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倩霞泽洛珅》第336章 意难平

    荀倩霞扭头见门外头走来个太监，正是晏破身旁的慕公公。他看着孤身一人的荀倩霞有些惊讶，“服侍您的那些宫女呢，莫不是躲懒去了？”
    她笑道：“怎会躲懒，就是伶俐过了头，吵得我头都晕了，才把她们支开想讨个清静，有事再叫她们便是了。公公有什么事？”
    “郡主一路上多有劳累，大王吩咐宫人准备好酒好菜，一会儿便上紫竹宫与郡主小叙，派奴才来问一声，不知郡主是否方便？”
    “楚王殿下盛情难却，璇玑自然没有推辞的理。”
    “是，奴才这就去回禀大王。”说完慕公公便退了出去。
    他是不想面对这郡主的，倒不是嫌恶——模样便不提了，虽说性子温婉亲切，却总仍给人一种和先王后相似的感觉，让在妃嫔之间都颇得敬重的他也是真心地垂下了头颅。况且，好几次“王后”二字都到了嘴边，他硬生生吞了回去，改口称呼“郡主”，实在是让人感觉难受啊。
    而荀倩霞仍坐在桌前，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笑道：“你瞧，这便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的好夫君，知道我等不及了……啊，真不知道云意殿那位现下是个什么心境？”
    一想到那女子惊惶无状的样子，她便想笑。
    然而这还不够，一点点惊恐罢了，和自己所受的屈辱和绝望、和疏桐的死相比，算得了什么？！
    那一幕幕让她窒息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强自平复了吐息，双手紧握，她仍觉得意难平啊！意难平！
    “殿下，臣回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定了定神，“绛月，苒絮和月瑟可还好吗？”
    “她们之前受了许多拷打，不过在送您回宫以后臣打扮成宫女去过天牢，给了狱卒许多好处，方才去见，也见二人的确没再多受什么刁难。”
    荀倩霞心中隐隐作痛，又有一丝庆幸。只要活着，便还有余地……如果就连她们也不在了，那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给柳云杳怎样的死法了！她抬眸，眼底恨意渗出，“那这次就再麻烦你扮一次宫女了，我要让柳云杳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是。”
    绛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而云意殿外，因为柳昭仪这几日都茶不思饭不想，所以素袖专门去替她取了药，回来路上却碰见个有些脸生的宫女。
    “素袖姑娘！”
    “你是？”
    “慕公公让我帮忙传个话，大王让柳昭仪稍后一起去紫竹宫用膳。”
    素袖并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却听那宫女继续道：“哎，大王指名了让昭仪娘娘陪自己一起去见那位郡主，说明在大王的眼中昭仪娘娘已经是未来的后宫之主，那素袖姑娘你也就变成王后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了，而我虽然在奕华宫当差，却只能做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姑娘以后有机会可别忘了提携一下我呀。”
    原来又是个势利眼的小宫女。素袖瞪了她一眼，疏远而冷漠地开口：“把自己的手上做好了自然会得主子欢心，也会有所赏赐，别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而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宫女对着她的背影，露出诡谲而冰冷的笑容……
    很快，夜幕逐渐降下。
    坐在紫竹宫的荀倩霞听到远方传来马车的声音，且越来越近。随后，十余位宫女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上了桌，都是上好的美味佳肴，只是荀倩霞实在无意和晏破安然地共进晚餐。
    “大王到——”
    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郡主对这里可还满意？”
    她并未回话，眼神空灵，朝着所有的宫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这……”那些婢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这位郡主的命令，而且这位郡主还有一张和先王后一模一样的脸。
    “好了，都下去吧。”
    得了晏破的话，她们才如蒙大赦一般接连退了出去。
    此地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而眼前之人，有着和他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的容貌。
    晏破的心绪一时间便混乱了起来。
    “晏破。”
    她竟然直呼他的名字？！
    第一个反应不是她的无礼冒犯，而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晏破浑身紧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方才那个温柔无边的璇玑郡主，此刻用深邃有力的目光将他注视着。那眼神，仿佛能够挖空他的心。
    她叫自己什么？！他听错了，是吗？
    晏破脚下踉跄，模样惊惶而狼狈，如同受惊的兽，身形摇晃。
    绝色佳人嘴角噙着一抹冷得刺骨的笑，“晏破，我回来了。”
    “你……说什么？”他的气息全然乱了，“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璇玑郡主吗？”
    “璇玑郡主？是啊，我是璇玑郡主，可我也是凤月公主，是你故去的先王后啊。”
    “不、不可能……郡主，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孤不喜欢这样！这不好玩，这不有趣！”看着女子逐渐靠近，他伸手扶住身旁的桌案。
    她的笑容，怎么和梦中时常出现的那张脸上的笑一模一样！多少个深夜，他在半睡半醒之间，都能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他的王后，站在一片漆黑之中，似远似近，似隐似现，唯独那讽刺而冰冷的笑容，即便醒来，也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就是荀倩霞。当然，你最好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你只需要叫我王后便好。楚王与楚王后，那是你我之间唯一存在过的关系。”
    他的脑中轰鸣作响。口中发不出声音，只有双眸睁大，虽然惊愕，但他却渐渐放弃了挣扎，逐渐陷入了现实，“你到底……是人是鬼？是冤魂借了璇玑郡主的肉身，还是活人借了璇玑郡主的身份？”
    看他这副样子，却还能够思考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了呢，荀倩霞嘴角上扬，“是后者。我没有死。”
    晏破的表情又是一阵剧烈的变化，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几乎是在咆哮着，眼眶睁大，露出眼底的血丝，煞是骇人。
    “有人要我死，仅此而已。”她不再多话，将一封小笺递到他的面前。
    门外有嘈杂的声音，就像是不懂事的宫女碰倒了陶瓷的花瓶。不过晏破的心思已被占据了，而荀倩霞则意识到了什么，微笑不语。
    晏破默了默，手颤抖着接过。上头写着“王后亲启”四字，他略有疑惑，却看到荀倩霞对自己点了点头，便缓缓拆开。里面只是薄薄的一页，却染了血，触目惊心。
    他一行一行地看着，全身愈是发抖，后来更是跌坐在了凳上，“这是……”
    恨，泪，还有曾经鲜活的生命，都依附在了这小小的一封书笺之中。
    以亲人为要挟，威逼殷氏。调换夜明珠，杀死元曜，致使木芙妍含冤而死。为了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泄露，将殷氏逼上绝路。
    所以的罪状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柳云杳。
    荀倩霞没有看过殷氏的这封绝笔，可她能够猜到。唯一她不能确定的是，殷氏有没有写上林清儿和卫清悠的事情。不过，管它呢？那已经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