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俨然已是一座空城,与当初在白山外看到的将死尸藏在柜中的小城何其相似。脚步踏过焦土,看着道两旁坍塌倒闭的房屋,奚昊心里禁不住有了害怕,他紧紧拽住了缠绵的手,越走越心惊。
“这里不像是瘟疫横行的样子。”缠绵感觉到他的不安,伸手搂住了他的身子:“别怕,看起来已经没有人了。”
“是啊,就跟当初咱们遇到的那座小城一个样。”奚昊依偎在他的身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缠绵将外衣脱下覆在了他的肩头,握住他的双肩说道:“你等在这儿,我四处看一下。”他说完就要走开,奚昊一把将他拉住,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好,咱们一起走过去。”缠绵知道他胆小,也顾不得这样搜寻会耽误多少时间,只一只手拉着马儿,一只手护住他一并往前。
不难看出,这小镇也有繁花似锦的时候。街道上的房子一间连着一间,各种商铺都有,人没了,那些铺子里的东西也都没有收拾干净,道上四处可见散落的什物,让人不禁去想象当时混乱的一切。
“你饿不饿。”
从临安出来,两人心急求证,一路拼命赶路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奚昊身子虽不弱,但终究体力欠缺,因为担心,所以吃得也少,这几天脱脱瘦了一圈。缠绵看得心疼却无可奈何,如今地方已经到了,他也暂时安心了,想要好好让奚昊休息一下。
“嗯。”奚昊点了点头。缠绵抬眼四望,看到了街道那头的一幢大房子,遂指了一指,道:“那似乎是个落脚的好去处,上马,咱们去那看看。”
带着奚昊打马到了跟前,缠绵抬头一看,念道:“魅阁轩,看来是酒楼了。”
那酒楼门前空空荡荡,门槛上却有很大一片污渍,缠绵定睛一看,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是血渍!
他下意识的将奚昊往旁边带了带,趁他不备拉着他跨进了门去。
这里看来经过了一场恶斗。
一个小镇,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般的匪类根本没这么大的本事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所以说,杀人者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就是能调集兵力的官府衙门。
是什么势在必得的东西让这些人可以下这般的狠手,让一个镇子的人都没了呢。
心头转念,却不能将所想告知奚昊。缠绵将奚昊安顿在一张桌子前,自己则朝着后堂走去。
那后堂厨房里米面粮油整齐放在一处,一应俱全。缠绵叹了口气,挽起袖口搬来柴火准备做点吃的。他一面忙活一面去叫奚昊,想让他坐在灶边暖暖身子,唤了几声之后发觉不对了。
奚昊开始还应了他几句,后来就没有了声音,他心头一惊,转身便朝大堂奔去。
那桌旁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奚昊的影子。他一个箭步冲出大门,却见魅阁轩对面的房子里跑出来一道身影,却不是奚昊还会是谁。
奚昊的手里抓着一样东西,边跑边哭,到了跟前一把将他抱住了。
“无瑕,是无瑕!缠绵,无瑕和白炎去哪了!他们去哪了!”
缠绵一头雾水,拉开他后拿过他拽着的东西一看,顿时也头皮一凉,心头突突猛跳起来。
那是一副画卷的半角,虽然不全,但画上的桃花栩栩如生,像极了无瑕的手笔。
“无瑕!!”缠绵放开奚昊拼命奔向那房子,进门一看,顿时呆住了。
那屋内格局明显是一家私塾,地上散落的全是书卷,壁上挂着卷轴,卷轴上的字迹清晰明白的告诉他,的确是无瑕!
“无瑕……无瑕——”缠绵疯了般推开那一道道关闭的门,但里面除了空荡再没其他,他寻得越快便越是失望。奚昊跟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当发觉缠绵几近失控时,他伸出双手,从身后将缠绵紧紧抱住了。
“你不要这样缠绵,你这样我好害怕!无瑕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有白炎在呢,他怎么可能会让无瑕出事情,对不对!”
缠绵顿在原地,绷得笔直的身体因奚昊的紧拥而有了缓和,在努力平复了自己的焦躁后,他松了紧咬的牙关,回过身,抚住了奚昊的脸颊,轻声道:“你说得对,有白炎在呢,无瑕怎么可能会出事情。是我心急了,你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找,一间一间的找,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这一找便从天明到了天黑。没有烛火的白马静悄悄,初春的虫鸣让这种寂静无限的扩大,显得格外诡异。寻找的地方越多,也就越让人绝望,不光是奚昊,便连缠绵也没了信心。
这儿的确已经是一座空城,就算白炎和无瑕曾经停留在这里,现在也都已经不在了。
脚步变得迟缓,身心也感到了疲倦,在弛过一条小道之后,缠绵突然勒马停住了。
那是!
月光的银辉如一层薄雾笼罩在那满目绯红的桃林上,风吹过,带来了花儿的芬芳。桃林那头影影绰绰立着一座小楼,溪水的声音潺潺入耳,水车的转动吱吱呀呀。
奚昊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缠绵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
那曾是无瑕心中何其向往的生活,那种平淡和静谧对他来说是憧憬与希望。而今一切都已实现,他人又在何方?
红烛相对,映亮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工工整整的喜字贴在门上,窗上,所有的装扮都显得喜气洋洋。两套大红的新衣交叠散落床头,暧昧之色引人遐想。
“他们,成亲了……”奚昊捂嘴压下了抽泣,看着那竹楼里的一切心痛难当。
抛却了小侯爷与冷公子的身份,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守着对方,他们要的比任何人都简单,可是却为何落得这般收场!
“缠绵,我的心好痛呐……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折磨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你告诉我……告诉我……”
忍不住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远远而去。对面的小山坡上,一道黑影默然而立。紧拥的剪影映在窗棂,让他那幽黑的双瞳缩得更紧。
“少爷,咱们走吗?”凌峰轻声的问了一句。
武飞云没有回答,只死死的盯着那窗棂上的剪影,恨不能将那人的影子刻入眼底。许久,他长吁了一口气,道:“走罢。”
“那他们——”
凌峰迟疑了一下。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人居然会是他们!那宗奚昊是少爷心中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儿,他对那人的渴望在今天看到他的那一刹全然无法隐藏。自己当真是怕他再如从前那般冲动,还好,他只是默默地跟着看着,没有任何的行动。
“对李宗治来说,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孟白炎回去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成乐的侯爷府都保不住,我知道佰茶公主没有死,就在成乐城里,所以我们要在李宗治对我动手之前赶到成乐去。一旦成乐异变,我们便挟了佰茶离开那里。”
“那即刻就动身吗?”
武飞云回头看了一眼,一向阴鸷的眼中竟透出了一丝柔情。
那是他多么渴望得到的人呐,由始至终他都没想到自己竟也会爱到如此之深。从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可死过一回之后才发现,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烟云,真正值得珍惜的,还是那个想用一辈子相守的人。
可惜如今的武飞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呼百应的相府少爷了,他要活,便不能让对手有所退路。
“走。”只简单的一个字,他抛下了心中的渴望,朝着愈发黑暗的前路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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