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章 上山

    说是山道，其实一点也不准确。
    在这里，山体似乎被一把巨剑从天上斩下，两侧的峭壁笔直挺拔，站在下方望去，只能看见一线天色。
    一线天。
    这种景象在华夏也有，只是王曦从来没有机会去过。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到一线天，竟然是在异界他乡的艽朝。
    走到近前，发现这一线天的确险峻，宽不过三五米，入口处设有一哨卡，四座简易的箭楼分列两侧。
    入口前方的峭壁之上，大约离地十米左右的距离，有阵阵灵力波动传来。
    猜测应该是爆炸之类的阵法或者机关，一旦遇到什么无法抵抗的袭击，便可彻底将这条路给堵死。
    按照之前村长的说法，整个艽朝的版图被这座唯一的大山给拦腰切成两部分，长端帝居住在面积更小的一侧。而山的这一头生活的，只不过是一些类似于奴隶一般的社会底层，为艽朝生育、生产、卖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防着这一边呢？
    想了一会儿，王曦明白了。
    看来汉安血战的那一次，还真的是倒霉。
    要是汉安开启的那道界门，对应的位置在山的这一边，那可就有趣了。
    说不定等里院和地府已经屯兵上千了，遗人都还没有发现。
    王曦自嘲地笑了一下，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况且那天第一次开启界门，是因为陆侯亮装扮成了楚江王的样子，前来劫持小一和自己。就算界门真的开在山的这一边，也做不到悄无声息。除非能将陆侯亮迅速地斩杀。
    看这些防御的样子，并不是临时所建，尤其是那悬于头顶的阵法，根本不知道藏在哪里，山体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和小草，想来布置阵法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么长端帝，不，应该说艽朝的朝廷，早就意识到了，要开启界门，更大的概率应该是落在山的这一侧，所以才会这般布置。
    奇葩。目光短浅。
    王曦暗暗吐槽了一句。
    艽朝本就不大，这么一片相对广阔的地方，生活着这么多人，他们采桑养蚕、耕种不休，承担起了天下粮仓的重任，居然还能说放弃就放弃？
    想不通，就不想了。
    这种属于文化上的差异。
    大家最先开始的世界观都不一样，又怎么可能在一个频道上来看待问题。
    这种偏安于一隅的弹丸小国，就像华夏的日本一样。
    时刻觊觎着外界，可奈何自身条件所限制，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一旦抓住一点机会，就一定会疯狂一把，赌自己的国运，根本不会理会所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层级的存在。
    所以，虽然很多事情想不通，也理解不了，但只要想一下各自的成长背景，便能明白一二。
    比如，云良道长身上可以掏一枚安全套出来，不慧大师为什么掏不出来？
    就是这么个道理。
    “党将军，这山叫什么名字啊？”王曦问道。
    党明想了一下，觉得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道：“太阿。”
    “华夏古剑？太阿？”王曦问道。
    党明摇头，表示不知，他没有听说过这把剑。
    王曦干巴巴地奉承了两句，说什么气势巍峨，雄伟迤逦，壮丽山河……
    此处一线天，整个通道长约八九里，一行人花了大概三四十分钟便走了出来。
    同样，此处也是防卫森严。
    党明和张霄云上前对着一名骑兵道：“余将军，人已带到。”
    铁甲骑士点头，道：“辛苦了。”
    说完，挥了挥手，身后便站出了几名骑士，各自带着一匹无人骑乘的马，交给了王曦六人后，再次退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
    党明和张霄云互相对视了一眼，前者道：“余将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可否带着凤羽军先行离去？”
    长端铁骑的主将余鸿焘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向谁复命自己安排。还有，你们不是我下属，不用向我请示。里院的客人，陛下有令，不用前去觐见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国师相谈，这边请。”
    王曦看着远去的凤羽军，发现他们和眼前的这支军队，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啊！
    身前的长端铁骑，他可是领教过的，黑衣黑甲，沉默寡言，给人一种气势厚重的感觉。
    而凤羽军，明盔亮甲，全是轻骑兵，显得更为灵动飘逸。
    这一黑一白，此时却是相对而立，渐行渐远。
    突然，王曦心中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要是有一天，这两支军队在战场上相对而立，刀剑相向，谁能胜出？
    感觉上，应该是黑甲的长端铁骑赢面要大一些吧？
    毕竟这个怪物发起冲锋的时候，简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可是凤羽军机动性更胜一筹，这一点，王曦也是看在了眼里。先前他们和阳生对峙的时候，党明居然能如此之快就绕了一个圈儿，堵住了自己的后路，着实厉害。
    而且，王曦总觉得，军队虽然是一个比拳头大的地方，但是却不能忽视文化的力量。
    那个叫党明的将官，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这种人指挥起军队来，其实很难缠。
    王曦想了想，如果让自己指挥凤羽军，该怎么破敌……
    呃……打不过还跑不过啊？
    大家都是一样的马，你长端铁骑的马哪怕肥点儿，可始终负重太过，还拖不死你？
    呵呵，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凤羽军怎么可能听自己这个里院医师的命令呢？
    王曦托住小一的一条腿，把她给扶上了马，然后两人共乘一骑。
    哎，还记得汉安血战不久后，里院还在困惑，华夏腹地哪里去找这种上等的马匹，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这个世界。
    哎，直到现在，虽然王曦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每次想起，总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从小到大，关于异界的传说，数不胜数，没想到还真的有。
    而且自己居然还踏上了异界的土地。
    人生实在是太奇妙了……
    王曦道：“余将军，我们想要觐见陛下。”
    余泓涛没有理会，已经驱马走在了前头。
    他所走的方向，并不是凤羽军离去的方向，而是与这太阿山平行。
    杨允佶来到他身边，道：“既来之，则安之。党将军说得对。在人家的地盘，要见他们的皇帝，我们什么身份？”
    王曦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里院又不是一个国家，也没有国书，他们这些人员，其实连出使都算不上，只能算出差！
    或许在长端帝的眼中，能和他平等对话的，只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各国领导人了吧？
    所以，按照规矩，彼此对等的话，里院只能算做暗影圈子的老大。
    而这种事情，刚好归国师，也就是杨禄明管。
    让他们去找杨禄明谈，合情合理。
    王曦不知道这边的国师是个什么情况，但在华夏历史上，国师一般不能随意参与朝政。从现在的情况来推测，杨禄明所负责的，很可能就是艽朝的对外事务，也就是牵涉到华夏的暗影圈子的一些相关事宜。
    “哎，实在可惜。”王曦道。
    其实王曦真的很想去艽朝的城镇里转上一转。
    有些东西，只需要瞄两眼，就能从背后看出很多东西来。
    比如先前村长说，酿酒技术他们不差，其实说明艽朝的粮食是不用发愁的，不然的话，是不会将其用来酿酒，甚至还将其工艺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又比如，看一眼房屋建筑的风格，如果以屋瓦为主，那说明此处多雨，就类似于江南。看一下铁匠铺和书画店的数目，可以草率地判断一下艽朝是重文轻武还是抑文扬武。
    当然要是能来个航拍那就更棒了。
    一下子就能推断出城市的大致人口，贫富差距等等……
    这里面学问可多了，在出发前，王曦可是经过了系统学习的。
    什么地方要多看多留意，什么话可以直接问而不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些他学得无比认真。
    一行六人，知道这趟任务真实目的的，就只有他和杨允佶还有小一。
    小一多半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就只能他和杨允佶来。
    杨允佶道：“长端帝不是傻子，人家连城镇都不会让我们去的。”
    王曦道：“那就……我去！杨主任！我们要去见杨禄明！在没有长端帝在场的情况下！他不会一巴掌把我拍死吧？！”
    突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让王曦觉得有些慌。
    杨允佶道：“放心吧，你不是说了吗，他的原话是要让你生不如死，哪里会那么容易杀了你。”
    王曦道：“杨主任，你这话还真是有巨大的安慰作用啊……我……可不可以申请到时候不去见面啊……就装成一个不重要的随行人员？”
    杨允佶道：“你不去，小一也不去。合着里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对吧？当初接这趟差事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全程你来挑大梁。哎，每次说到这件事儿我就来气，只恨自己太年轻太天真，处处信了你的邪，甚至出发前都还要被你冤枉一把！”
    王曦讪笑了起来，道：“那杨主任，如果杨禄明要收拾我，你可要帮我挡啊。你们都姓杨，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杨允佶道：“我和他五千年前也不可能是一家啊！你看看，刚说完，就又要喊我来挡枪了。老子要不是吃亏吃多了，顺口就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过来道：“几位，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你们到山脚。请。”
    王曦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人家的意思是赶紧把马还给别人！
    屁股都还没怎么坐热乎，就在马背上颠了那么十里地左右，就又要下来了。
    看来，这出差都大同小异，折磨人。
    华夏的出差是打车、地铁、火车、飞机什么都要轮一圈儿。
    这里就是步行，步行，步行以及偶尔发点福利骑一骑马。
    前来迎接的，是五名侍女以及四名童子模样打扮的人。
    为首的一名侍女道：“山路湿滑，各位小心。”
    说完，便引领着王曦等人沿着青石阶向上走去。
    如此说来，杨禄明是特意镇守在这一线天附近？
    走了一会儿，王曦惊奇地发现这上面别有洞天。
    山路蜿蜒曲折，此时既能看到山脚下的景色，也能看到山中的层峦叠翠。
    身子的左右两侧，便各自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等终于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杨允佶已经累得不行了。
    他整个人趴在石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几位稍等。”五名侍女离去，四名童子则守在了他们来时的路。
    王曦觉得好笑。
    莫名其妙，这几个童子能干什么？我要走，他们拦得住？
    就算是里院，也找不出二十岁以下的高手。
    你可以是天才，但这个年龄，你不该是高手。
    他来回走了几步，开始打量起来。
    这是一座山中的小楼，高三层，通体木制，建在了此座山峰的最顶端，想必站在楼内眺望的时候，可以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因为有着院墙的存在，所以小楼之前，还应该有着一个庭院之类的空地。
    而庭院空地的两侧，应该还有一些类似于厢房的地方，想来应该是供下人居住。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好判断，因为隔着院墙，王曦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房顶。
    他先到那几名侍女已经进了院门，自己也就不好继续往里望，于是调过头来，来到山崖前，好好感受一下这低配版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可还没等他抒发一下胸中的书生意气，就被眼前所看到的给震住了。
    王曦赶紧缩到杨允佶身旁，悄悄道：“杨主任，快过来！快过来！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城镇！”
    杨允佶哼哼唧唧道：“你去吧，你和小一假装玩儿自拍，都给拍下来吧……”
    王曦也不多劝，拉着小一再次来到悬崖边，一边用肉眼观察，一边开启了录制视频。
    这个角度，实在太棒了啊！
    不仅能俯瞰整座城镇，甚至周围的一些村落也能远远瞧见。
    王曦还发现，在其他几座山的山峰上，竟然也和这里一样，有着建筑，住着人。
    只不过可惜了，没有机会看一下他们的皇宫是什么样子。
    眼前最阔气的建筑，在王曦的眼中，也不过是乡下二层小洋楼的级别。
    他想要搜寻的，是观念中早就根深蒂固的那种皇宫。
    等他再次向远处眺望，眼神中开始写满了疑惑。
    现在已经日上竿头，看时间，十二点半了，为什么远处会有如此之浓的雾气？
    白茫茫的一片，不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