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行》第227章 就计

    神朝燕南道，随着几年前东北方向寂温内乱加重，中央朝廷开始重视燕南道防务，拨军划饷之下，统辖此道军事的范阳节度使璩言珏威势渐重，而近日正是其六十大寿。
    地处幽州的范阳节度府上已是张灯结彩，更有着急的人先诞辰几天就送来礼物，不过在府中的密室，气氛却不如外面一样热烈。
    璩言珏正与两位心腹在密室中交谈，谈论的正是最近探到的消息：太上皇一行现身燕南道，目的不明。虽然太上皇逊位已经有三年时间，并且逊位后并没有居于宫中指点新皇，而是微服游野，但是他执掌天下权柄二十年的积威仍在，每游访到一处，只要是得到消息的当地官员，无不暗中进行动作，或保护，或提供便利。这已经是一个神朝官场高层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不过这些官员不知道的是，李景之之所以敢轻车简从游天下，是因为随着他能力增长，还有启官同行，而且队伍中还有更多更强的存在，他并不担忧世俗的力量。
    而璩言珏与心腹密谈的，并不是怎样去保护或者曲意逢迎这位太上皇，相反是大逆不道的方向。
    他们想要刺杀太上皇李景之。
    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但根本原因是璩言珏和他背后的一群人能够从中获利。
    璩言珏自边塞燕南道奚州军起家，一路走到范阳节度使，背后自然有诸多支撑的力量，世家大族范阳卢家、朝内伯乐宿将、东北寂温温和派、渤海国复国势力等等，其中刺杀李景之的主要推动力量就是范阳卢家。除此以外，璩言珏还有更深的目的，这是他在今年身体状况突然下滑，加上朝廷大规模拨军划饷之后才出现的想法，他想尝一下当皇帝的滋味。
    而如果刺杀行动一旦成功，璩言珏自信有手段让民众认为，是新皇帝派人刺杀了老皇帝。而他也将联合背后的力量趁势而起，去赌一把，最不济割据燕南道，将范阳节度使变成燕南道有实无名的皇帝，让继承者传续自己的意志。
    “死士是否安排妥当？那个启官也一定要杀掉，他如果还活着，就相当于半个李景之。”璩言珏与心腹身处密室，说话自然大胆，也不再避讳李景之的名字。
    “已经到位了，但是刚刚获得消息，目标一行的人数面貌与以往情报完全不同。”与璩言珏正对的面目阴沉的老者说道，他是卢炜，范阳卢氏与璩言珏最亲密的联系人。
    “说来听听。”璩言珏有些漫不经心，他自信几方力量挑出的死士，是不惧几个护卫的。
    “队伍不到十人，比两年前他第一次来燕南道时多了三四人，不过据说有几人气质独特，似乎有大蕃和北方人士，而且暗中也不再有神策军护卫了。”
    “这样啊，那再观察一段吧，做足准备，等他们临近幽州再下手，稳妥起见，备些禁器。”璩言珏初听闻大蕃和北方人士有些惊讶，但想想李景之做了二十年皇帝，认识点异国人不算什么，就连他自己不还有很多异国人支持么？不过没有神策军护卫的话就值得玩味了，现在神策军作为神朝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名义上已经完全处于新皇帝的控制了，难道没有护卫就代表新皇帝也有什么想法么？
    卢炜点点头，并与另一人向璩言珏施礼退出密室。
    议定了大事，璩言珏在密室中沉吟半晌，突然一阵猛咳。
    刚刚抚胸站定，便有一个女声在角落响起，这声音竟然是梦玄的声音。
    璩言珏以低沉的语调与梦玄交流了半晌，便走出了密室。
    走到金碧辉煌的节度使府中，看着四周的阿谀笑脸，还有阴沉的天空，他心中不由有些不舒服，身体的状况与膨胀的欲望，使他的心绪备受矛盾折磨，而梦玄早就在两年前就与他联系，许诺了空中楼阁般的愿景，而璩言珏深知，梦玄这样强大的异族绝对是在利用他，利用他几十年奋斗不服命运的心与灵魂，去完成梦玄可怕而阴微的秘密。
    不过既然有刺杀李景之的共同目标，那便先虚与委蛇吧。
    他们想要刺杀的李景之，现在正与陶京尘、姜治等人一行向北，丝毫没有察觉到暗流涌动，就算察觉了，他们恐怕也不会在乎。
    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陪同陶京尘从神朝西南又走到东北，而只要是有青铜灯的异族都将自己的青铜灯贡献给了陶京尘，方便他去寻找隐组织留存在这个世界的能量团。
    而有几位参与此事的异族并没有一起同行，例如梦玄选择了闭关，以求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在陶京尘所说的时空缝隙打开时能够进入其中，吉祥古宫只有大蕃法王自持功力深厚跟随，姜治的两个妹妹也不在队伍中。
    “陶前辈，您初来这个世界时不是在神朝西北么？为何时空缝隙确定是在风雪神庙附近？”陶京尘走在正中，大蕃法王凑到他右手边问道，这个问题他已经忍了一路了，现在已经来到燕南道，他便问了出来。
    在大蕃法王身边的道子也有此疑问，在一年前得知天外来客说目的地在风雪神庙附近，他就很是疑惑，为何自己从未发现过类似时空缝隙的存在呢？
    “它是会移动的，你们应该庆幸，它现在还在一个我能感知到的地方。”陶京尘淡淡说道，经过两年的相处，众多异族已经了解了陶京尘的实力，而陶京尘也在这一路偷偷吸收了不少异族的能量，所以跟随着他的这些异族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能力都没有增长，此消彼长之下，众异族更加服从陶京尘了，对其的称呼也变成了陶前辈。
    李景之与启官也在旁边听着，启官是后来加入这一只队伍的，一年前他在宫中辅助新皇帝，在队伍即将抵达京畿道时启官便卸下身上的职责寻来，并将自己的所有青铜灯奉上，后来路上陶京尘发现启官能够沟通动物的能力很管用，于是启官在队伍中的位置便重要起来，与一路上能提供不少世俗方便的李景之不相上下。
    姜家则只有姜治一人，他站在队伍的末尾，闲散地走着，在漫不经心的背后，则是他心中越来越深的疑虑，他自从与陶京尘再次相遇，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时他还暗示自己这是因为陶京尘态度转变的不适应，但随着这一路越走越远，陶京尘显露出的诡异之处就越来越多，例如随行异族两年来能力未得寸进、陶京尘对于寻找时空缝隙敷衍的态度等等。这些都让他不得不暗中提防，并且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妹妹离开了队伍。
    陶京尘扫视周围异族，顺带撇了一眼落在最后的姜治，还有姜治前低头不停卜算着的九阴，心中隐约猜到了两人的一些想法。
    就这样，这支队伍慢慢走到了靠近幽州所在的涿州，陶京尘在燕南道没有找到一处能量团，不过他估计现在的追溯能量已经可以勉强抵达那个时空坐标了，继续一路向北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能不能再提升一些力量，另一个是找个机会轻松摆脱这些异族，最好能不费力气地假手他人。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这日行进至涿州与幽州的边界荒野，启官忽然示警，说前方有大量埋伏，不过都是普通人，几人自然不惧，但本着节省力气的原因准备绕开。
    不过陶京尘却在此时说在埋伏圈附近找到一处能量团，而得到这一团之后，就能功行圆满，完全有打开时空缝隙的把握。
    众异族无奈，只能跟着陶京尘继续前行，并且离埋伏地点越来越近。
    很快便有暗箭射出，而李景之则皱了皱眉，如此远距离射出的箭自然不是一般猎弓，而这个时代的军弓乃是绝密利器，所以这个埋伏的背后一定背景复杂。不过这些箭都是金属所制，不待其他人发动，李景之双手轻轻围拢，所有箭矢便落入他的脚下。
    之后他双手一抬，所有箭矢又飞起，并向前方射去，不过因为能力有限，并不能准确射到攻击者，只是壮大声势罢了。
    而启官也通过荒野里的小动物感知到了敌人的具体位置，并让一些动物进行干扰。
    大蕃法王身上金光一闪，远处便是一声惨叫，他已经运用精神攻击灭掉一个刺杀者。
    生烟客也是挥挥手，一条火线便向前方激射。
    不过队伍最后的姜治却没有出手，擅长卜算的九阴也是眉头紧皱。
    陶京尘也没有动手，他只是召出青铜灯，催动之下发出幽幽青芒。
    而随着青芒的发出，正北方向的远处突然发出了一阵强光。
    “就是那里，我们走。”
    陶京尘带头向前冲去，而此时突然有几道黑柱般的冷光袭来。
    “不好！竟然是神机弩！”李景之惊怒交加，并将自己的力量发挥至极致，以控制这些射来的弩箭。
    神机弩乃是神朝北伐前才研制出的攻城利器，威力巨大，一杆弩箭就有两人长，阅武校验后公认比定朝床子弩、传说中的九牛弩还要强大，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仓促、材料稀缺的原因制造量极少，一定会因此神兵而扭转北伐局势。
    这些刺客竟然有神机弩，那燕南道范阳节度一定脱不开关系，因为在离开皇宫前，新皇帝才刚刚把十驾神机弩从西北、北方几道转移到燕南道，以期趁东北寂温乱中浑水摸鱼，没想到这些神兵竟然先用来对付它们曾经的皇帝，而且这一来就是四架。
    李景之与启官都是暴怒，两人都想到了这背后代表的更深的东西。
    其余几位异族也不再儿戏，竭尽自己所能来阻止四杆弩箭的来临。
    而首当其冲的陶京尘则轻轻一扭，便躲过了几道弩箭的攻击。
    姜治则唤来一片云雾，轻轻遮住了自己和九阴。
    终于几个异族都避开了攻击，并向前疾奔，不过此时又有四道黑柱袭来。
    而这四道黑柱与之前单纯前方出现不同，是从四个方向袭来的。
    “不对劲！有异族帮忙！”启官首先出声，如果之前的攻击还可以说是他疏忽没有发现神机弩的存在，而现在来自左右后方的两道弩箭就无法解释了。
    “还是那种隐匿型的异族。”大蕃法王浑身金光大放，刚才他运用龙象之力拨开了一道弩箭，此时正是全力以赴的状态，并未感知到周边的异常。
    “姜治是你！”陶京尘却在匆忙躲闪时向后喊道，大家都看到了身后的云雾。
    而说这句话的功夫，陶京尘也被后方射来的弩箭大力击飞，不停向斜前方飞去。
    众异族大惊，赶紧向那个方向冲去，可又一波袭击紧接着到来，这次是八道黑柱。
    李景之和启官隐隐感觉到不对，攻击怎么会来得如此多如此快？不过他们依然做出了防御。
    而大蕃法王与生烟客更是大吼一声，向几道黑柱发力。
    可这次有几道黑柱被击中后，便如虚影般消散了。
    大家纷纷回头看向姜治，而姜治也收了云雾，向天空一指。
    此时天空又出现了镜子般的倒影，而在众人目力所及之处，陶京尘正在向前飞奔。
    他也立即注意到了上空的天象，晒然一笑，便将发着光的青铜灯柱掷向了天空，随后更是掏出了几杆没用完的青铜柱攒射。
    “轰隆”一声巨响，看着从陶京尘处天空不断蔓延来的青色光芒，姜治和众异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色十分难看。
    “这些青铜灯既然取自你们，这便还给你们吧。”此时众异族心中都响起了陶京尘的声音。
    而天空中的青光不断蔓延，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半球形一压而下。
    众异族纷纷怒吼向天空攻击，而姜治更是发现自己竟然操纵不了云中空间，它们不再如云般流畅，而是粘稠如铁水。
    瞬间陶京尘便离此地千里之遥，此时已接近寂温与神朝的边界奚州。
    正待他准备在此进行尝试时，却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