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盗帅问道:“是跟桃花剑阁周旋下去,杀几个弟子解解闷儿,还是打算埋头苦修,等神功大成出来,一掌毙了瑶无艳那老女人?”
他话语虽然轻浮,却并不轻松,就算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其中凝重彼此都能明白。
苏澈摇头一笑,“杀几个弟子解闷儿这话你都能说出来,还是不是仗义的墨家之人了?”
盗帅耸耸肩,把手一摊,“正儿八经的墨家子弟。”
苏澈道:“瑶无艳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想杀她报仇谈何容易。”
“别妄自菲薄啊。”盗帅一听,以为他有些泄气,便宽慰道:“你想想看,你才练了几年功,她练了多少年?你还年轻,她可是二十多年前扬名的人物,这肯定急不来的。”
“可我忍不住着急。”苏澈看着杯中茶水,茶叶沉底,如人心境,“我亲手将洛青埋了,他胸前塌陷,五脏六腑乱成一块,如此惨状,见之不忘,更不敢忘。”
盗帅听了,眉头微锁,看着面前之人,不发一言。
“我恨不得生痰其肉。”苏澈抬眼,眼里是压抑至此的寒意和恨意,“我几乎连一刻都忍耐不了,更逞论要等几年几十年!”
“可你必须等。”盗帅沉声道:“你不等,就得死,仇报不了,自己也要搭进去,到时,洛青就真是白死了。没有第二条路。”
苏澈深吸口气,端起了茶盏。
“然后,我会为你报仇,步你后尘。”盗帅说了句,倒酒喝了。
苏澈端茶的手一顿,“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最好。”盗帅笑了笑,“虽然现在不能杀了瑶无艳,却也能让她身败名裂,让天下人都看看这老女人的真面目。”
苏澈问道:“会有人信吗?”
他知道对方所说的意思,无非便是将此事真相说出,然后动用江湖风媒等力量将此事传出去。
可有狄左梁言他忘恩负义、残杀门中弟子在前,此事必会涉及到桃花剑阁,先不说有没有不怕桃花剑阁的风媒敢传扬此事,单是有没有人信还待两说。
毕竟,那可是持剑八派之一的桃花剑阁,而又是狄左梁这位江湖巨擘所说的话。
“你是苏将军的儿子,就算现在很多人都疑你,甚至骂你辱你,但这是因为你还未发声,若你开口,风向必会转变。”盗帅说道:“这梁州地界虽在桃花剑阁影响范围之内,可此事必会传遍江湖,因为它曾是梁国的江湖。”
苏澈不太明白。
“除却苏将军的名望,我也会助你。”盗帅说道:“墨家会支持你。”
苏澈抿了抿嘴,感动之余,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信你为人,墨家信苏将军为人。”盗帅一笑,“你是梁国的武状元,梁皇帝方景然就算心胸再狭隘,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若你不得他认可,是不会摘下这桂冠的。”
苏澈一愣,在他心里,方景然一直是个气量狭小而又见识短浅的亡国之君,此时听盗帅之言,似乎此人并没有那般不堪。
不过想想也确实,世俗中能当上一家之主的都有自己的本事,更何况是执掌天下的一国之君呢。
他苏澈,也没资格小瞧别人。
这般想着,他忽而想到在桃花剑阁听到的,关于方景然和万贵妃失踪之事,便问了出来。
盗帅听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澈见此,也就不再问了。
……
盗帅相信苏澈能听懂自己的话,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不过那也都是后话。
想活,得先会躲。
入夜了。
店小二本是趴在桌上打瞌睡,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悠悠转醒。
他扭了扭脖子,抹了把脸,微晃的烛光下,隐约还能看到那临窗的两人还在坐着,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或是去休息的意思。
店小二揉了揉眼睛,酒馆里早就没人了,后厨也没有声响,而跑堂阿三这个时候肯定是去睡了。他朝柜台看了眼,果然,掌柜的也倚靠在酒缸旁睡着了。
他揉着脖子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柜台下拿了袍子,给掌柜的盖上了。
“唔。”许是动作大了些,掌柜的竟是半睁半醒地,“那小子呢,银子结了没?”
店小二本是要说抱歉的,此时一听,一下愣住了。
那掌柜嘴里嘟囔一声,歪了歪头,又睡了。
小二摇摇头,索性在柜台后坐了,半趴在柜台上,看了眼账本。
上面是翻开新写的一页,记着寥寥几个字:穷小子,欠酒钱六两三钱。
小二仔细看了看,摇头一笑,这分明是少写了个‘十’才对。
那人在这半月没结银子,酒菜都是自己给上的,对于价钱当然能算清,再说,对方不只是吃,连住都是在楼上客房歇的,这自然也是一笔银子。
掌柜的此举,大概也是看出这新来的‘朋友’身上,也是没什么银钱的吧。
店小二看着那临窗的两人,不知道他们在看些什么,此前说了些什么话,而现在又在沉默些什么。
而他只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一阵睡意涌上,索性就在柜台上趴着睡了。
盗帅朝这边看过一眼,轻声道:“他们都是老实人。”
苏澈道:“那你还坑他们?”
“我哪有?”
“那我来时倒是听店小二说,你欠了人家银子没给。”苏澈调侃道。
“嗐,你说这个啊。”盗帅一脸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是没银子,但你有啊。”
说着,他眨了眨眼。
苏澈看着,笑了,“我哪来的银子?”
盗帅反而不信了,“你身上带了银子,我可是知道的。”
“可下山走的急,没带啊。”苏澈理所当然道。
这下,倒是轮到盗帅急了,“哎我说真的假的,我这话可都说出了,今晚肯定能把银子给了。”
苏澈无辜地点点头,“真的啊。”
“哎呀!”盗帅有些懊恼,不过转而捂了捂嘴,偷眼朝掌柜那边看了眼,小声道:“要不,咱走?”
“走?”苏澈忍住笑。
盗帅见此,当即明白过来,是对方故意在折腾调侃自己,顿时哼了哼。
他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别喝了。”苏澈从荷包里取了一锭银子,道:“走吧。”
盗帅见他神情不见嬉笑,恢复往日平静,当即暗舒口气,起身。
“那就走。”
两人相视,眼中轻松多于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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