方青龙的绿色。
心境平和之间,姚若愚忽有所悟,之所以是白虎象为最浓,是因为当年他诛杀李不圣的时候,妖龙命格将对方的白虎命格吞吸入体,使得自己拥有了这先天白虎之命格,从而拥有了充沛的西庚锐金之气。
所以按照此番理论,自己接下来是否需要收集拥有青龙、朱雀、玄武三类命格,以此补全四象,进而逆推至阴阳一级?
本来不过是偶然路过,临时兴起来咨询星象之事,没成想竟然因为邹布衣的“胡言乱语”,使得自己再次修正了修行的道路,姚若愚不禁是喜不胜收。
其实,他最初将魂符、剑道熔炼为一的想法也是有一定可能。毕竟对于修行而言,条条大路通罗马,从来不会有什么死路可言,只不过有坦荡宽阔的通天大道,也有狭窄崎岖的山间小路。
这也是为何有的修士能够一气跃千里,于修行路上突飞猛进,也有的人只能够步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追随着他人的脚步。
姚若愚最先属于前者,一朝顿悟毁灭剑意,看似开辟出了一条前人尚未走过的康庄大道,奈何他天性谨慎细微,总是不断修正方向,虽然因此而最终靠近并掌握了终结之道,但是也从而沦为了那跌跌撞撞行走的后者。
“看来殿下收获不小啊!”见他神色,邹布衣莞尔一笑。
姚若愚笑了笑,心念一动,随着演字魂符的光芒逐渐明亮,周身竟是接连涌现出四色光晕。
参天的青木焕发出无尽的生生不息之韵味!
锐金光泽散发出刺骨森寒的杀戮之气!
赤红的离火挟着无穷无尽的毁灭力量!
浩瀚而厚重的玄水凝如洲陆,巍如山岳!
木代表生机,金代表杀戮,火代表毁灭,水代表造化,这便是姚若愚于刚刚那一瞬间参悟出的奥妙。
最为奇特的是,这四色光晕看似是木金水火四象,但是随着姚若愚的呼吸吐纳,那四色光晕却时而化为八色灵光,时而幻作五色流华。
邹布衣见状轻轻一笑,拱手道:“恭贺王爷掌握四象之道。”
“这是为什么?”姚若愚看向身周不断变幻的光晕,皱眉道。
邹布衣含笑道:“四象脱胎于阴阳,却又分别演化为五行和八卦,虽然从数量而言八卦超过五行,但是究其根本,二者俱是由四象衍生,等阶相同。”
“等王爷有一日能将四象随意与五行、八卦进行转换,想来王爷就能彻底掌握四象之道,顺势将演字魂符升华到阴阳层次。”
姚若愚恍然,双手一握,将漫天光晕尽数收起,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次虽然完善了演字魂符的升华方向,但是那原先草创出的四招剑术却仍然有可取之处,只需结合如今的四象奥妙,再辅以逆字魂符的逆转神效,或许能将这四剑升华到更高的境界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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