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行》第208章 遭遇

    青铜器，乃是国之重器。
    它们最为辉煌的时刻，是在中原最远古王朝之后的一个王朝，那个王朝是空前绝后的，浪漫奇诡与前后的各代都完全不同，所以他们铸造的青铜器，全都大气狞厉。
    神朝距离那个王朝已经有将近两千年，许多神秘的青铜器已经在世间难觅踪影。
    而太庙启官称之为祖先铜灯的青铜立灯，早就在神圣文有道的年代，就已经散失了一半了。
    传到将近千年后的今天，又只剩下这四盏，留在神京太庙中小房间的角落里。
    想要寻找这些太过古老久远的东西，通过启官的问祖，是问不出来的，毕竟启官询问的祖先，不是真正的启。
    可想而知李景之寻找它们的难度了。
    不过，李景之却有一点思路，他知道要找到这些青铜灯，可以从哪里先下手，那就是已经延续了千年的世家大族，他们中最古老而强大的家族是拥有祭祖用的家庙的，而在家庙之中拥有太庙才有的祖先铜灯，岂不是一件极为光耀的事？
    李景之选择的第一家，就是千年时间一直屹立不倒，在最近一百年实力又颇为下降的中州郑家。
    伴随着刚开始的北伐，李景之开始思考利害。
    距离神京几千里之遥的伏俟城，陶京尘已经在这里‘享受’了几天时间。
    因为江白桑吉师父的原因，他在这里受到了比较高的礼遇，而且因为伏俟城的历史原因，他们也有汉家的部分习俗，例如他们在伏俟城住的是客栈，而不是帐篷，这就让陶京尘很习惯。
    这一日，江白桑吉前来拜见，给陶京尘讲了讲最近陇右道还有西域发生的事情。
    “慧者真的是天生慧眼，我们刚离开陇右道，强大的武威军和神策军就到了沙州，现在伏俟城一些知道身份的探子也在全力搜寻我们的下落，不过有城主保护我们，我们自然是安然无恙的。”
    “江白桑吉，你可知道其他宗教有何行动么？”
    “那些异教徒们还能怎样？只能哭诉。”
    “不要小瞧异神的力量，我看到有一股阴影，正从大蕃的南方袭来。”
    陶京尘凭借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知道在地球历史上的吐蕃苯教，也经历过和藏传佛教融合的过程，故出此言。
    没想到江白桑吉听到之后却是面如土色，他早已经认定陶京尘的确是一位百年不出的慧者而非大能转世，能看到生前身后事，但自己所信奉的宗教将面对危险，是他所担忧的。
    “慧者，我们即刻向南方进发吧，我们去逻些，去见见法王和赞普。”
    “如你所愿，但我有一点要求，这五百兵士，必须只能留下百人，否则我们目标太庞大。而且我要绕道剑北剑南道，我知道一条近路，是一条茶马古道，从那里到逻些比我们越过整个高原还要方便。”
    “啊慧者，您的到来真的是我们的荣幸，感谢天神降下了全知的您！”
    江白桑吉赞叹着，心中盘算怎样才能多留一些大蕃士兵。
    陇右道沙州，神策军现在在此还有一个万人的大军，他们即将跨过国境线，直抵伏俟城，他们的情报人员已经知晓在九日前，有一股几百人的大蕃军队进入了伏俟城。
    伏俟城前身虽是吐谷浑王城，现在的吐谷浑也依旧有一定的自治权，驻守军队达几千人，但是比较着万人的神朝大军还是实力相差悬殊。
    郭英此时端坐在曾经是沙州太守府邸的尚府中，与另三人一起喝茶谈军情。
    “无论是不是他们，几百人当作替罪羊已经足矣。不过让我没想到的就是，大蕃士兵居然小的化整为零。”
    出声的是坐在郭英左手边第一位的中年男人，他是冯器军，出身江陵冯家，现在是郭英的第一智囊，冯器军来到神策军的另一点原因也是为了维持郭家和冯家的关系。
    “我也没想到，不过倒是料到他们去了伏俟城，因为月神湖畔蕃教庙里那幅番僧画像，已经知道曾经是吐谷浑一位汗的儿子，说不定突然袭来的两千大蕃兵，就是来自伏俟城。”
    说这些话的是坐在郭英右边的青年，他是云谷，出身剑北道元兴府一个耕读世家，不是名门大族，在一次晚宴中被郭英的父亲陇右节度郭巨末赏识，推荐到了神策军中。
    云谷善于把握一些细节上的信息，颇有一些古代门客的感觉。
    “所以兵马使您请放心，这次出兵应是百利无害的。”最后说话的是郭英左手边第二位的老头，他胡子已经全白，不过看其亲疏远近似乎跟前两人的关系地位不同。
    他名为崔镜曾是沙州司马，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而他正是安西都护崔钰玄的叔叔，也是飞天侯之妻崔氏的堂弟。
    他之所以在沙州任官，也是为了联络陇右道的崔氏家族的，这几十年来，千年望族崔氏已经将重心从发源地宣州向西北移动了，因为在神朝，宣州所处的江南道，突然崛起了四家望族，这让崔氏有些不屑与这些后进为伍，而崔氏早在定朝时就已经经营关内道，现在在定畿道同州还有一个郡望。
    这次大蕃军队的突然来袭，并没有让他受到伤害，毕竟崔氏的家将还是很多的，他甚至还指派家将前去杀敌。
    对于前沙州太守尚去用带着官兵跑路的行为，崔镜也是很气愤的，他也曾给中枢上过奏折，要求严办尚去用。
    所以他对前来的神策军和武威军都是很欢迎的，郭英也在议事的时候都叫上他。
    “唔，本使对神策军一向放心，只是对大蕃的狂妄有些迷惑，大家也知道，就在两年前，大蕃还曾到神朝提亲，双方也成功和亲，并约定十年之内不许互相侵犯，陛下这才将目光彻底转向北伐。为何会有这次突然的行动，看来只能待我们将其首脑抓起来才能知晓了。”
    郭英拈了拈粗黑的胡须，经过前几日的勘察，这次大蕃出兵似乎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都不明白这一小股大蕃人屠戮月神湖各宗教，在沙州劫掠一圈的目的何在。
    “兵马使您请放心，一应出兵粮草辎重，只要我们能提供，就一定提供出来。”崔镜听后只是抱了抱拳。
    而冯器军和云谷则是眉头紧皱，他们之前其实给郭英建议过，怀疑这次的行动不过是个诱敌深入之计。
    可刺探完伏俟城现在兵力仍然松弛的情报后，又让他们感到迷惑。
    毕竟这侵入沙州的两千大蕃士兵，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除了毁坏月神湖周围的宗教建筑，掠夺了一些沙洲的粮食，并且赶跑了懦弱的太守和官兵之外，他们完全没有在各个县城烧杀掠夺，反而因为一些家族私兵和团结兵（相当于民兵）的反击而死伤了一些。
    “这场战斗应速战速决，根据最新情报，大蕃可能就不知道沙洲的事情。”郭英对崔镜点了点头，对两个智囊说：“所以我们也不应‘轻启边衅’咯。”
    在场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郭英看着在场的几人，心中却涌现出无聊的感觉。
    郭家自定朝就开始经营陇右，几位优秀的先人担任过甘州、肃州乃至凉州的太守、别驾、刺史等，除了凉州武威军和沙州飞天军等几支曾经在‘三道之围’立了大功的陇右道军队外，郭家现在可以说已经掌控了陇右道的军权。
    可惜陇右道在这二十年一直表现得太安静，先天皇帝李景之也因为要北伐报仇，刻意与西域、大蕃修好，紧邻两地的陇右便平安无事，而郭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但确是一个空心炮，郭英此刻已经将这次行动看成真实的练兵了。
    他不知道的是，神策军即将在即将到来的未来，承担力挽狂澜的角色，不在陇右，而是辗转关内、定畿乃至神京。而神策军也将因此成为真正的皇家禁军，不再是西边一个刺探情报的边军。
    北伐诸军的日子却是不好过，北伐已经开始三天时间了，但是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寸步未进。
    云州、胜州、丰州的三方军队，都遇到了异族，而他们也渐渐明白了异族真的有以一当万的本事，就算没有，也能拖延时间。
    身处云州与寂温边境的飞天侯，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异族了，在四十一年前，时年三十三岁的他，就在陇右道河州风林津遇到过异族，不过那个异族只是惊鸿一现，直接飞过渡口河面，便去了剑北道，李开祥当时还不是飞天侯，只是追随在父亲的左右，在河州练兵而已，他记得父亲在看到异族的奇异之后深深紧缩的眉头，还有随后说出天下要大乱的话来。
    这次能够控风的异族，已经稳稳把持住了官道，曾经的河北道土地，在这二十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曾经不算少的树木都已经消失，除了官道边的两行以外，都已经成了草原。
    而这个异族将官道边的树木吹走，使此地更显得荒凉，草原对占飞天军大部分的步兵来说毫无优势。
    他操控着风，拖延着时间，在第二天便引来一个千人的寂温中队，来到了飞天军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