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行》第218章 出世

    启官已经在皇帝的寝宫中有四个时辰了，在这期间，因为长乐皇后的命令，无人前来打扰他，同时他也没有呼唤任何人，长乐皇后就在皇帝寝宫不远的小院里，等待启官传来消息。
    这日的早朝已经取消，原因是皇帝又染小恙。
    北伐也暂且停顿，主要原因是后勤支撑不了北伐军再向北进军了，还有一个小原因是郑家在朝堂的势力似乎知道了些中州郑氏的事情，开始消极怠工，兵部尚书郑印峦和卫尉寺卿郑思琼这日告假闭门不出，而监视着他们的天子十六卫将情况禀报后，并没有得到睡梦中的李景之回馈，于是郑家在神京的势力只是暂时沉寂了下来，并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
    吉节可汗正好得以有喘息之机，他早在刚离开松漠城时，就派出了三位特使，分别前往东西寂温和风雪神庙，希望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援助可汗王帐城，可现在收到的全是坏消息，西寂温王子塔荣现在还没有回到大西帐城，东寂温王子弥地说他现在也身兼神朝的渤海节度，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出兵相助寂温王帐攻打神朝，但是一旦寂温王帐到了危急时刻，东寂温全体兵力一定会星夜驰援，其中意思自然是先观望一下。
    前往风雪神庙的特使却迟迟未归，吉节可汗本就对其没有期望，风雪神庙欠下寂温先祖的情分，其实早就在躯赶剃衡，让寂温当上草原霸主时还清了。
    此时的寂温王帐中，只有吉节可汗和独子速台温两人。
    “速台温。”吉节可汗呼唤着身边的儿子。
    “可汗。”
    “先前看你对口袋阵的指挥还不错，你就负责可汗王帐城的防务吧，我可能真的是老了，没想到四十年前得来的土地，竟然就这样失去了。”
    神圣历856年，神朝‘三道之围’鏖战不休，当时还是王子的吉节挥兵占领河北道，谁知又在四十年后亲眼看着神朝将河北道收复。
    “我对不住先汗，他死在南朝的出兵中时，我发誓将河北道彻底变为寂温的土地，可是我没有办到。”吉节可汗说着从来没有说过的话，这让速台温感觉有些奇怪，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祖父的死与神朝有关，吉节已经将父亲的死因隐藏了二十多年。
    “我将去源城。”吉节可汗收回了回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儿子。
    速台温意识到这句话才是重点，之前一切都是为这句话所做的铺垫。
    源城在可汗王帐城东八百里处，是寂温最早的兴起之地，后来寂温先是东迁，再是西迁，这个地方渐渐变成了历代可汗的王陵区。
    “父亲，您……”
    “西寂温虽势大但无需畏惧，东寂温弥地乃是被神朝吞并的东海国主之孙，当年元老会让他当王子我就一直反对，现在看来此人阴狠狡猾不可依靠。”吉节可汗目光炯炯看着儿子：“我去源城，不是自掘坟墓，而是是帮大家镇住从源城过金孛城再到俱轮泊的龙兴水道，同时出兵渤海城，这边一旦事不可为，你就出兵神朝燕南道奚州，咱们南北夹击，即使丢了中央草原，也要守住祖地。”
    速台温这才明白，父亲之所以一开始不与神朝硬拼，是有声东击西的打算。这也正合他意，如果能再把西寂温王子也灭了就好了。
    回到神朝神京皇宫中，启官刚刚呼出一口浊气，他面前的五盏青铜灯已经熄灭了三盏。
    在这从白天到黑夜的四个时辰中，启官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了解李景之昏睡的原因，可惜几乎全部失效。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在上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时，启官已经捕捉到了李景之做梦与梦玄两字之间有关系。
    “梦玄，我昨夜梦中也有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名字正是通过动物从中州听说到的。”
    启官触摸着第五盏青铜灯，准备开始进行下一轮的问祖能力。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屋中似乎有些不同了，这是好似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是谁？”启官在问出的同时，已经通过地下的老鼠，感知到屋内并没有增加一人。
    的确也没有人回答他，他便走到了李景之沉睡着的床前。
    此时的李景之与之前因为能力觉醒而完全昏睡的情况不同，他的眼睛在偶尔转动，不过却是在怎么也叫不醒的状态。
    “是你么？梦玄？”启官试探问道。
    “正是。”李景之闭着双眼，却发出了呼噜般的声音。
    “你为何要占据皇帝的身体？”
    “占据他身体有何用？我不过是看看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何时可看完？你要知道，皇帝没多沉睡一刻，有多少大事会被耽误？”
    “大事？什么是大事？”
    “两大国国运相争、亿万黎民之命运不是大事么？”
    “对我而言，这不是大事。我也曾是人间帝王，并在帝王时才领悟了何为大事。若无性命，何事可为？所以除我的生死以外无大事。”
    启官无法回答，毕竟他连对方的眼睛都看不到，听到的话还是通过李景之的口说出的，他不知道对方说出这些话的真实意图。
    “好了，再给我一个时辰，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后辈，就不难为你了。”梦玄的声音又响起，之后就完全安静了。
    启官只好走回青铜灯旁，不过他刚过去，便感到了一股燥热，这次他只是握住了两盏青铜灯。
    “哼……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不开门相见？”外面生烟客的声音并不燥热，反显平淡。
    “我还想看看是谁这么有天赋，竟然与我的占卜能力不相上下了呢。”九阴的声音却有些急。
    启官已经知道两人是谁了，可是他有些奇怪自己布置在整个神京的动物侦察网络竟然忽略了两人的动向。
    “路上听说皇帝染了小恙？不会是你想篡位吧？启官可也是李家的血脉呢？虽然你是异族，可就是定朝太祖姜定恐怕也无法否定你继承皇位。”生烟客眉心的红痕开始发亮，他准备强行进入到屋中。
    “东海遗珠城？我是梦玄，你们等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别来烦我。”启官还没说话，梦玄却是借着李景之的口说了起来。
    皇帝寝宫外的生烟客和九阴听到这句话，却是心中一震，在张过隙走后，两人通过昨晚做的梦就知道他失败了，但是没想到梦玄竟然会在皇宫之中。
    “会不会是启官知道此事，借梦玄之名恐吓我们？”九阴压低声音说道。
    “九阴你能占卜一下么？”
    “不行，万一是真的，反噬的力量就太强了，你没看我一路都不敢提起这个名字么？”
    “我们且避退一个时辰。”
    “这时间足够启官反击了，他也是有可能知道当年定朝的约定的。”
    “没关系，我的徒儿无缘无故受到攻击，甚至屯可竟然身死，这已经违反约定了。我们就能‘出世’了。”
    “什么？出世？姜家不会放过你的。”
    “哼，二百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姜家现在是不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定朝的皇族即是姜家，他们似乎有异族背景，所以才会在异族并起的南北朝时期崛起，并在太祖姜定时与众异族圣地签订了和平约定。
    “生烟客，不知你知不知道二百多年前定朝初年的历史，那时我们五家一起也不是姜家的对手，如果他们在这世间消失，我倒认为是姜家重要人物都飞升了的原因。”九阴恢复了正常声音叙述着，同时做好了撤退的打算：“我们的首要目的还是寻找青铜灯，而且不说姜家，梦玄大人还在屋中呢。”
    她是不知道启官现在就有五盏青铜灯，否则的话，她是不会顾忌这些理由，直接冲进皇帝寝宫中的，这些青铜灯对于九阴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好了，我们继续用老办法，隐匿在神京中就是，启官，等会再找你问个明白。”生烟客无奈地点点头，便携着九阴离去了。
    启官全程都没有说话，但是他能够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由捏了把冷汗。
    虽然他也是异族，而且还算是皇族血脉，但是很多涉及异族与前朝的历史他都不知道，而且他也注意到九阴对青铜灯的关注，能让一个强大的异族关注，可见青铜灯也许还有启官未曾发现的一些能力。
    “后辈，比我预计得要顺利，一刻钟后我就要离开了。”梦玄的声音又出现：“你为何要帮助人间帝王征伐天下？难道就是因为这些青铜灯？”
    “恩，青铜灯可以延展我的能力，让我得到更多的智慧。”
    “嗨，这些都是没用的，你没听过先贤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么？”梦玄却是说起了与当年文有道截然相反的另一家学派的句子。
    “这似乎不是神圣说过的话吧？不过似乎很有道理。”
    “当然不是，定朝之后以文道为正统，你们当然不知道一千年前是多么热闹，可恨我生不逢时啊。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总之不要假借外物，既然上天给了我们异于常人的天赋，我们就要利用天赋，做一些真正值得做的事。”梦玄说了很长一段话，启官抚摸着青铜灯，一言不发。
    “这也算是我的经验教训，当年我就走过很多错误的路，不过还是看你怎么选择了。唉……”伴随着一声叹息，梦玄的声音便再没有出现，似乎是离开了。
    启官又等了一会，便看到李景之睁开了双眼。
    “启官，你怎么来了？朕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呼，陛下您终于醒来了，已经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有异族梦玄进入你梦中致使沉睡，还好现在他似乎走了。”
    “北伐如何？”李景之听到了梦玄的名字，心中一惊，这个名字在之前的梦中已经出现无数次了，不过他还是先问起国家大事。
    “北伐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从早上我就带着祖先青铜灯来此了。”
    “朕得去看看。”李景之双手一推，房门就开了，他也从床上坐起。
    “陛下的能力还真是神异。”启官在一旁赞叹道，自从李景之成为异族，他的语气就变化了很多。
    而在同时，遥远北方俱轮泊，大蕃法王真身与道子在其上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