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的丽城丽秀山庄奢华贵气,深处江南之天,文人士子之地,张少英以主人之名亲自为田不屈,窦美玉主持婚礼,一时间丽城上下文坛震动。
田不屈,窦美玉之事本是败坏纲常伦理,灭人满门,岂有原谅之说?且张少英本身失信于儒门,儒门公示谴责已是态度,他如此逆行无疑是火上浇油逼得儒门再度宣战。
只不过儒门是精神信仰之源,并非民间武力社团,仅能以手中之笔论天下。
张少英公示一出,丽城周边的士子便轰然响应,所谓眼不见为净,他到自己送上门来岂能置之不理?
儒门声望何在?当地士子脸面何在?朝廷法度何在?世间人心何在?。
这些士子多年来埋头苦读,未经历过多少人事。江湖事离他们甚远,讯息更是闭塞,只能从本地的那些帮派或者路过的流言,以及邸报中来获得一些讯息。
若是当地帮派头子还是个读书人那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讯息,丽城便是如此。
只不过丽城泰河帮帮主乃武林盟属派,武林正宫当前的公文上令是不直接,不面对,理由是时机未到。
泰河帮帮主李应承是被文解元唐士奇,武解元程文运好说歹说请来的。
如今的武林盟是金字招牌,皇权特许,武力象征,违背上令,整个泰河帮可能都要被除名。
由于离仙侠山还不算太远李应承是连夜用了马力将讯息送往了仙侠山得上令应允方前来的。
即便如此,李应承仅到面表明态度,不做其他。世人言江湖险恶,并非这些井底之蛙可臆测的,张少英究竟代表着甚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实际论之,他们于张少英而言可有可无,于儒门而言此事便不那麽简单。
儒门的最终发扬之地在朝廷,天下士子均要保持着君子不争,君子不党的严训而正心。
张少英若选择在曲阜当着孔子世家的面恐难以应付,但在这无名之地却游刃有余。
而最终的结果,尤其是两个解元,他们代表儒门。儒门只是精神照耀之光犹如太阳,他们并无上下统属关系。
而丽城士子阶级的一切讯息张少英都了如指掌,三个丽城最有声望之人,率领上下百十余人齐聚丽秀山庄庄前。
张少英今日若礼成,则丽城士子颜面尽失。如今的张少英声名狼藉,骄奢淫逸,滥杀无辜,只是没有证据能将他绳之以法罢了。
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李应承饱经人事要比两个不解人事的解元懂得多,便他自己对付这二人都绰绰有余。
当丽秀山庄庄门打开的那一刻,两行白衣人悉数走出山庄,一身锦缎长衫,背后则秀了个大大的罪字。
这些人虽不持刀剑却浑身散发着一股文人学子的气韵,只不过还带些严肃和戾气,显得有些深沉,甚至有些人的心绪起伏明显,他们似乎更紧张。
这一行人缓步出庄向城外缓缓走去,由于主人未显,他们只能默默注视。
只不过在众人的关注下,山庄内的人太多了,此距城门五里,竟然五步一人,已是违背朝廷法制。
整个丽城早在三日前便吵得沸沸扬扬,今日的丽城多数歇业上街观视。
然如此大事官府竟然默不作声,众人一打听县令竟然病了,真假不知。
当人声鼎沸的嘈杂声挤满了城门外时,张少英一行率迎亲队伍出现在官道上,身后便是新郎和花轿,以及数之不尽的送亲之人。
今日的下酆都内心是淡然的,又带有三分惊喜,七分忐忑,他准备的实在是太浩大了,这一次张少英出动所有的白兰羽衣卫。
他们之中不乏女流,除了那些自愿做婢女的,整个白兰羽衣卫新增了一个秀字营,整整五百人,妖凤任营指挥。
自明门时张少英便注重相互之间的交往,大家虽秉性不同有所争执和斗嘴,但经书识教之后多数人还是将心思纳入明门,以兄弟姐妹之情待罪友。
下酆都之事于明门而言亦是天等的大事,大家皆是忠心祝福的,这样的人生才是她们该有的归宿,哪怕世俗不容,只要有那麽一丝期盼和自身的美满,与人言何故?
下酆都之事代表明门罪友向白兰羽衣卫的转变。当他们学会了生存之后,在世俗的夹缝里,纵横派的强权下,他们尚能争取到的便是这一丝丝期盼。
是以今日的下酆都花团锦簇,红装霞披,诸部上下皆沐浴翘首以待。此时当州文解元唐士奇,武解元程文运,率丽城乡绅皆拦在城门外,当张少英出现时人身鼎沸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
武解元唐士奇等上前一礼,说道:“阁下可是张少英?”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我的画像到处都是,官人何出此言?”张少英言下之意唐士奇岂能不知。
唐士奇随后向张少英介绍了武解元程文运,泰河帮帮主李应承。随后张少英一行率部向双解元躬身长揖行大礼,张少英问道:“诸位堵我去路,午时将尽,不惧晦气吗?”唐士奇道:“阁下虽非朝廷要犯,但行事怪癖,以致于不容于武林盟,不容于纵横派。鸳鸯点亲本是喜事,我丽城上下自是忠心祝福。但田不屈,窦美玉之流乃朝廷钦犯。他二人若在丽城成亲,于国法何在,人伦何在?”张少英问道:“人犯错便不可原谅是吗?”这是张少英的套路,唐士奇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话不假。但杀人者偿命,自古已然。仅窦美玉一人便屠戮三族一百七十四人,以所谓的杀手组织黑榜论之,有计杀戮二百八十一人。便这满街颤栗之辈皆杀手出身,屠戮无计。两年前的杀手肆虐,屠戮无辜,丽城伤残一百零八人,二十一人命丧此间。尔等皆杀戮屠夫之辈,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操办婚事,这是欺我大宋律法无人吗?”张少英道:“世间事也并非你等说的那般清平,那般清圣。世人言儒子多诡辩,于事无能,非是没有道理的。”说罢,张少英翻身下马,缓步上前。
今日的张少英一身锦衣绸缎,几分打扮加上端稳,恰似几分书生,只是身上散发的肃穆气韵让常人都知晓其非简单之辈。
唐士奇与程文运只是个州解元,此离州府太远,县令又不出面,他们终是势单力孤。
张少英步步生威,二人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程文运武艺出众,胆色是有的,其道:“今日所论乃杀手背景之事,你昔年威名赫赫,曾为武林盟副盟主,今日与这帮杀手沆瀣一气,如此堕落,方教人惋惜。”张少英叹道:“即为世人所不容,故而我创立了这白兰羽衣卫,罪友军。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因为人只有活着才能有些用处,阁下今日所论不过旧话再起罢了。是,他们确实恶多端,却非本愿。今日在下将为大家公示这世间最黑恶之景。”张少英说话间,风神押着一人缓步走到在张少英身后。
由于戴着头罩,众人瞧不清其面目,但从身形上纤瘦,步伐稳健,是个练家子。
由于功体被废,那人被风神轻轻一按便下跪在地。同时夜虚将朝廷判决文书印楷交给了唐士奇。
唐士奇这一瞧,其人鬼见愁,黑榜百炼峰杀手。其平生屠戮无数,擅使爪功,喜好爪穿人头骨,残暴不知悔改。
有计杀人千众,数无计,罪恶不舍,叛斩刑,差州祭处,万恶不赦。唐士奇与程文运瞧过之后便递给了身后的乡绅士子,刹那间窃语纷纷。
程文运沉声道:“皆是杀手屠戮之辈,苍天难容,并无区别。”张少英道:“你们看到的只是结果,确实是他们动的手。但胁迫所为,逆心而行,内心厌恶之举,方有我张少英召集之声,他们皆愿回头。”唐士奇伸手阻止道:“此言差矣!若真心悔改,他们皆该遁入空门,吃斋念佛漂洗罪恶,而非大庭广众,古拉弹唱,违逆人伦。”张少英应道:“所以我才向官家讨了这个人让大家真正见识。”唐士奇不忿道:“怕是你抢来的罢?”唐士奇一言竟出,周遭之人皆哄笑不已。
张少英自怀中取出个瓷盅,抬手向众人说道:“这是噬心蛊,蛊虫的一种。相较于蛊术,诸位恐怖陌生。噬心蛊一旦吞入腹中若非每月一次的药用压制,便会窜入心脏啃食脏肉,那种痛苦无人能受的了。除此之外尚有脑虫蛊,气海蛊,神经蛊,咒蛊,诸般种种,每一种都能令人痛不欲生。除此之外,尚有内功上的压制和牵制,杀手一旦不听话便似路边的石头,随时可弃。我今日想说的是,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张少英说话间,风神取下了鬼见愁的头罩,此时的他满头蓬发,意识清晰,周围的一切他岂能不明白?
如今的他不再是黑榜令人闻风丧胆,买主青睐的一等杀手,而是一个浑浑噩噩,哀哀待宰的罪大恶极之人,这就是张少英留下他至今的本意,他懂了,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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