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导了龙江省产业优化项目,对于国营厂整顿合并解组掌有生杀大权,甚至对于一些具体产业的中小型国营企业命运决定权要优于国资委,仅次于发改委的部门负责人,郝长龙对于目前龙江省内的下岗职工情况是相当了解的。
基金会的运行逻辑,在他看来有一定的先进性。不过他心里比较认同的,是技能培训这一块。
但是也仅仅是这一块。
至于解决职工短期生存和长期创业的贷款,在他看来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笑话。
基金会三年一个亿的资金注入,看着是不少。
但是现在的龙江省内什么情况?
下岗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人,就算是女性产业工人只有十几万!
下岗职工日子过得苦,天底下现在谁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上面面对职工生存困难的问【.】题,都选择性的避而不答?
因为答不起!
六十万闲散劳动力,仅仅是六十万的问题吗?
这是涉及到十几甚至几十万家庭的问题!
是个长期性的问题!
在这样的庞大基数之下,以政府目前的财政水平,无法负担。
现在你一个基金会,提供一些贷款就想解决?
螳臂当车,痴人说梦!
见到岳之峰的脸上已经泛出沉思的神色,郝长龙直接结合自己所掌握的资料,提出了基金会能不能长期办下去的质疑。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所面对的是什么?按照你们的说法,十几万的下岗职工!我们在当初推行推推民进的政策时,就充分考虑到了产业工人们未来的生计问题。可以说,在进行重组的过程中,我们都尽量的留下能够适应新兴经济结构的工人。类似资料上这些个淘汰下来的工人,我只想说,她们不具备在新形势下的工作能力。这样的人,你们指望她们有创业的能力?这话我说的有些绝对了,但现实的问题是,至少她们不全部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是只要你们的贷款一放,绝大部分的人肯定会选择直接拿钱,而不是给自己培训技能。”
说到这儿,郝长龙呵呵一笑,用目光扫了扫丛文魁和李宪,“十几万的下岗女工。你们基金会的那点儿钱,能支撑多久?”
“总要试试的!”
面对他的质问,丛文魁立刻顶上,“其实做这个基金会,我们也知道,执行起来自然有千难万难。但是郝处长,岳枢机,我省下岗职工的生存状态摆在这里,不管是民间的资本也好,还是政府的救助政策也好。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哪怕是甚至是缓解目前困境的,只要是有利的,甚至对改变现状哪怕起到一点点的作用的事情,就值得我们去尝试,就值得我们去做!”
说到最好,丛文魁的脖子有点儿红。他定定的看向了岳之峰,“因为只要我们还在做,她们就能看到希望!只要有人看到希望,去拼搏,去努力的走出目前的泥潭,总会有人成功!这或许有些理想主义,但是岳枢机,我说句或许我不该说的话。这些人,为了社会主义的建设付出过,我们……不能在这个变革的时期,把他们当成包袱完全甩掉啊!”
“混账话!”看着丛文魁用力的按住那些资料说着,熊振华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岳枢机从年中开始,就一直在政府和省伟工作会上强调民生问题。不论是中央,省里,还是地方,从来没有过放弃掉产业工人的打算和想法。丛文魁,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一声大喝如同一盆凉水浇到了丛文魁的头上。
他这才注意到,大厅里面所有人,都在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要是透露出去只言片语,绝对会成为一场大风波。
尤其,是在这个一切以经济建设为调子的档口上。
场面,安静了下来。
大厅之中,除了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岳之峰,以及暗暗冷笑的郝长龙之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别说是一根针掉在地上,站在门口的新北公关部接待员王小芳甚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呼吸声都震耳发聩。
“我倒是觉得,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话。”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李宪,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他起身拍了丛文魁的肩膀,投过去一个肯定的目光后,将其按在了沙发上。
丛文魁说的够多了。
再说就上头了。
这个妇联主席,他可不想用一次性的。
可是丛文魁却已经上头,轻轻的拨开李宪的手,激动道:“是,自打抓大放小国退民进开始之后,上头一直在强调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口号天天都在喊,标语大街小巷的刷。可是实际的情况是怎么样?”
没人说话。
“没人知道?”
面对一屋子的无声雅雀,丛文魁声音提高了八度:“自打四个月之前,劳动局就已经再也提供不了可以安置女性职工的再就业岗位。省内各区更是从去年的十月份之后,就再也没能拿出一笔百万以上的拨款,去真正的救助那些因为下岗而陷入生存困难的家庭了!”
“刘思凯。”听到这话,岳之峰眉头陡然拧了起来,随即叫出了一个名字。
“岳枢机!”马上,大厅一侧一个略有些谢顶,但是精神头却相当不错的中年人站起了身。
“现实情况是这样的?”
“额、岳枢机……根据我们目前的工作进程,自打去年一月份开始到上个月初,各保障部门针对特困下岗职工生活保障合计已经发放补助七百余万,米面油等生活补助折合二百余万元。劳动局方面,已经为五万余名职工提供了就业安排。不过在未来的一年内,我们有信心……”
“够了。”
没等那个官员说完,岳之峰便寒了脸,沉声说到。
后者讪讪的坐回了椅子。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峻。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他听到的数字跟当下比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更。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个月之前,针对下岗职工的保障工作,就已经变得寸步难行了。
“现在,新北这样的企业能拿出钱来,委托我们政府部门去为这些我们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在意而无能为力的群体做一些事情。那些没有做,或者做的不够的,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现在基金会成立了,我们终于有了一丝丝改变,给了数以十几万记的下岗女工们一丝丝希望,谁,又有什么资格终结它,扼杀它!”
一番质问,在大厅之内的每一个角落回响开来。
岳之峰却感觉,这每一个字儿都想是从天而来的嘴巴,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让他原本准备好应对李宪的所有借口所有说辞的语言化于无形。
他不禁将目光挪向了那个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年轻人身上。
他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轻易化解新北的纸牌。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一脸无辜的臭小子,底牌竟然是自己根本管不起,或者说管了会出大问题的……王炸!
迎着岳之峰的目光,李宪嘿嘿一笑,起身端起了茶几上的大茶壶。
“哎呀,这咋整的这是。大冬天的,住暖气房住久了火气大。来来来,喝点儿茶水润润嗓子。”
亲自给岳之峰续了茶水,他又亲自端了一杯新茶,放到了郝长龙面前。
“郝处长,我知道您也是好心,怕我们这个基金会搞不起来,起不到什么效果还白花钱。不过您我们新北委托妇联搞这个基金会,就是想为广大下岗女工做点事情。我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针对那些无力偿还的贷款,压根我们也没打算要。按照我的想法啊,在未来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内,唯你百分之二十的净利润,都会拿出来充入到这个基金会里来。每年赚一个亿,我们就拿出两千万。赚两个亿,我们就拿出四千万。新北唯你这个基金会,只要我们唯你还在盈利,就会一直做下去!”
“至于您说一年三千多万杯水车薪?没关系。我们加把劲儿,争取每年为基金会注入五千万,八千万,一个亿!”
见郝长龙没接自己的茶杯,李宪索性将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只要通过我们的努力,多一个家庭能挺过这一场浪潮,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有意义!”
说完,他拱起了笑脸。
“您说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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