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氛在房间中弥散开来。
裴一鸣木着一张脸将冰镇的可乐放在茶几上, 往对面那人的方向一推,可乐瓶身上由于沾染了些热气,全是小水泡,活像是他此刻难以安稳,波澜壮阔的心情。
他想撇开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对面的“男孩”身上。
好吧, 用男孩这个词来形容, 真是见鬼的违和!
对面的人类, 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 刚刚进门时裴一鸣悄悄比了一下,对方略比他要高些,带着副黑框眼镜, 头型是都能被年段长拿出来当做参考照片的整齐, 就像是以前班里, 那个被老师钦点坐在讲台旁边,浑身散发着好学气息的学霸。
裴一鸣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头发,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 都让他一向不怎么运作的大脑反应不过来。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显然不可能,对吧?
要不是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大活人,没准他都要觉得这是一场梦了。
可这现实,简直比梦境还要操蛋,要人想朝天大喊一句what!
坐在裴一鸣对面的,正是好不容易获得了登堂入室资格的裴闹春, 他这两天,真是一把辛酸泪,不知与谁说。
天知道,这几天他究竟换了多少个电话号码找裴一鸣;又被拉黑了多少个电话号码;到后来,裴一鸣甚至只要接起电话,在喂后听见他的声音,便会立刻呵呵冷笑挂断;裴闹春甚至忍辱负重,用上了变声器,化身娇滴滴的小女生向儿子发出信号,结果真铁血直男裴一鸣非常冷酷,只要听不出是谁的,一律挂断;更别说,到了后来,没有电话可借,偷偷跑到人家小卖部给儿子打电话的裴闹春,在烈日炎炎的大夏天,包裹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地冲着电话喊我是你爸,裴闹春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个店铺老板看傻子的表情。
不过很快,裴闹春便反应了过来——他想了很久,之前的种种傻瓜行为,一定是这具身体的智商太低拖了他后腿,绝对不是他钻进牛角尖不出来,他又租了个电话号码,给裴一鸣发了条长短信。
在短信里他将原身记忆里和裴一鸣之间发生的种种不为人知的小故事一一点出,最后结尾点题:“一鸣,我真的是你爸爸!”
果不其然,这回的回忆袭击起了作用,裴一鸣虽然依旧不可置信,还是犹豫地拨打来了电话,并约定好在家里碰面,这也是裴一鸣对这个自称是爸爸的人的考验,他没提及家里的地址,想看看对方能不能找上门来。
然后,他便守在家里,焦急地等待起来,半个小时一过,门铃一响,他便这么茫然又犹豫地走到了门那,领进了这个未必是客人的客人。
裴闹春环顾了四周一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原身还在家的时候,定期会和钟点工联系上门,其他的家庭卫生都是他和儿子一起做的,当然这也有分工,裴一鸣一般只做将目光所及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而原身要做的,则多了去了,不过只是几天不见,这家就像是遭了怎么恐怖袭击一样,一地混乱,他都能瞧见后头餐厅的椅子上堆着好几件的衣服。
“一鸣,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都是爸爸太宠着你,让你这么不自觉,难不成我要求你的事情很多吗?也就让你有空的时候扫扫地,丢个垃圾,你看看,我才不见几天,你闹的是什么样子。”他站起来,习惯性地从茶几下头的抽屉里拿出垃圾袋,开始对桌上的那些拆开的零食进行整理丢弃的动作,“你这要让爸爸怎么放心?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
裴一鸣也被惊得站起了身,他的眼里写满的,同样是那句话“见了鬼了”,刚刚还半信半疑的他,在听到这熟悉的训话方式,和做家务习惯的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然眼前这人是他爸爸没错,可他分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推进巨大的火花炉中,一点点地被火舌包裹吞没。
“爸……”他就喊了半个爸字,便迅速吞了回去,语调全是惊愕,“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到裴一鸣这反应,裴闹春心里便稍微安定下来,他知道,裴一鸣应该是信了。
之后他便把事先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全盘相告:“那天我出去晨练,才走到星山公园的台阶那,就是咱们以前一起去过,旁边还有桃花和亭子的那边,我想着做点锻炼动作,忽然胸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根本喘不过气,我想要呼救,却没有办法,只能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到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和裴一鸣知道的一些细节重合在了一起,这部分,甚至连不少亲戚都不了解,可一提到这些,他的心又酸涩了起来,现在的他,别说去星山公园了,就连听到这几个字,都有些崩溃。
“……之后,我就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和我的名字一样,都叫做裴闹春,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奶奶,也在暑假前过世了,他本来是在县城的一所初中读书的,这回考到了市一中,也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别的原因,躺在床上便也没了性命,我醒来时,发现距离我晕倒已经有几天,我特地上网搜了新闻,看到有本地博主爆料有人死在星山公园,我想……这大概就是指的我吧?”
原身的背景情况009处理得很干净,对方原先念书的,是省里一个非常偏僻的贫困县学校,那里的学生不多,会继续往上念书的更是少得可怜,而他的家庭状况,更是简单明了。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裴一鸣恍惚着道,他看着裴闹春,完全没法将眼前这男孩的脸和爸爸的重叠在一起。
他是想让爸爸不要走,活过来再骂他两句,可好像,这种活法,实在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裴闹春还在说:“爸爸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不过我想,可能是在我临走之前,依旧没法对你放开手,一鸣,爸爸可真担心,我要是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他想要呛回去,说自己能行,可面对死而复生的父亲,往日里总是叛逆的裴一鸣忍不住低下了头。
“只是,爸爸现在也很烦恼。”
“烦恼什么?”裴一鸣忍不住看了过去,爸爸在自己面前,一直表现的都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形象,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问题都没有办法难倒他一样,就算偶尔看到爸爸在房间里唉声叹气,裴一鸣进屋装作不经意地稳上两句,对方也只会笑着说他能解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操心。
这是头一回,爸爸真切地在他眼前露出这种需要人帮助的模样。
裴闹春心里一笑,他丢出去的鱼饵,被儿子一下咬住。
这个年纪的男孩,尤其是像裴一鸣这样,一直在父亲宠爱里成长、一直被当做男孩的孩子,需要的已经不再是被关注,而是被认同。
他们不想再被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看待,也开始朦朦胧胧地对父母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心,希望对家庭的事业、工作,有所参与——当然,这也不等同于把负担都丢在他们身上就好,他们需要的是,父母不要总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说了你也不懂。”、“长大你就懂了。”,而是适当地告诉他们一些。
哪怕是叛逆如裴一鸣,他也带着这年纪男生的自傲,能够在一家之主的爸爸面前,证明自己能干,优秀,本身就很有诱惑力。
“自打变成了这个裴闹春。”裴闹春忍不住一哂,这说法是有点滑稽,“我就觉得我好像受到了他的一些影响,思维能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他说得模模糊糊,不过还是将意思传达清楚了。
“是这样吗?”裴一鸣在心里琢磨着,到觉得有合理性,他是看过网上的玄幻小说的,人家穿越过去,都不能被拆穿的,老爸顶了人家的身体,受到影响,也正常吧?
“是啊。”裴闹春苦笑,“而且这还不是全部,这个裴闹春,他是自己考到s城第一中学的,学籍都过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到时候要去上学,否则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当然是骗人的,九年义务教育到初中就结束了,只要不去报道就完事了,不过没有社会经验的裴一鸣哪会懂这个道理,这个在外人面前站不住脚的理由,糊弄他绰绰有余。
“什么?你要去上学?”裴一鸣匪夷所思地看着裴闹春,他一下被老爸说服了,是啊,这肯定是得去上学的,要不爸爸被拆穿了,抓到实验室研究要怎么办?
裴闹春继续补充:“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会在这具身体待多久,我本来想得挺简单,如果呆的时间短,我就好好地陪陪你,毕竟这也是上天送给我们父子相处的时间,可如果呆的时间长呢?我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继续和以前一样炒股了,如果未来要在这身体里生存,我也不能拖你后腿,再怎么样也得有个专业,考个文凭,起码能养活自己吧?”
“你怎么会是拖累!”裴一鸣立刻反驳,分明他才是这个拖累吧?在爸爸死后,他反思了挺长一段时间,格外后悔当初总是和爸爸针锋相对,甭管道理在谁的那边,对着干总没有错,他甚至闹得爸爸走都走得不安心,才有了这父子重逢的机会。
现在老爸又说怕拖累他,要好好地发展养活自己,他怎么能不愧疚?
“咱们家有存款的……”
“这哪够?”裴闹春又使用了骗儿子**,“如果我和你一起花这笔钱,从现在到大学,只出不进的话,少说得花掉十几二十万,万一你成绩考得不好,想要出国,那我只算你一个人出国花的钱,一年怎么样也要二三十万吧?更别说如果以后你如果在国外想要定居结婚生子,那又是一笔花费。这还是咱们都顺顺利利的情况,如果遇到一场大病,随便治疗一下,几万十万都禁不住花……”他絮絮叨叨地数了起来,用一个个数字攻击,压在了裴一鸣的身上。
裴一鸣听得一惊一乍,爸爸说的这些还都是基础花费,甚至没包括他平时的高昂生活费,现在还不了解家庭真正财政情况的裴一鸣陷入了惶恐之中。
这套房子卖了能得多少钱?能有个千万吧?不过卖了以后要住哪?租房租个十年又要多少钱?
那头的裴闹春已经唠到了经济危机,他一脸忧心忡忡:“现在通货膨胀那么厉害,你想想,十年前的时候,你们小学门口,吃顿饭才要几块钱?吃个五十都能吃上不错的东西了,现在呢?随便吃吃都是二三十打底,再过十年呢?而且没人能保证经济一直平稳,如果遇到点什么经济危机,那就更完蛋了。”
突然之间,裴一鸣惶恐了起来,他并不知道,按照原身记忆里的发展轨迹,他会在之后的几年,陆陆续续地开始了解到家庭的财政状况,而后迅速地进入了角色,谁让父亲留下的财产数目巨大,他只要不过度败家,基本不存在花光的可能性呢?
不过现在,对于凭借几千元级别的跑鞋就能在学校里被公认做富二代、一个月五千块要不是请人吃饭都差点花不完的裴一鸣来说,爸爸念叨的那些钱,怎么看都是巨款。
“那可要怎么办?”裴一鸣忍不住脱口而出,被爸爸带进了坑里,一脸忧心忡忡。
傻儿子,你可真是傻的可爱。
裴闹春笑而不语,故作沉思状,好半天才回答了儿子的问题:“没事,爸爸不还在吗?只是爸爸也不能保证能陪你多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人也真奇怪,能有这种好运,该开心对吧?可爸爸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好运就会消失不见。”
裴一鸣听了这话,倒是很有认同感,他的感觉也是如此,自打爸爸出现后,他那颗漂浮不定的茫然内心,便迅速地找到了港湾,同时,也被爸爸的说法,带入了那种惶恐感,爸爸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万一再有一次呢?到时候还能回来吗?能有这种幸运吗?
“不过没事,咱们也不要老是杞人忧天,爸爸现在就想陪着你,好好地过日子,适应一下未来的生活。”裴闹春一脸慈祥,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至于未来,咱们有一天算一天,不管那么多,儿子,只要能陪在你身边,爸爸都觉得是偷来的幸福。”
裴一鸣一方面格外感动,另一方面……看着对方那慈爱,看后辈的眼神,真的是,非常不习惯呢。
裴闹春到不知道裴一鸣在纠结:“只是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学会长大,万一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也能放下心来,你能答应爸爸吗?”
“能。”裴一鸣当然是点头答应。
“不过爸爸也有需要你帮助的。”
“只要你说,我肯定做得到!”裴一鸣信誓旦旦。
“就是等上学的时候,爸爸恐怕就得靠你了。”他一脸苦笑,“我都不知道怎么做个学生,毕业都十来年了,你们念的那些书我也不懂,我就怕到时候做错了什么。”
这有什么?裴一鸣立刻笑了:“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学校简直是他的家,他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想要罩着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这时候的裴一鸣还没有意识到,他曾经有不少行为,是瞒着自家老爸的,而现在随着老爸的校园行,一切就会彻底地浮上水面。
稍微放松下来的裴一鸣又忽然想起什么,背挺直,肌肉绷紧,一脸紧张:“对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一下。”
裴闹春边收拾东西边听话,没当回事,现在哪有什么事情?
“那什么,就是……在学校,咱们呢,要隐瞒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裴闹春反问。
“就是……我会和别人说,咱们俩是亲戚,就说是堂兄弟好了!我们一定要掩饰好,这样才不会让人发现破绽。”裴一鸣一脸为老爸着想的模样,“再说了,要是我们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人家都会觉得我们很奇怪的。”
这话是他和爸爸撒谎了,事实上他们经常在学校开玩笑——这个玩笑是不能被父母理解的,什么前后左右桌称兄道弟的,甚至还有认爷爷、认爸爸的,这可不是校园欺凌的认爸爸,只是一种表现亲近的方式,大家这么开着玩笑,平时还会和人说他们是家族之类的,总之,只要想糊弄,总能糊弄过去的。
可他堂堂一个前十三中小霸王,未来的s城第一中学校霸,怎么能在学校里管别人叫爸爸呢?
尤其……这看上去和他一样年纪的老实孩子,还真的是他的亲爸。
“好,你说什么,爸爸都听。”裴闹春笑弯了眼,隔着眼睛都能看出一副爸爸模样。
一直到现在,裴一鸣都没能叫出一声爸,他不是不爱自己的父亲,可他真的还有点心理障碍:“还有,你可千万不能在学校露出这个样子,要和同龄人表现得差不多,否则很容易被说太老气,不受欢迎的。”裴一鸣反复强调,为自己的利益奋斗到最后一刻,万一到时候到学校,自家老爸天天这么慈爱的看着他,这谁顶得住啊?
裴闹春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一把将儿子拉了起来:“好了,咱们边说边干,先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好。”这个暑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要将家里的财产清点清楚,只对裴一鸣开放一部分;再比如,以裴一鸣的口吻,和那几个亲朋好友接触,不靠谱的就斩断联系,若是靠得住了,还能走动走动;总之,要忙活的事情,还很多呢。
当爸爸可真不容易。
远处已经开始往洗衣机里丢衣服的裴一鸣,忍不住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放松了一下,他按开开关,隔着盖子看那些已经开始飞速旋转起来的衣服,忍不住咧开了一个很大的笑容。
真好,爸爸回来了。
裴一鸣这傻乎乎的样子,是绝不会在爸爸面前表现出来的,毕竟他要维持好自己男子汉的形象嘛!可他真的控制不住的开心,开心到眼泪都要出来了。
谁又能明白,几日之前他对未来的惶恐呢?
裴一鸣甚至觉得,那几天的天都没有亮过,他要送走每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然后在这个填满了二人生活气息的房间独自过着日子……度日如年是什么感受,他一次明白,那时候他都忍不住想,人过日子是为了什么呢?这想法好像有点蠢,可是他真不明白,过日子也是一天,不过日子也是一天,少了爸爸之后,他忽然生出了几分厌世的情绪。
如果这想法被裴闹春听到,没准会忧心忡忡,这倒不是说儿子患了抑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而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对于心智未成熟的年轻人是非常可怕的,足够一下压倒他们。
不过现在,这遮挡在心里的迷雾已经散开,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却忽然觉得充满了动力。
“裴一鸣!你自己说说,你房间的卫生间放了几条浴巾?你自己都不晓得拿出来洗!就你爱卫生,人家一天一次、两天一次,你非得一天洗两次,浴巾那么多,和你唠叨一万遍都不知道自己拿过来洗,以后等你去了大学,我不在身边,看你要找谁帮你拿浴巾。”屋内那像是唠叨的斥责声越来越近了,声线和从前的不太一样,可却依旧亲切。
裴一鸣扬眉,嘟嘟囔囔地抱怨回去:“怎么老这么唠叨,知道了,都说我知道了!这不就拿了吗?大不了再洗一桶嘛!再唠叨就成了老头子了!”
看,这屋子,是不是被填得好满?他一点都不孤单。
裴闹春已经走到了阳台,给了儿子一个白眼,按了暂停盖子一掀,浴巾山丢了下去,刚刚才小半桶的洗衣机直接快满了:“在外人面前这么讲究,回到家看看自己的狗窝也不知道会不会羞,洗个衣服都这么糊弄,这马大哈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
“好好好,知道了行吧?我知错了,下回一定改。”和往常一样的应付式回答抛了过去,这也是大概所有拥有唠叨父母的子女们共有的天赋技能,就是糊弄大全,总之在父母唠叨的时候,绝对不能呛声,时刻谨记,只要你回答的够快,用上“知道了、好好好、不会了、知错了、下回改、明白了……”等一系列的应付词,他们说累了就会自己停下。
裴一鸣嘴上有几分不耐烦,可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眼底和勾起的嘴角里,隐藏的都是满满的笑意。
“对了,一鸣,我现在得补课一下,我对初中的知识只有这个身体里模模糊糊的印象,你晚点把初中课本都拿出来给我,我自学,不会的会问你的。”裴闹春随口便道。
等等!裴一鸣不禁陷入沉思,回忆起自己的课本。
英语课上,他在给小明、康康、迈克篡改对话台词;语文课上,他才给杜甫、李白画上新式服装;数学课上……哦,只有一不小心睡着的口水;还有那些副科课本上,时常离奇出现的什么各式奥特曼插画。谁能告诉他,自家老爸看到这种充满了想象力和自我创作的课本会不会生气?在线等,非常急,生死攸关!
“不行吗?”裴闹春又问,他不用回头,就能猜到儿子的表情肯定不好,他就知道,人不青春枉少年,当年十个孩子,保底估计有六个在课本上做过创作,摘抄名句歌词、改插画的都很常见,厉害的还能在书本角落画自制动画呢。
“……这当然可以。”裴一鸣决定使用拖字诀,“不过得等一下,明天吧,我忘了塞在哪里了,我等等整理一下。”幸好他有一帮好兄弟,都可以两肋插刀。
等等,不对,同类相吸,他的那些个好兄弟们,好像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吧?在这种关键时刻,怎么都这么不争气呢?
莫名陷入难题的裴一鸣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当个儿子,可真不容易。
……
每年的八月底,九月初,对于学生们而言,都是个大型灾难片,名为《开学了》,纵然是暑假玩得多么欢声笑语,等到了学校,乖乖地坐在老师面前,都得立刻收回心。对于升学的少男少女们,这暑假更是无忧无虑,毕竟在求学期间,能够拥有没有作业的假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当然,也有不少上进的学生,为了上高中能做到完美衔接学业,甚至更上一层楼,整个暑假都在补习班中度过,奋发上进,不过这些,和一向成绩位于后列的后进生们,没有什么关系。
“你等下跟紧我。”裴一鸣小心地和自家老爸交代,这个暑假,他过得简直不能更惨,虽然爸爸没有要求他一起学习,可他总不能丢下爸爸一个人在家,自己出去自由自在吧?就连玩耍的时候,都带着束缚,爸爸倒是很少问他问题——可会问他笔记相关的事情。
讲到这,裴一鸣就委屈,他在初中时人气就很高,在班级群里高价收了一份课本,要到的是班级第二名那位男学霸的书,对方的字丑就不说了,这笔记还多,有时候挤在一起老爸都看不太懂,过来一问,裴一鸣几乎是以破解密码的谨慎态度来推测还原出笔记原样的,而且有的笔记,这学霸用的还是讲解,裴一鸣就搞不懂了,怎么还会有人拿便利贴在课本上贴难题的?
他简单的题目勉强会做,难题怎么可能会?等到爸爸一脸疑惑地过来,裴一鸣便立刻拍照上网搜索,强行背下答案,向老爸进行填鸭式教学。
至于老爸听不听得懂,他也没有办法,每次要是爸爸再问,他就装作不耐烦地说:“好了,老爸,你别问了,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天知道,他有多心虚。
一个暑假过去,他的学习倒是没有什么进步,不过在密码破译学上取得了显著成就,还学会了最快速度搜索题目答案,对着答案编造出一份煞有介事的思路,起码……这个解字,写的很端正了!
“好,你放心。”裴闹春事先和学校以裴一鸣的身份做了沟通,说这是和他一样没有亲人的亲戚,希望两人能排在一个班级,学校老师倒也没有为难,直接同意,这不,他们俩都成了高一9班的学生,可以一块到教室里去。
裴闹春又问:“对了一鸣,等到了班级,我们能做一起吗?”
“好。”裴一鸣感觉自己老了十岁,他必须能,万一让爸爸和别人坐在一起,肯定要出点什么事情。
早就知道了自己班级在哪的两人,不用和其他同学一样围着红榜看自己被分配到哪里,他们很快到了班上,先寻了个位置坐下、
“原来你们的教室坐在里头是这样的啊。”裴一鸣看着四周,“以前都是给你们开家长会来做个一个小时,现在的感觉特别不一样呢。”
裴一鸣一听这话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要人听到,他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我给忘了,不好意思。”裴闹春立刻道歉,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没想到我还有和你做同学的一天,到现在我都觉得很神奇呢。”
何止是你?我也觉得很神奇,还觉得很无奈呢!裴一鸣偷偷地在心中吐槽。
没多久,班上便坐满了人,众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熟面孔,各自成堆,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如果是外校来的,要嘛继续保持沉默,要嘛努力鼓起勇气,和四周的人搭话,没准这就是未来的好友。
“老大,我刚刚就看到我们在一个班了!”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裴闹春背后的位置上,他扯着笑,“以后我又能继续和你混了!”他满脸兴奋。
这是裴一鸣还在初中时就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兼小弟,庄文也,他中考时撞了大运,超、超常发挥,勉强蹭过了录取线,吊车尾进的一中,大家都说他是踩中了狗屎才这么好运。
“对了,这位是……”庄文也好奇地看了过去,裴一鸣周边的小弟他都认识。
裴一鸣心一紧,镇定地做起了介绍:“这是我爸……”他脸色一僵,怎么回事,他是被爸爸洗脑了吗?怎么交代了那么多次,反而是自己差点露馅。
裴闹春瞥了眼儿子,有些无奈,这大概就是习惯引起的惨案,不过他可不会让儿子下不来台:“我爸爸是一鸣爸爸家送出去的弟弟,前段时间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便过来和他一起生活了,我比一鸣要大些,算是他的堂哥。”
“哦……”庄文也听懂了,“原来是堂哥啊!裴堂哥好!”当小弟的,就是要敬业,老大的表哥,也是他的堂哥了。
靠!裴一鸣忽然不自在起来,虽然他知道庄文也没有恶意,可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呢?
“不用这么叫,你叫他名字就行,在学校里不用这样。”
庄文也一下被说服,点了点头:“好的,那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你好,我是庄文也!”他乐呵呵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他还想继续和老大聊一聊自己暑假在外发生的事情,却见班主任忽然进来,忙装起了乖巧,这初来乍到,也得入乡随俗。
看着庄文也消停下来,裴一鸣放心了,他转过去坐正,一副认真听老师讲话的样子,身体悄悄地往爸爸那靠了点,做出了蹩脚的解释:“他叫你堂哥的话,久了大家都会学着叫,这都是外号,不好的,而且大家都是同学,就叫名字会比较亲切。”绝不是别人叫爸爸堂哥他觉得自己被占便宜的原因,肯定不是。
“一鸣,你长大了,考虑得真齐全。”裴闹春丢出了夸奖攻击,要心虚的裴一鸣差点就没招架住。
上头的班主任姓陈,刚刚这点功夫,她已经讲好了班级的秩序要求:“现在,班上有没有哪些男生有力气的,来个七八个,咱们去把班级的书搬过来。”图书馆在对面活动楼的五楼,课本加练习册、本子的分量可不小,除却一两个坐在前排的男声主动站起,大家一时默契地装起了傻。
裴一鸣使用了低头技巧,以他的经验,低着头老师就不会选中他,如果老师是直接点他,那他该去就去,可要是自主报名?那就算了吧,那么多男生,别人去也行,搬书也很累的,又这么热的天,不如在教室吹会空调。
他自己想着自己的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人一用力拉了起来——
“老师!我和裴一鸣都可以搬书!”正直·阳光·有责任感的裴闹春立刻表态,还带上了自家的乖巧堂弟、
庄文也哪能不跟上老大活动,他立刻举手:“老师,我也去!”
讲台上的陈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们看看,有的同学有班级责任感,知道自觉,而有的同学呢?就想着偷懒,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干脆大家都别干事了!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让我们一起鼓励一下这几个主动表态的同学。”陈老师示意鼓掌,掌声从稀稀拉拉到连成一片,她又点了两个大块头的男生,指了路,便让几人去搬书了。
裴一鸣他,就很委屈,也很郁闷,刚刚他觉得,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鄙夷的,有种在看老师舔狗的表情,这要他回忆起从前,他们班有个非常喜欢打小报告的班长,那时他看对方的眼神,大概就是这样。
其实他也是敏感了,其他人要嘛觉得他们靠谱,要嘛就觉得他们有点“傻”或者爱表现,哪至于瞧不起,只是以往裴一鸣都是坐下派的,忽然投敌,要他很不习惯。
裴一鸣忍不住一脸怨念地看着父亲。
裴闹春自是注意到了儿子的小眼神,他泰然地回话:“一鸣,老师要帮忙,怎么能不帮呢?”他语重心长起来,“陈老师说得没错,要是人人都想躲起来,那都没人干活了,主动的人,是吃点亏,可这也不是大亏,吃亏是福嘛。”他当然没全说出来,本质上,这也是在老师面前刷点存在感的方式,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未来就算做了什么,老师的容忍度也会相对高些。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裴一鸣疲惫脸,他怎么就忘了,以前老爸和其他的家长一样,都是班级群里的积极响应派,什么事情第一个回收到,活像是住在班级群里一样,做这些不也很正常吗?
庄文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裴一鸣这个哥哥有点莫名其妙,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好像在教育人一样。
他忍不住把裴一鸣往自己方向稍微扯了扯,压低了声音,以示自己站在对方这边:“老大,你这个堂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庄文也的话都没说完,裴一鸣立刻黑了脸,“我觉得他很好,你要是说他坏话,麻烦以后不用找我了。”说完话他还带着点火气,长腿迈开,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和庄文也的距离。
庄文也脸上忍不住露出委屈表情,分明他这是站边啊!怎么老大这么不识好人心的?
一定是老大的堂哥蛊惑了他!
甭管大家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乖乖地回到教室,发完了课本后老师也不多留人,只按着身高分了作为,三人组由于长得高依旧坐在一起,按照分组,今天他们早上都得留下来做大扫除,下午则按照学校安排统一入校军训。
有着自家老爸在旁边监工,裴一鸣自是打扫得格外卖力,他扫完了地后轮到的是擦窗户的活,便拿着抹布到了厕所,准备悄悄偷一会懒。、
庄文也跟了过来,他决心趁机挽救和老大之间的关系:“老大!”
“嗯?”裴一鸣靠在洗手台那偷懒。
庄文也从口袋兜里摸了一下,掏出了一包烟。
他们这一群人,基本也都抽过烟,不过都没什么瘾,有的是单纯看到电视上造型帅觉得这很酷,有的是为了合群,有的是抽了一次觉得好抽;反正聚在一起,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他们偶尔会在厕所或者包厢抽上一根两根。
“抽一根不?”这烟价格不贵,是便宜的那种,他们还不至于在烟上都有追求。
说到抽烟,裴一鸣倒是很久没抽过了,他也有些想,手伸出去,刚要接烟。
“一鸣,你的抹布洗好了吗?我要擦黑板。”裴闹春的声音和人一起到了,他站定在那,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裴一鸣二话不说,把烟用力塞回了庄文也的手里:“我都和你说了我不抽了,你不要老叫别人抽烟,我都和你说了,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他大义凌然的模样,活像是禁烟使者。
庄文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希望这是个你们会看了开心的故事~!就是轻松版本的儿子改造~
其实我有点害怕裴一鸣这个角色大家会讨厌,可我想来想去,这些基本都是他会干得出来的事情,这就是个大号的二傻子
裴一鸣的塑造,我参考了很多以前的同学,和弟弟妹妹学校里的叛逆青年
其实我以前就认识过这样的男孩,他们就是觉得自己天上地下第一酷,牛逼得不行,多年以后回头看……都会觉得自己是傻子的。
包括抽烟,咳咳,我还记得以前有个男生同学对我说,抽烟很难抽,他抽烟只是因为,他觉得抽烟的人很牛,很酷,感觉不抽,和他的形象不符合。
那时候的阿花当然是???
你们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2b少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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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设觉得不行,他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想着想着,他的心底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吃完饭便坐在了客厅,假装看电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看着孙桃桃的房间 没多会何玉兰便抱着睡衣走了出来,看到王建设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她瞥了一眼,走进浴室,本来想关门的,却故意将门留了一道缝。
- 王建设 何玉兰连载
- 最新章:第章夹在腰上房间走动
- 爸爸的大蘑菇好好吃
- 那声音特绵柔、娇媚,仔细一听,好像是妈妈的声音呢 听起来好难受的样子,该不会是妈妈生病了吧 情急之下,她赶紧小跑了过去,可刚走到卧室门口,马婷婷就惊呆了 门虚掩着,露出微缝,余光渗透,眼前的一幕,让马婷婷心惊肉跳。
- 史密斯 马婷婷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我想吃你下的面 小说
- 爸爸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 爸爸快点我坚持不住了小说的作者是蓝莓爱芝士,又名《流年不负笙情《名门婚宠:替补老公太缠人,书中的男女主角是华笙江流。传闻名门之家华氏有个貌丑口吃的五小姐,爹不疼娘不爱,这还不算,偏偏家族为她指婚的对象还是个渣男,大婚当日,新郎逃婚和三线女明星有奸情的事弄得满城皆知。本该遭人嘲笑的她,婚宴上玉手一指,
- 华笙江流连载
- 最新章:爸爸好痛快点拨出来不要了
- 爸爸你的蘑菇好大啊
- 表嫂笑了笑道“韩娟!你别闹,小伟是不可能偷看你洗澡的 韩娟疑惑得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诬陷他咯?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在门口偷看我洗澡来着!他就是个大色狼 表嫂犹豫了一下说道“韩娟,因为几年前的一个意外,其实小伟他看不到东西的,所他不可能偷看你洗澡”
- 小伟 韩娟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暴露自己跟陌生人做
- 爸爸好累再换个姿势
- 老罗兴奋不已,本以为房间有人,没想到只有沈慕媛,而且仇人儿子朱鹏生不在,想要让沈慕媛沉沦在他的身下,就看今晚了 这个想法没有办法抑制下来,老罗按摩脚踝的手慢慢朝上游走,想要触碰那里。
- 老罗 沈慕媛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擦出白色浆
- 穿书后我有了四个爸爸
- 【专栏《我老公年轻时居然是校霸》求收藏鸭呀,啾咪 姜眠穿进一本小说中的同名女配身上,该女配共有四个亲爹,宠的她无法无天,最后结局被女主over了 幸好穿过去时一切尚未萌芽,姜眠决定和四个爸爸好好相处 一号亲爹:娱乐圈超高人气的顶级影帝 二号亲爹:降妖抓鬼两不误的天师传人 三号亲爹:坐拥几百亿家产的真
- 秋二方连载
- 最新章:187、四个爸爸
- 爸爸的好大会撑坏的
- 轻轻的摸着那儿,他也不急,就这样摸着,绕了一圈又一圈 紧接着,李飞还准确的抓住了一个敏感点,调戏问道“这是什么呀 说着,还刺激了一下“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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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章:高H全肉粗口文
- 爸爸你的棒棒糖好大
- “小亮,站在淋浴下面,表姑帮你洗身子吧 我按照表姑的吩咐来到淋浴下面,当水流冲刷在身上时,我腹腔内那熊熊燃烧的欲火也被激灭 沐浴露在表姑手中被打发起泡,我如同一座木雕一样,直挺挺站在淋浴下不知应该如何。
- 表姑 小亮连载
- 最新章:擦出白色的分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