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来谁著史明末闽海王第一百七十三章臣愿效犬马之劳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边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一丝儿像是浸了血的红渲染其中。
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开来,笼罩着通州城内,也笼罩着通州城外。一片狼藉的通州城外!
冷冷的风能吹散了鲜血与硝烟的味道,却无法带走战后通州城外的伤痕。当然也带不走满城的肉香。
那一匹匹被打死或是受伤的战马,现在就都成了南迁队伍的肚中食了。
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最底层的小兵奴仆,一个个都吃的满嘴冒明光。
翰林编修宁浤骑马走在通州城外的南关的大街上,这里在顺军第一次兵临城下时候就被他们放了一把火,只是没烧起来。而在第二次大战时,则就都在南关外头了。两侧的房屋门面,现在多还保存的完好,只有极少数房屋化作了一堆废墟。大火焚烧后的情景清晰可见,那股燃烧的味道,还有黑色的废墟中升腾起的白色的轻烟。就像一次普普通通的失火走水一样。
可是出了南关后,看着外头大地上躺倒的一具具尸体……
宁浤狠狠地握了下手中的仪刀,他的手握了半辈子的笔,现在却必须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刀。没奈何,在现在的环境下,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家人,哪怕皇帝专门给宁家派来了一队净军。
可是昨夜的枪炮声响起的时候,这些个净军一个个仿佛受惊的兔子,还没他胆量大呢。
“哒哒哒……”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是一队郑军骑兵,离得还有一段距离,一股凶煞之气就直冲来。看着他们身上被鲜血渲染的战袍,就知道他们去干甚么了。
“看那些人腰间挂着的短铳没……”
“什么短铳,那是手铳。没见识。王爷爷那儿就有一支,佛郎机人进贡的。”
身后的净军的声音响起,宁浤也向边上的那队郑军骑兵看去,就见为首的两个人腰间确实垮了一把短了许多的火铳。
这就是手铳?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
战后的寂静是空虚的。在宁浤三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昨夜里他第一次那么亲切的听到枪炮的声音,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眼前的一具具尸体更是让他对战争的残酷有了最本质的认知。
昨夜里,当枪炮声停下来,他的精神猛地松弛了下,好一阵大脑都空白一片!
就像也跟着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一样,欣喜自然有之,但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一定是庆幸。庆幸自己人还活着。
“咯吱,咯吱……”身后拉着家眷的马车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这支队伍顺着官道直向着张家湾而去,马车走的很慢,因为宁浤他闺女昨夜里受到了惊吓,这马车自然要走慢一些了。
横竖贼军已经被打败了,李贼便是再派来兵马,上午总是安全的。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声忽的传入宁浤的耳朵,身后马车里响起了少女的惊呼。
宁浤浑身激灵一下,立刻抬头四下的张望,就看不远处一群人正围拢一团不知道在干甚。而看旗号分明就是郑芝龙的兵马!
“夫人,……”宁浤担忧的叫道。马车内的女儿可不是一般人,这是未来的太子妃。只是因为李自成兵来的太急,朝廷暂缓了婚事,实则已只差拜堂成亲了。若是按照原先定好的章程,没有李自成这一遭,那宁氏女此刻就正在家中备嫁呢。
“老爷放心,只是受了些惊吓。”宁夫人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枪响,马车内立刻就响起了“好女儿,好女儿”的唤声。
宁浤扭头看向那队郑军处,满脸怒容。“我倒要看是谁在打枪为乐?”
“驾,驾驾……”
调转马头,宁浤就向那里奔去。可还没赶到地方,一阵风吹来,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道就传入他鼻口。
安南伯,郑芝龙?郑军人群中的一个身影闪现,赫然就是郑芝龙!
宁浤脸上的怒容迅速消散。
“下官宁浤见过安南伯。”
郑芝龙骑在马背上,身边对着两堆兵甲,兵甲上还带着鲜血,显然是从死去的顺军尸体上剥下来的,脚下跪着三十来个俘虏。
十丈外还有些尸体,枪子打出的血窟窿上正在流着血。
战斗中被俘的顺军可不止眼前这些个人,其他的人被一吓唬就全都归降了,余下的这些个都是硬茬。
宁浤赶到的时候,郑芝龙正在给他们做最后的开导,投降不投降?不投降可就杀了啊。之前的就都是例子。
现在是非常时刻,郑芝莞、施琅搞出的那些人越就罢了,多是普通百姓,危险性极低,可眼前这些家伙却危险性较大,郑芝龙可没心情跟他们玩仁义。
“宁翰林?”郑芝龙看着宁浤有些懵逼。
这人是与他是照过几面,可素无联系啊。不仅是宁浤,就是他背后的太子爷,郑芝龙也一直是敬而远之的。不看郑森始终就在御前么,却也不向太子看去一眼。
现在时候,郑芝龙不想多生事故,给崇祯帝发出丝毫能叫他误解的信号。
“下官此番来见伯爷,是想求取几支手铳。昨夜里枪炮声轰隆,让下官满门惶恐,就是小人也心慌意乱不已。思之南下路程还有数千里之遥,途中难保不生出一二变故,故而特来求伯爷赐下几支手铳,以作防身壮胆之用。”宁浤一本正经的说道。
郑芝龙眼睛眨了眨,就为这事?也能劳烦这太子爷的老岳丈亲自跑来一趟?
他眼睛通过宁浤身后看到了不远处停下的一队人马,一群净军装束的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停在路上。
哦,原来是顺路啊。
虽然那宁氏女还未与朱慈烺正礼,但二人已经定亲。这遭朱慈烺和他爹又没有齐齐扑街,可以说不远处的宁氏女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这点只看此番崇祯帝带人‘南迁’,都没有拉下宁家。宁氏一门是上了重点保护名单的。崇祯帝也特意遣派了一队净军保护着他们。
对比他给自己女儿选定的驸马周世显一家,宁氏一门的待遇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哈哈,如此小事竟还烦劳您亲往一趟,翰林多礼了。”郑芝龙下马牵着宁浤的手就向原路去,同时另一只手背在后头摆了摆。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走了宁浤,郑芝龙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古怪。宁氏一门可有净军保护着呢,他们要还害怕,通州城内就太多的人要感觉惊恐了。
这人顺道跑来真就要求取几支手铳吗?
郑芝龙心里泛着嘀咕,脑子里想不出因由来。
“大帅,或许那为宁翰林真就是求取几支手铳的,你看他手中都握着一把仪刀。不是害怕到极致了,这些个文曲星们握笔的手怎么会去拿刀?”陈鼎脑子转了几圈,也想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只能这般说。
“但愿吧。”郑芝龙有些小烦躁,继而就又无所谓的挥手。管他呢,日后他郑芝龙又不是要对崇祯帝俯首称臣,管那宁浤打什么算盘呢。
一个很美妙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崇祯帝则一点也不为通州城外倒下的一具具尸体而心惊,此刻他脚踩着大顺军的旗帜,眼睛里看着几颗顺军军官的头颅,心中只有振奋。
“乱臣贼子,杀得好,杀得好!”
要不是顾及体面,崇祯帝就要一脚把眼前的头颅给踢飞了。
自从明成祖定鼎北都,二百多年时间了,大好江山,祖宗之基业,都从他手中丢失,崇祯帝真恨极了李自成。
“把这些都给朕拿去烧了,朕不能将李贼挫骨扬灰,先就把他手下的贼子挫骨扬灰了。”
说着还尤不解恨,只用脚狠狠地捻着旗帜中的‘李’字。
小毛子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打搅崇祯帝的发泄,求救样儿看向王承恩,后者脸上也挂着焦急,因为时辰已经到了,皇帝要起驾南下了。
“万岁,万岁……”
崇祯帝两只眼睛赤红,一眼看向王承恩,吓的后者噗通跪在了地上。“说!”
“万岁,该起驾了。”
万事都不能慢了行程啊。
李贼的马军昨夜就杀到了通州,大部队此刻怕已经逼到燕京城下了吧。再不走,是要等着李贼派来更多的马军吗?
……
京城西阜成门。
一只眼的李自成抬头望着巍峨的京师,如此雄壮的城池,如能有十万守军,再有一员名将坐镇,则他便是拥兵百万也只能望而兴叹啊。
可现在,守军却自己打开门来迎接自己入城,这可是京师啊。
进了京城,纵然崇祯皇帝跑掉了,李家的江山就也稳了。最差都是一个南北朝!
李自成心中就是如此想的。所以,对于罗虎、李来亨的败阵,这虽然叫他有些恼怒,却并没有让他真的雷霆大作。
败了一阵,折损些马军是挺可惜的,但这点折损对于现如今的大顺来,那是九牛一毛。但从这里也能看出,那郑芝龙不是易于之辈。想要用少量精锐战而胜之,恐怕不易……
“白广恩、马科、唐通……”李自成高声叫着。
“臣在。”三个降将听到召唤,迅速来到御前。
“崇祯还在通州,由郑芝龙带兵护着。你们也是名响中原的老将,往日的名头不弱于郑芝龙,现在可敢前往追击,击破了郑芝龙,把崇祯于额擒到京城里来?”虽然知道京城里的达官显贵跑了许多,可李自成还是觉得进京城的机会很珍贵,很荣耀。
他不愿意叫自己的梯己人失去这个荣耀,但白广恩、马科、唐通不算。
“臣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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