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城门口三三两两聚着等待入城的百姓,守门的士兵打着呵欠骂骂咧咧的让众人排好队,以便接受入城的检查。
人群中一人颇为扎眼,他身材高大,形如铁塔,一头头发乱蓬蓬的,口歪嘴斜,脸上还有一块烫伤的疤,正渗着脓水,散发着阵阵臭味。
“唔……”旁人嫌弃的捂着口鼻躲闪,跟着他身后的女子和丫头却亦步亦趋,丝毫没有嫌弃。
人群慢慢前进,待到那壮汉跟前时,士兵拿起手中的矛杆对着他一戳,不耐的道:“去去去去去,要饭的滚一边去。”
跟在其后的女子快步上前挡在了中间,对着士兵说道:“大人行个好,我哥哥不是要饭的,他脑子不好使,我们正是要带他来寻医的。”
士兵打量了那女子一番,见她姿端貌美却一身粗衣,显见也不是什么有钱的,遂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可不成,脑子不好使要是进城打人了怎么办,这牛高马大的,动起手来不定伤多少人。”
女子知道他们要的是银两,奈何剩下的已经不多,只好掏了几粒碎银子往那士兵手里一塞,还未说话,身旁那小丫头却已经一把抱住了士兵的腿,可怜兮兮的哭道:“大人不要赶我舅舅,我跟娘亲会看好他,舅舅他不打人的,大人行个好吧,他没了我和娘亲会饿死的,呜呜呜呜……”
那小丫头一哭,先前还嫌弃壮汉的百姓们都纷纷开口求了情,那士兵得了几个银子,也不愿再做纠缠,便不耐的扬了扬手,说道:“得得得,赶紧进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丫头破涕为笑,拉了壮汉就往里走,女子跟着进了城门,到了拐角僻静处,对着那壮汉说道:“秦大哥,你带着雨茉在这等着,我去探探他们到了没有。”
秦臻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太过显眼,也不与冷绯柔争辩,抱了雨茉往角落处一坐,点头道:“柔儿姑娘尽管去,我定不会让雨茉有危险。”
雨茉在他怀里冲冷绯柔挥了挥手,待冷绯柔走了之后,她掏出手巾沾了沾秦臻脸上的伤,轻轻呼了口气,说道:“还疼吗?”
秦臻的眼泪霎时就出来了,想到家中老母带着一双儿女,他忍不住抚了抚雨茉的脑袋,然后摇了摇头。
这脸上的伤是他自己烫的,因为刺青象征了囚犯的身份,这一路下来他带着雨茉母女躲避追捕着实辛苦,为了不让人一眼看出,他才用火烧去了刺青,因没有医药,所以伤口溃烂成了这样。
“爹爹他们不知道到了没有,我好想他们哪。”雨茉用一种不符年龄的语气叹了口气,看着娘亲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秦臻看着她写满担忧的小脸,也忍不住长长一叹。
这世道,何时才能让人心安哪!
“哟,姑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啊?”小二哥见有人进门,连忙迎了上去,冷绯柔扫了扫店里的客人,轻声询问道:“打听一下,店里这两天可有住进来三个男子,个子,这么高……”她这边还在比划,就听身后一人叫道:“柔儿。”
来人一脸疼惜的望着她,冷绯柔却满目警惕的退了两步,皱起了眉头。
白少卿笑了,上前去拉了冷绯柔的手,道:“怎地才来,我们都到了两日了。”
冷绯柔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容,却还是透过眼睛看到了白少卿的影子,她轻轻吐了口气,本想回答,却堪堪的落下了眼泪。
好几天了,她带着雨茉跟着秦臻东躲西藏,又怕被官兵发现,又怕耽误了与少卿汇合的时间,当真是十分辛苦,而今尘埃落定,心中强撑的那根弦也就崩断了,安心之后的疲惫排山倒海而来,她抓着白少卿的手,轻声说道:“秦大哥和雨茉还在西街巷尾等着的。”
白少卿俯身将她抱起往了楼上而去,待到了房间,才见她竟安心的睡去了。白少卿心疼的抚了抚她的脸,将她放入床间,然后磕门而出,快步向着西街奔去。
入夜之后热气消退,有了一丝清凉,冷绯柔醒来已到掌灯时分,她心底大惊,跳起之后才发现雨茉也一同睡在身边。
原来不是梦……
她长舒了口气,给雨茉搭好毯子,起身到了门外。
客栈里人来人往,正是赶路行人晚膳的时间,一楼大厅里都是吃饭的,她四处望了望,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白天所见的那副模样,白少卿看到她后示意了一下,端着放满了碗碟的托盘上了楼来。
“醒了正好,过来吃东西。”他端着东西进了紧挨着的那间房间,冷绯柔跟进去一看,才知大家都在里面。
大房中有三个铺位,其中两人坐在桌边,当头床上的正是秦臻,他脸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此刻正睡得香甜。
“柔儿姑娘,坐。”开口说话的也是陌生的脸,可听声音冷绯柔便已经听出是白炎,风流笑着倒上一杯茶,也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几张人皮.面具,也幸得如此,才能躲过官兵的追查,待咱们从渡口入了江,就可以做回几天自己的样子了。”
“好是精巧的面具哪,我记得在建安时,缠绵公子便有此手艺。”冷绯柔叹了一句,话音刚落,白少卿就在旁苦笑,道:“你道这面具是谁制的,当初小侯爷也不知偷了缠绵公子多少好东西去,现在逃命了,却是倾其所有才买到了这么几张。”
冷绯柔这才知道这些面具原来正是出自缠绵公子之手,想,这世间果真世事无常,原来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却不一定能够得到,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咱们明日从渡口入江,七日之后可到沂南,入了沂南后换船再往东走,水路的好处就是少了官兵的搜捕,只是花费上比陆路更多。”
“卖了那两匹马儿还可置换一些银两,水路平稳,小侯爷也可安心养伤。”白少卿将饭菜摆好,招呼大家一起来吃东西,见冷绯柔去望秦臻,他笑了笑,道:“先吃,秦大哥和雨茉的都留好了,这几天苦了你们了,多吃点补补。”
冷绯柔脸有些红,见他说完给自己碗里拼命扒东西,忙一伸手抢过嗔怪道:“又不是蛮牛,塞这么多做什么。”白少卿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道:“吃饱,不够我再去买。”
风流摇头不说话,白炎则一声不吭的端碗吃起了东西。
这一路东去,也不知道会遇上怎样的情境。风流受自己所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少卿一家本过着安生的日子,如今也成了受通缉的犯人,秦臻呢,就算艰难也好过当这亡命天涯之徒。
侯府被抄家,爹娘陷入了怎样的困境?无瑕不知所踪,自己又该从哪去找他?
所有的一切重重叠叠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他的脸上却不能有任何显现,因为他知道,如果大家了解了他真实的想法,那到了沂南后他就走不掉了。他不该,也不能再连累其他人,就算天要灭他,也该由他一个人来背负所有。
心中主意已定,他便安下了心来,就如同看淡了生死从容面对的人一般,不再逃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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