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山川》第四章 暗涌（十三）

    “剑气成型——”银面人低语一声，“小娃娃，老夫当真是愈发喜欢你了。”
    说话间，万青已经挺剑攻上，他三道灰影交错行进时而汇聚时而分散，化剑开始飞速旋转，银面人不敢掉以轻心，猛地运功翻动起巨石，随即巨石一分为三变成了三道石墙逐一砸了下来。但这次银面人的防守没有起到作用，三道灰影扭曲着身子分别从石墙左右还有上方飞来，这三道灰影极为诡异，软绵绵的，几乎贴着石墙绕了过来，银面人不由得“咦？”了一声，随即收回双掌准备迎击，只见一个万青已由左上方攻到，他随即飞掌去挡，但拳掌还未攻到，那个万青却陡然化作了一道银色的迷雾消散开来，让他击了个空。
    还来不及让银面人错愕，另一个万青又从头顶纵身刺了过来，这一个万青与刚才又有些不同，他的身边环绕着几柄化剑，银面人刚要攻上，却感觉下盘又有人攻来。两个万青，暂时让他分不清真假，不过他依然还是不屑得说了一声：“花里胡哨！”随即双掌合十奋力往下一压，地面紧跟着陷下了一圈，只见他披发激扬，一股真气喷涌而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万青阻挡在身前，哪知道两个万青竟然相视一笑化成了两道长剑，剑锋与屏障激烈碰撞不停得嘣出火星，银面人诧异之下猛然往身后一撇，果然身后也有一个万青，正刺向自己的后背。
    银面人慌忙中一个翻身，双足往后一踏，身形向后飘去，万青挺剑跟上，银面人边退边挥掌，一道道石壁凭空从地上升起，顿时“嘭嘭嘭！”石壁的碎裂声响彻平野。银面人不敢再轻视万青，顿时收住脚步，紧接着身子一转改用腿功迎敌，他一脚迎上，脚却不知怎么的裹上了一层隐约金黄的护甲，越来越大，像是长了两只巨脚，力道无穷。
    万青一惊，原本以为他的拳掌一惊了得，但没想到腿上的功夫更为霸道。这时候若是要硬碰硬的话自己占不了上风，随即身形一转化作一道银光在银面人的双腿之间穿梭，一旦找到空隙就往这对腿上刺去，哪知道这层金黄的护甲坚不可摧，一时间两人缠斗起来。
    陈武玉在远处看得心惊胆战，忽然间耳旁有人说话了：“这样下去老万还是要吃亏。”这声音冰冷极了，陈武玉猛地一回头，果然是尹天成，陈武玉看得太过入神，连尹天成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旁都不知道。
    “万青的修为武林皆知，谁又能奈何得了他。”陈武玉也没太作惊慌。
    “话不可这样说，连我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公子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陈武玉斜眼瞧了他一眼，知道他说得不错，却又不愿承认，至少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尹天成没在意，淡淡得说：“这老头还未使出全力，再过百招老万就要落到下风。”
    “尹帮主似乎很有把握，不知道尹帮主下场迎战能有几分胜算？”
    “老实说，我赢不了。”
    这倒是让陈武玉吃了一惊，呆呆得看着尹天成，他忽然对面前的尹天成有了几分好感，放眼江湖说大话逞强的武人不计其数，像尹天成这等修为应该说也是位列前首，没想到他竟如此坦诚。
    “怎么，三公子不信？”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尹帮主倒也是性情中人。”陈武玉忙说。
    “尹某说得是大大的实话，纵观当今武林，与你家老爷子齐名的就有三人，他们武功虽高，但不见得就是独步武林，就说老万的师傅莫老爷子，四大高手之中又有谁能和他一战？”尹天成娓娓说道，“这世上追名逐利的人不计其数，在下说一句三公子不爱听的，若是陈老庄主能够放下名利醉心武学，他的修为可比莫老爷子，只是他花在俗事上的精力太多，所以只能止步不前。”
    “嘁——那尹帮主的所作所为又当如何？”
    “尹某就是俗人，不比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尹天成忽然转过来看着陈武玉，“你可曾见过千里赤土，尸横片野？天灾人祸，兵荒马乱，那些流民没有吃的只能吃树皮，树皮吃完之后你知道他们怎么办——易子而食，三公子读书多，自然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陈武玉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对——我就是成长在那个地狱里。”尹天成低语了一声，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陈武玉忽然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悲凉，正想要说什么，就见尹天成已经快步要往前走去，陈武玉一惊，以为尹天成想要趁火打劫，说：“你要做什么？”
    尹天成回头说：“放心，万青与我还有十年之约，我不能眼看着他死在别人手上！”说罢，一股起浪将陈武玉推出了三五步，紧接着尹天成风一般得向万青飞去。
    战圈内，万青与银面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万青的镜花水月已经使到了第六路，即使没能占到上风，但战局早已扭转过来，二人现在是平分秋色，你来我往好不痛快，二人周围的树木丛林耐不住这二人的折磨，早已化为一片平地，正当银面人挥掌向前时，尹天成猛地从天打下三掌，一条水龙从天而降，银面人大吃一惊猛地抽身后退，万青也是一愣，停下剑来观瞧。
    “姓尹的，管什么闲事？”万青看清楚是尹天成，不悦道。
    “我偏爱管你的闲事，你又能如何？”尹天成已经飘然落地，站在二人中间。银面人收起拳掌，问说：“你这个小娃娃又是谁？”
    “老前辈修为高深，晚辈在一旁看得技痒，不知道能不能有幸陪老前辈过上几招？”尹天成话说的轻巧，心里却实在没底。
    “你在那碍什么事——”万青心里明白，这银面人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若要论单打独斗当今武林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师傅莫良庸了。武学修为是一件即公平却又不公平的事，像万青这样的天资当然是万里挑一，别人学十年也抵不过他学一年，这自然是不公平的；但它公平的地方又体现在武学修为和经验往往都随着武者本身的成长而成长，就算万青天资过人，但遇到像银面人这样的“长者”还是略逊一筹。所以尹天成的突然插足对于他来说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他与尹天成自成名起就颤抖不休，二人谁也不服谁，却又斗不出一个输赢来。
    “开明三杰”之中，尹天成与万青可谓是一对彻彻底底的冤家对头，甚至原本话就不多的尹天成一遇到万青就能滔滔不绝讲出许多话来，这是旁人不会知晓的。有时二人斗过数百招之后精疲力竭，便会找一处酒馆喝酒吃饭，酒桌上继续斗着嘴皮子，酒足饭饱之后再接着过招，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尹天成经营着江湖黑帮，万青又是正道侠士，说不定二人倒能成为一对知己。
    银面人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看来老夫真是孤陋寡闻了，江湖上竟出了这么多青年才俊，老夫真是心喜万分——哈哈哈哈——”别看尹天成只挥出了三掌，但是地上那三个硕大的掌印已经让他心里有了底，看来这个年轻人和万青的实力不相上下，再看这二人也是老相识，银面人一下子冷静下来，若是这二人联手的话自己鹿死谁手可真是不好说。
    思虑一过，银面人决定暂时撤手，说到底他也不是来找万青打架的，要务在身，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如暂时撤退，想罢银面人衣袖一挥背过双手，笑道：“罢了罢了，今天老夫也尽兴了，这一身汗没白出——小娃娃，改日老夫再来找你取剑。”说罢，银面人干脆利落得双足一踏，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你看得出这人是谁吗？”尹天成看着银面人消失的方向问万青。
    “看功夫看不出来——但是——”万青突然脸色一变，神情凝重得说道，“我心里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