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万罗和文安在的队伍里,锦州府的两个小姑娘显得愈发异类。每当夕阳降临,林碗从皇家侍卫的肩上滑下来时,都会有不知从何处来的轻笑声响起,细寻却又无处可寻。
宗星宇自然不屑她们如何,但如他这种人物,只需无视,便能把她们的处境推至极恶。漠然无视已是最好,也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暗中捣乱的,虽被皇家侍卫挡下不少,可层出不穷的手段实在叫人可恼。
黄韶难免生气。
这日在野外露宿,熊熊篝火传来阵阵肉香,连星子看起来都比平常清亮些许。树林里的昏暗被火光驱散,柔和的光影点缀着,欢声笑语不断。
见他们吃饭又把她们孤立起来,黄韶双眉倒竖,气得直拿筷子戳米饭,鼓着嘴不知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过了半晌又指天发誓要勤加修炼。
皇家侍卫们放松地低声说着话。有宗星宇在,他们根本不担心安危,而林碗又并非棘手不懂事的孩子,这一趟路程算是轻松极了。
林菀安静地吃着饭。她自然也能感觉到最近围绕在她们周围的气氛,只是她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无聊。
修行即断尘缘,可想要出世就给入世。
觑着尊者长者的脸色而放大丁点善意与恶意,任由情绪和他人掌控自己,这修行真是修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是胜在清净,也好。
她胃口小,吃完饭,便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皇家侍卫们以为她是累了,说话声音压得更低。
不远处的说笑声,空气里香喷喷的肉香,野外干净清凉的风,跳跃着映在眼帘上的火光……林碗隔绝着外界的一切,手指微不可查地不断敲击着膝盖。
她在算。
***
谢府里灯火渐熄灭,守夜的老头打了个哈欠,掰着指头算今夜打麻将输了多少钱。
然而在一间书房里,光线依然明亮,从照在墙壁上的影子来看,屋里聚集着不少人。
云朵被风轻轻推着,遮住了月亮,于是谢府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如此深夜,这么多人聚集于此,所为何事?
“若不如此包装,路途颠簸如何能受得住?万一路上炸了开来……”
“谁也没说你办法不对,可日子只剩十天,找你的办法做,怎么可能来得及!”
“那你倒是给出个解决办法啊!”
谢瑾坐在一张竹椅上,窝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们争执不休,时不时喝两口茶,闲适得像是在看戏。
他虽是书房主人,但在这场争论里,他始终不发一语。
所谓术业有专攻,他可以提供技术,但具体如何做,就要交给专家来了。
他这次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做法,固然是为了赢下任务,但也是为了做一项实验,或者说是测试。紫姐和他说过一些事情,这让他有些在意,而按照他们的猜想,留给他们测试的时间不多了,每一次的机会都要珍惜。
时隔五年才重新开放的aaa级晋升系统林菀的出现一定有其意义在。
这么多年来,他们这群aaa级的穿梭者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只是因为盛鹰集团还在观察。或许,他们还未决定好该如何使用手里的牌,可如今,盛鹰集团已经决定行动了。
谢瑾垂着眼睫,灯光摇晃,唇边一抹浅笑,衬得人美如玉,温文隽雅,谁也没有看到他眼底藏的锋锐凌厉。
就在这时,有人急敲了两下门。
屋内争执声骤然停下。
谢瑾书房有着仅次于老爷书房的守卫级别,如今侍卫都在外面守着,怎会有人前来打扰?
谢瑾若有所思地抬起眸:“进。”
他的侍从大步走了进来,在众人注视下来到他身边,弯腰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瑾眼神一凝,把茶杯放回桌上,身体坐直。
众人一凛。
屋内都是谢瑾的亲信,许多人是他这几年间亲手从底层提拔举荐上来的实务人才,在被他发现之前一直都郁郁不得志,因此对他多有尊重感激,只愿报答伯乐大恩。
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公子有着比别人更多的了解,知道他并非只是外界所传的玉面公子、谢相爱子,更有着超人的智识和胆魄。这还不算,他在工匠实务上竟也颇有造诣,诸多前所未有的奇思妙想看似天马行空,却被逐一落实,这也让他们心服口服。
一直处之淡然的小谢大人如今竟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瑾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他微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自然不信,可他也不会管别人信不信,继续温声说道。
“本官要出去一趟,你们继续讨论着,在本官回来前务必得出一个结论。”
众人不敢违,齐声应是,目送身姿挺拔的少年离去。很快,书房里又充斥着激烈的争辩声,好似无事发生。
谢瑾带着侍从来到待客的花厅,此时屋里自然无人,他令属下确认周遭无人以后,坐于上首,询问那侍卫:“此事当真?”
“是葫芦街里那位递过来的消息。”侍从答道。
这看似答非所问,但谢瑾点了点头,不再怀疑消息的准确性。
与某人不同,那孩子做事谨慎,断不会出错。
“他们因何拒绝?”谢瑾转而问道。
如今是东西研制出来的最后阶段,竟然接连有工匠请辞,此事放在平时事小,放在现在事大,他不能不问。
“这些工匠都是有领头的,据说是有同乡以更高的价格邀请领头做工,他们无法拒绝。”侍从回道。
“多少钱?”
侍从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道:“十倍工钱……”
谢瑾摁了摁额头。
一般来说,帮忙在工部做事的人中既有用徭役雇来的工人,也有花钱雇来打临工的。可无论是哪种,都不该有人胆敢违背官府的意愿才是。
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这是在为官府做事。
为了保密,他们并未对这些底层的人亮出身份,本是以防万一的举动,只是没想到这事反而成了痛脚。
侍从同情地看着苦笑的主子,心想要我我也去。
“葫芦街那位说他已经紧急请了一拨人过来,另外他不日将进京,叫主子不要着急。”他安慰谢瑾。
谢瑾轻轻点头。
虽然一直以来谢瑾都在极力避免会分散分数的事情,但事到如今,由掌管钱财的他来做反而直接些。
而谢瑾有他该做的啥事情。
第一,按时推动事情完成,并把成品悄无声息地运送到南方。
第二,确认这件事情究竟是偶然……还是有意?
***
一座小破庙里,清秀的小男孩打了个喷嚏。
“师兄……”他吸了吸鼻子,鼻头红通通的,看起来很可怜,也很可爱,“我们为何不能找个好点的住处?”
四处通风,头顶星空,这久无人住的小庙真是万分风雅。
年长些的少年本在盘膝修行,闻言无语地看了他一会,从袖中掏出一个手帕递过去。
“擦擦。”
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这货一回到京城,竟真就染了风寒。
他捂脸低吟。
真真锦州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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