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第九十五章 走无常 2

    在无妄小和尚的出家生涯里,除了无休止的行走,似乎便还是行走了。
    他牢牢继承了死去老和尚的衣钵,独自一人坚守着苦行的修行。
    所以,无妄小和尚并不知卜希姑娘口中的天地旨到底为何物。
    逆来顺受的性子,让无妄小和尚从来不会去主动好奇一件物什,更不会去开口去问。
    因此,对于卜希姑娘的话,小和尚只是很温和的念了声佛号,便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从卜羲怀文手里索回了自己抄经书用的红笔,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只是这样的动作,看在卜希姑娘眼里,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小家子气总是不讨人喜的,即便他长的再好看。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过度的温和以及礼让,只会给人以浓重的生疏距离感。
    自觉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的卜希姑娘便哼了一声,就真的不理小和尚了。
    女儿家的这些心思,一心想做好和尚的无妄是怎么也猜不透的,当然,他也没有去猜的兴趣。
    他只想做个和尚而已,最后老的走不动了,便死掉,仅此而已。
    卜羲怀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掌心的“天地君亲师”这四个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五个字,便代表了古人心中最至高无上的地位。
    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或多或少的削减了天地二字的分量。
    道家的清静无为和安贫乐道,又无视了束缚世人的君法。
    佛门的斩断七情六欲,亦斩掉了血缘之亲。
    但无论怎样,凡所谓正派者,这五字是绝做不到全部割舍的,全割舍了,便等于自断了脊梁,古时的中国,是容不下没有脊梁的宗派的。
    因此,天地旨,便成了很多地方逢年过节供奉的最高牌位。
    卜羲怀文双掌合十,拜倒在地。
    郭胖子面如土色,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从卜羲怀文伏身的肩头窜出来一道道肉眼可见黑气,那黑气熏到柳枝,刚生的新芽,便枯了。
    卜羲怀文起身的一刹那,不止郭胖子,小和尚他们所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耳畔,同时响沁入骨髓的咯咯冷笑声,一闪即逝,寻不清来处。
    郭胖子裤子淅淅沥沥湿了一片。
    卜羲怀文便怒了,冲着那隐隐泛着血气的房子冷眼道:“跟我磕上了?行,走着瞧!”
    回过头时,卜羲怀文看着地上面如土色的郭胖子,不说话。
    卜希姑娘也生气了:“这么凶厉的东西,我不信你们一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出一点问题,哥,这人心眼坏透了,一定有他搞的鬼!”
    郭胖子扑腾着起身,终于捶足顿胸的说:“这房子,是我买的!”
    卜羲怀文神色便顿住了,扯着郭胖子的衣领扯了起来,故作凶相:“前任房主呢?”
    恐惧和委屈,把郭胖子折磨的不成样子,颤着声说:“联系不上了……”
    自此,郭胖子终于打开了话茬子。
    从那晚,郭胖子和自家老婆被女儿惊到之后,便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坐在那房子里,汗毛都是竖着的,更别提睡觉了。
    大女儿和小女儿,也换了房间,就在他们夫妇隔壁。
    白天的时候,郭胖子便起了退房的念头。
    找那个房主的时候,却找不到了,郭胖子便花了点钱,去所里去查了查这个卖给他房子的张姓房主。
    结果倒好,压根没这人,近十年的登记表里,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不甘心的郭胖子,便又试着打了电话,怪的是,电话是通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那人才沉着嗓子说,只需买一把香,一盆纸钱,弄个老公鸡在正午杀了之后,上香烧纸钱就可以了。
    之后,电话那头,就只剩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了。
    再打,无论怎么,都没人接了。
    无论何种境地,心怀侥幸,是所有人的通病。
    抱着这样的心思,郭胖子依言,从香烛店里,买了燃香纸钱,跑了几十里的山路,从乡下绑了一只鸡冠红的发黑的大公鸡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卜羲怀文渐渐变了脸色,问:“杀鸡的时候,可有异常?”
    郭胖子诧异的看着卜羲怀文,忙不迭的说:“有有有!那鸡仔劲大的很,从一进门,折腾个不停,叫声都变了腔调,疯了一样胳膊都给我叨青了!”
    卜羲怀文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鸡还是杀了?”
    郭胖子茫然:“杀了!”
    卜羲怀文眼皮子跳了跳:“鸡头朝向哪个方向?”
    见郭胖子不理解,卜羲怀文又道:“你下了刀之后,那灵禽定会挣扎,死时最后一刻,鸡头指向何处?”
    郭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鸡仔死了还想咬我一口,只是蹦跶了会儿就起不来了,最后扭着脖子,没动静的时候,似乎是……南偏东方向……”
    卜羲怀文却突然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冷。
    郭胖子被卜羲怀文这样的笑容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嗫嚅着问:“有……有什么不对吗?”
    卜羲怀文拍了拍郭胖子似笑非笑的道:“村里死过人没有?你见没见过埋人之前,要杀只大公鸡的?知道老公鸡意味着什么吗?”
    郭胖子已经完全懵了:“兄弟,你说的这事儿我的确见过,小时候家里老娘说,杀只公鸡是驱邪镇煞用的……”
    “镇个屁的煞!哪有镇煞这么简单!”
    郭胖子话没说完,就被卜羲怀文不留情面的打断了。
    深吸了几口气,卜羲怀文指着郭胖子:“听好了,玄门中人,以巽为鸡,位指东南,再者,五行属木,应人身之位,为肝,《黄帝内经》记载,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也。人死,魄消魂离,那公鸡,是用来领魂用的,因为传说中,鬼门关便是在看不见的东方日出之地,杀鸡,是为了领着刚死之魂,为之引路,好去鬼门关投胎转世,也好震慑一路潜藏的各路煞气以免冲到死人的三魂。可是,这是丧葬时引死人三魂用的,你房子里那是什么东西?能引吗?到最后,非担不能把魂引进去,恐怕,还反倒会把已入鬼门关之魂给召回来吧?
    以公鸡之血强行索已去之魂,这本就是古时邪门术士接煞用的手段,那香火,供奉的不是你房子里那玩意儿,是供奉给鬼门关的小鬼儿的,还有那纸钱,说不好听点,也是贿赂那难缠的小鬼儿用的,那前任房主,根本不是寻常之人,动用如此邪术!
    他吩咐你做这些之前,那房子,你战战兢兢却还能住,做了这些事之后,祸事恐怕就来了吧?万幸的是,尸煞的起煞过程,要有一段时间,胖子,你命大提前搬了出去,不然,嘿,你一家,早就被喂了那鬼东西了……”
    卜羲怀文说着,郭胖子嘴唇已经惊恐的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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