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仙诀
二人说笑几句,吃了几口菜,阿原又追问道:“谷大哥,你还没说呢,这灵石与望云山庄走丢的女孩又有什么关系?”
谷月天嘿嘿一笑道:“青云国北面是梁渠国,梁渠国西北与云国交界的地域,连绵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庄,叫做望云山庄。庄主姓杨,名叫杨怀,此人乃是江湖上的一位不世出的奇人,他年近四十方才出道,却一鸣惊人。当年正是梁渠国最贫弱的时候,云岭的群盗嚣张至极,整个梁渠国西北都成了他们的地盘,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那杨怀一出道就是惊人的大手笔,单枪匹马连挑了七座寨子,纠集一帮村夫老农,硬是把那伙盗贼都赶回了老家。短短几年间,他就凭一身功夫打下了莫大基业。可几年后他又忽然急流勇退,在群山中置下一座庄子,从此隐居安心做他的庄主,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阿原听得大为赞叹,暗想这位杨庄主果然是一代奇人,不但武艺高强,行侠仗义,而且功成名就便归隐山林,正是他一向仰慕的上古侠士风范。
只听谷月天接着讲道:“此人归隐的原因固然引人猜测,可更让世人不解的是他的武功来源。他前半生籍籍无名,似乎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无门无派,也没有师父,却突然横空出世,一身浑厚至极的内力,鲜有敌手。这其中的隐秘,着实引人猜测……”
“想必是他无意中得到了什么武功秘籍,一心修炼了几十年,等练成之后出山来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是绝世高手了!”这种故事阿原熟极而流,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
谷月天打了个哈哈,道:“江湖上也有不少人这么猜测,还有人说他服食了什么千年雪莲,这才神功天成。可我老谷却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杨怀出道以来,就一直不停地暗中收购各种灵石。这些年来东国西陲那些可能蕴含灵石的奇珍异兽,像是青鳞鱼之类,都被炒到了天价,就是拜他所赐。试想,凭他深厚的功力,一般的天然灵石应是鸡肋一般,可他却如此热衷,来者不拒。这其中的蹊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通晓吸化灵石的法门……”谷月天说着说着,声音便一路走低,直凑到阿原耳边,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仙——家——的法门。”
阿原险些叫出声来,慌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道:“仙、仙诀?……”
“不错。”谷月天肃然道,“能任意吸化灵石中的灵气,使之完全不冲突,那只要手里有灵石,进境便可一日千里。如此功法,远胜江湖上任何一门内功,就算不是修仙门派的法诀,也相差不远了。”
阿原两眼直冒精光,兴奋得连连搓手,道:“那我要是拜他为师,岂不是就可以学到仙诀,和拜入修仙门派差不多了?”
“收你为徒?怎么可能?!”谷月天失笑道,“别说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是真的,他杨怀又怎会承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传开了,那还得了?就算他武功天下无敌,也挡不住一窝蜂涌上门来的武林人士。若是连修仙门派都惹来了,那他上天入地也逃不脱。杨怀倒是聪明,他这些年来隐居山庄,闭门谢客,一方首脑想见他一面都难。可他越是这么夹着尾巴,我反倒越是觉得他不简单……这下小兄弟该明白他这个女儿,有多重要了吧?”
“原来如此!”阿原两手一拍,恍然大悟道,“若是谁能找到杨庄主的女儿送回去,说不定杨庄主一高兴,就能把仙法传给他!”
谷月天身子一晃,一口酒全喷了出来。他扶着桌子咳了半天,这才平复呼吸,指着阿原的鼻子叫道:“你个傻小子!咳咳……你傻,杨怀又不傻,女儿离家出走不知所踪,还去侠会悬赏,怕天下人不知道么?不用说什么仙诀,单说他望云山庄的万贯家财,有多少人垂涎欲滴?他杨怀一生树敌无数,又有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这下他那羊羔一样的女儿,还有活路么?这其中定有阴谋!我看杨怀这回是麻烦大了。”
阿原面红耳赤,却死心不改,昂首道:“这么说,要是我找到那走丢的女孩,把她送回望云山庄,杨庄主岂不是更要感谢我了?就算不肯收我为徒,指点我几句诀窍总可以吧?”
谷月天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做的好梦!不过话也不错,只要你真有那运道,能在天底下第一个找到他女儿,再一路过关斩将把她送回去,保管你不会白忙一场!听说杨庄主的女儿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和小兄弟年纪正好相仿。我看你也别惦记什么仙诀了,还不如打打这位大小姐的主意,做个上门女婿。都成了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哈哈……”
阿原一直以为那“走丢的女儿”是个幼齿女孩,没想到竟是个比自己还大些的少女,被谷月天一阵嘲笑,又闹了个红脸,只得低头不语。
谷月天笑话够了,又干了一碗酒,笑眯眯地看着阿原,指了指桌上的灵石道:“怎么样小兄弟,现在可后悔把这块灵石给了我了?”
阿原拿起里晶莹剔透的灵石把玩了一下,默默不语。如今知道了它的价值,要说心里一点不后悔那是自欺欺人了。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悔字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谷月天见了阿原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快收着吧,这本来就是你的。老谷再给你上一课,凡事切莫充什么英雄好汉。该拿的好处,说什么也不能让给别人。就算是亲爹老子也不行!”
阿原虽然听着别扭,可千金不易的灵石失而复得,实在无颜反驳,连忙低着头把灵石揣进怀里,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活像做贼一样。
而谷月天阴阳怪调的粗犷嗓音又在耳边响起:“小兄弟若真救了那杨家大小姐,等上门提亲的时候,不妨就拿这块灵石当彩礼。你老丈人好这口,说不定一高兴就答应了。那我老谷也算成就一段姻缘,哈哈,哈哈……”
第三十九章萦香
这一盯就是小半个时辰,茶都喝了两壶,少女始终没什么异样,反倒是察觉一个穷酸小子反扭着身子不停偷偷地瞄着自己,饶是少女性情开朗,也不禁心生厌恶,轻声道:“风大哥,那边的人好讨厌,咱们走吧。”
男子闻言回头一看,阿原赶忙转过身来低头喝茶,也没看到他的长相。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便付了茶钱,与那少女并肩下楼去了。
“走,咱们快跟上。”谷月天一拍桌子,和阿原二人赶忙下了楼,可一出门却傻眼了,外面人山人海,转眼间二人已不见踪影。
“你西我东,分头追!”谷月天二话不说,直接挤进了人群。阿原一想到那梨涡含笑的甜美少女落入无耻淫贼之手,侠义之心如熊熊烈火,只当是上刀山下火海,奋力排开人群挤了进去。
本来那少女衣饰华贵,气质不凡,应该并不难找,可庙会上人实在太多,阿原推搡着挤了一阵就头昏脑胀,完全失了方向。正懊恼着,忽听人群中隐约传来一声怒喝:“臭要饭的,你乱撞个什么?作死么?”听声音正是那淫贼的。
阿原大喜,连忙循声一望,果然远远瞥见了二人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瘦弱的小乞丐,也不知是人潮拥挤中撞了那少女还是淫贼,正被淫贼喝骂着。少女扯了扯淫贼的衣袖,拉着他又走远了。
这下阿原哪还能放过,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只见那二人挤出人群,上了官道,在一排车马前停下了脚步,那淫贼道:“王姑娘,时候不早了,在下这就租辆马车,送你回客栈歇息吧。”
阿原在后面连忙停下脚步,躲了起来,心想:“这淫贼好不要脸,定是算好了迷药就要发作,假意装个彬彬君子送她回客栈,到时候女孩一睡,就要大大糟糕。”
却听那少女道:“多谢风大哥,可我还一点也不困啊。对了,那‘萦香丸’还有么?我又有些嘴馋,好想吃一颗。”
“呦,这可不巧了。你昨天吃的已经是最后一颗了。待改日我多配一些给你。”
少女似乎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道:“可、可是,我现在特别想吃……”少女两靥红润,浅笑憨语,倒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这……萦香丸虽然配制不难,可需要一种现采的香草。这样吧,我连夜去城外采,姑娘回客栈歇息一晚,我明早登门奉上,可好?”
少女抿了抿朱唇,似是终究难以割舍,一把抓住淫贼的衣袖,左右摇晃道:“我今晚就想吃,风大哥,我和你一起去采那香草,好不好?”
“这、这不大好吧。夜深苦寒,城郊野外的……不妥不妥。”话虽没有明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去,自是大为不妥。
少女的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扭扭捏捏地晃了两下身子,环佩叮当作响。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贝齿轻咬,含羞道:“风大哥,你不是说,我们江湖儿女,当率性而为,不必拘泥于什么、什么……”说到这,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连忙含羞低下了头。
淫贼听了这话,倒是苦笑一声,道:“罢了,便由你吧。王姑娘如此大气,倒显得在下婆妈了。咱们这就租辆马车出城去吧,尽早去尽早回来。”
少女欢呼雀跃,淫贼却是苦笑摇头,二人唤来一辆马车,上车沿着官道直向城外而去。只苦了藏在后面的阿原,听得好生气闷。这哪像是淫贼在诱拐良家小姐?这良家小姐分明比淫贼还要主动啊!淫贼反倒像个守礼君子,这是个什么世道?!
眼看车马远去,阿原反倒有些犹豫要不要管这档子事。可转念一想,又惊出一身冷汗:“这、这淫贼定是在那姑娘茶水里放了春药!”
其实他小小年纪,并不知道春药究竟为何物,但故事看得多了,可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如今学以致用,竟一下就明白了关键——“那姑娘现在定是神志不清,这才行为怪异!”
想到这,阿原腿一抬飞一般追了上去。好在闹市之中,车马驶得不快,阿原拼了老命总算追上了那辆马车,这才放慢速度,远远跟在后面。
可转眼间出了城区,马车越驶越快,阿原便渐渐跟不上了。夜色昏暗,道路狭窄,阿原也不好撒开大步玩命猛追,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马越行越远。好在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地上车辙清晰可见,阿原总不至于丢了目标。
灯火和喧嚣声渐渐远去,寂静的夜路,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嘁喳作响。阿原没带火把,只能凭借朦胧的月光辨认着地上的车辙,在泥泞的小路上一步步前行。
周围已是彻底的荒郊野外,不见一点人烟灯火。阿原虽是前来行侠捉贼,却不免也有些茫然。追了一会,路上远远驶回一辆马车,正是两人所乘的那辆。阿原这才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没有追错方向,二人想必就在前方不远处。
如今孤男寡女,少女又吃了迷药,只怕已是羊入虎口,危在旦夕。阿原意气一生,胆气也壮起来,一咬牙发足狂追。不多时,车辙终于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两排脚印,沿着山坡一直向上。阿原心知二人已经离得不远,远远瞧见山上有一丝火光,便毫不迟疑循光追去。
上了山坡,果然远远望见二人的身影。只见那淫贼举着火把,正装模作样地在灌木丛中寻找什么。而少女扶着一棵树喘息不已,似乎有些不舒服。
阿原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二人的声音渐渐可闻,只听淫贼关切地问道:“王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少女的喘息颇为沉重,带着几分哭腔道:“我、我好难受……”
“唉……早就跟你说了,刚下了雨,野外寒气颇重。你衣衫单薄,又怎么受得了。”
“不、不是……”女孩摇了摇头,“我最近、经常这样。只要一吃萦香丸,就能好转。风大哥,香草还没找到么?大不了不要了,快、快配一点给我吃吧。”
淫贼为难地左右看看,道:“可这荒郊野外的,又无器皿,怎么配药啊?”
“风大哥,不、不管了!”少女忽然一把扯住那淫贼的袍袖,像个快要饿死的乞丐,哀求道:“求求你了,哪怕是点渣子粉末,或是原料也好,给我吃点,我要难受死了……”
淫贼顺势一带,把少女搂在了怀里。少女身子一颤,似是抗拒,又似乎无力挣扎,软绵绵地倚靠在他身上。只见少女浑身发抖,双手不停地在身上又抓又挠,也不知是发冷发热,还是浑身发痒。
忽然间,少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挣脱开来,连退几步,颤声道:“风大哥,你、你干什么……”
淫贼哈哈一笑,笑声中透着说不出的得意,隐然也带了几分淫邪的味道,“妹子,怕什么?过来,让风大哥好好瞧瞧……”
“别、别!不、不要……”少女吃惊不小,连连后退,可身子却像化了的软糖一样,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向后一仰便倒了下去。
淫贼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笑道:“妹子这般难受,哥哥实在心疼。咱们不妨找点事做,也好分散一下精力……”
“风大哥,你、你……不,不要这样……”少女面色惊惶,眼角含泪,虽然拼命挣扎,可手足无力,看起来只是轻柔地扭动身子,反而越发妩媚动人。
淫贼恬不知耻地把脸凑到少女香颈旁嗅了一下,轻声道:“妹子不也说,我们江湖儿女,当率性而为的么?这良辰美景,不如先快活快活,我便赏你一颗萦香丸吃,哈哈、哈哈……”说着,伸手便向少女腰间探去。
“不要啊——”少女悲切惊惶的叫声,回响在山野之间。
第四十四章香袭
漫漫长夜,阿原浑身一抖,忽然没由来地惊醒。他起身一看,车厢空空,少女还是没回来。
这下阿原变了脸色,他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少女现在还没回来,定是出事了。
“王姑娘,你在哪?王姑娘——”
阿原放声高喊,可除了惊起几只鸟雀,扑腾着翅膀呜呀乱叫几声,丛林深处再没半点声响。他连忙拿起弓箭匕首,点燃一支火把,寻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一步步走进丛林之中。
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棵棵大树都有几人粗,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堵堵墙,地上树根盘结,堆满了枯枝落叶。阿原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也便停止了呼喊,只是俯首倾听。
寂静的密林中,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阿原走了一会,便已完全不辨方向,心中正焦急得火烧火燎,突然间,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传来,似是人声。
阿原连忙循声而去,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一会似是呻吟,一会又像是在哀嚎。声音甚是含糊,可隐约是个女子。
“王姑娘,是你么?你怎么了?”阿原大声叫喊,连忙高举火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赶到近前阿原举火一看,正是那少女。只见她被牢牢地捆束在一棵树上,浑身发抖,拼命挣扎,正不住地哀号呻吟。
“王姑娘别怕,我来救你!”阿原连忙跑过去,发现捆着少女的竟是她的衣带,已经被扯得变了形,解也解不开。阿原一挥匕首割开衣带,一把将少女抱在怀里,心中暗惊:“这林子里还有人!竟把王姑娘绑在树上如此折磨,难道又是那个淫贼?”
阿原连忙把火把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熄了。同时抱着少女伏下身子,生怕黑暗中忽然射出一支冷箭。
少女此时衣带已去,又挣扎半天,衣衫早已敞开,里面只有一件小衣。阿原抱着她向下一伏,手正抚在她又滑又软的腰肢上,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乱作一团。阿原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可没想到少女雪白的玉臂一勾,反倒紧紧抱住了他。
少女的身子热得像火炉一样,呼吸急促,连呼出的气息也是炽热的。她眉头紧蹙,双眼迷离,浑身颤抖个不停,死命地抱着阿原,像是恨不得把每块肌肤都贴在他身上。阿原哪经历过这个,心惊胆战地颤声道:“王、王姑娘,你怎么了?”
“求求你,给我……求求你,给我……”少女反反复复的,只是这一句话。
“给、给你什么啊?……”阿原都快哭出来了,这会哪怕少女要他的命,只怕也给了。
少女的身子像蛇一样扭动着,不停地在阿原身子上蹭来蹭去,当脸颊蹭过阿原的胸口,她忽然尖叫一声,猛地收回双手向他胸口抓来。阿原下意识地一躲,两人一个翻滚,少女像只疯虎一样,把他一下子扑在地上,伸手掏向他的胸口。
阿原还以为少女中邪疯了,要挖他的心吃,吓得妈呀一声惨叫。而少女奋力一抓,从他颈间扯下一样东西,只听一声裂锦,一颗小丸子和一张纸片同时掉落在地上。
少女见了那小丸,一声欢呼,像是饿死鬼见了点心一样一把抓起,也不顾上面还有泥土就囫囵吞进嘴里。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骤然停住。少女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原本躁动的身躯陡然凝固成了一尊雕像。随即脸上露出陶醉之极的神情,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喝了一口冰镇的葡萄美酒一样,整个身子都舒缓下来。可只是片刻功夫,痛苦的神色便又浮现在脸上。
少女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按在腹间,一滴滴晶莹的汗珠在额头凝现,似是剧痛难忍。紧接着,她两手交错一合,向下一按,双腿盘起,竟像是练起内功来。
少女雪白的肌肤泛着皎洁的月色,晶莹如玉,此时盘腿一坐,浑如一尊玉像。虽然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她的坐姿依然端庄优雅,无可挑剔,和阿原掰断了腿的痛苦坐姿全然不同。可问题是,她正坐在一个大活人身上……
倒霉的原大侠,竟糊里糊涂地就成了仙女坐下的莲台,这滋味,可当真“销魂”。
少女虽然纤细,可总有七八十斤,压在身上哪会好受。何况最要命的是,这个造型实在太不伦不类了……
阿原有心想把仙女弄下来再说,可少女方才一番疯魔举动,已经把他吓破了胆,这会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哪敢再平添波澜?别说只是坐在他身上,就算骑在头上,也只能生受了。
与阿原缓呼渐吸式的运功采气之法截然不同,少女并未呼吸吐纳,只是反复变换着几个手势。可随着手势的变换,脸色却越发痛苦,又开始呻吟起来。
声声娇柔的呻吟声入耳,阿原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他见少女的势头不对,只得双手一抱把坐得像尊雕像的少女放下来,随即呆了片刻,竟鬼使神差地模仿起书中“运功疗伤”的姿势坐在少女背后,暗运内息,两臂向前平伸。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瞬间的事,直到阿原的手掌抚上少女柔滑的脊背,他这才开始拼命思考一个问题:“运功疗伤,到底要怎么做啊?……”
拍脑袋一想,这个姿势理应是输送内力。阿原灵光一闪,连忙将双手拇指抵在她背部大杼穴上,深吸一口气,运足真气顺着手太阴肺经灌入两臂,直冲向少商穴。
几经尝试,顺着打通的手太阴肺经,两缕真气终于艰难送进了少女的经脉。那一瞬间,阿原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引火烧身。就像两滴水掉进油锅里,少女经脉中炽烈的真气如沸腾的水汽,瞬间从少商穴倒冲回来,阿原的真气与之一触即溃,一溃千里,那油浇火燎的滋味,一下子从拇指传到丹田,疼得阿原大叫一声,满地打滚。
那一缕炽烈的真气在丹田一阵翻滚,又从丹田涌向各道经脉,如狂风暴雨一般肆虐。虽然后继无援,很快便平息下来,但这几息之间的痛苦,已经让阿原面无人色。
再一看那少女,一点也不比阿原好过。那炽烈躁动的真气,几乎看都看得到了——少女雪白的肌肤如变幻的琉璃灯一样,一会像初升的骄阳一样火红,一会又如月光一般皎白,像是一会上了火堆,一会又掉进了冰窖。
情况虽然危急,可阿原再也不敢“运功疗伤”了。他刚才那一搅,非但没半点成效,反倒更糟的样子。而且少女也不是身受重伤气息濒危,反倒真气炽烈磅礴,横冲直撞。真要帮忙,应该是助她稳住经脉,理顺真气。可阿原又怎么会?再说就凭他那点真气,无异于螳臂当车,这外表纤纤弱弱的少女体内肆虐的炽烈真气实比他这大侠强了不知多少倍。
阿原此时已无暇感慨这少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种事,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个念头,最后只剩下八个字,“走火入魔”,“真气相冲”。
“笑痴”书中曾说过,异种真气一旦相冲便势如水火,除非一方覆灭决不罢休,可谓九死一生。剩下那“一生”,能有半条命就不错了。刚才真气倒冲那一下,阿原深有体会。而从少女一系列怪异的表现来看,走火入魔也是大有可能,或许正是走火入魔才导致真气相冲。总之阿原觉得找到了缘由,赶紧对症下药——上前猛摇。
“王姑娘、王姑娘,快醒醒!这样下去可不成!”
他这一摇,原本冷热交替的平衡顿时被打破。少女的呻吟声戛然而止,连呼吸都一下子停住,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阿原连忙凑到她面前,叫道:“王姑娘,你怎么样?好点没有?……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你说话啊!……”
少女迷离无助的眸子凝望着阿原,贝齿轻咬,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檀口微启,似是要说什么。阿原赶紧把头凑过去,忽然间只觉一阵醉人的香气袭来,一抹嫣红,将他所有的废话统统封了回去。
冰凉而又火热,如柔滑香甜的软玉,伴随舌尖这种奇妙触觉涌来的,不是天堂般美妙的滋味,而是地狱的味道。那是沸腾的火焰,像是滚烫的沸油灌进嗓子里,阿原来不及叫喊,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就被那痛彻心扉的痛苦洗刷掉了一切知觉……
第五十六章骸骨
滴滴水声,在鬼门关前绕过一圈又一圈,阿原终于又活了过来。
牢狱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人影、灯火皆已不见,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陈管家那阴损狠毒的一脚,踢得阿原刚刚愈合的肋骨生生错开,足可以把人活活疼死。
生死一线之际,少不经事的阿原竟出乎意料地坚强。他死命咬着袖子,硬生生把错位的肋骨扶正。那种非人的剧痛,哪怕十分之一,也足以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嚎啕大哭,可阿原却没掉下一滴眼泪。或许,身体早已超越了承受的极限,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有,阿原本能地不停抽动身子缓解剧痛,一边全力调动沌气,牵动元气自我疗伤,一边缓缓运转真气,周身游走。虽然他不懂真正的运功疗伤法门,但培元之后元气增强,生机本源也随之强化。真气流动本身也有些许恢复生机之能,虽然见效甚微,终究还是把阿原一点点从鬼门关带了回来。
幽幽青灯,声声滴水,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了身体。伤虽好得有限,但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又饥又渴,实在撑不下去了。
几天几夜粒米未进,饥饿感倒是小事,跟剧痛一比根本不值一提。可伤重的身子几乎虚脱,若不是有真气撑着,早就不行了。必须找点吃的,起码、起码找点水喝……
身下是灰白的岩石,虽不时有水滴滴下,湿漉漉的一片,可也没有多少存水。唯一可以喝的,是水滴石穿而成的一个个小水坑。这些天来,阿原赖以为生,可铁栏附近的水坑,已经喝干了。
外面一盏昏暗的小灯,只能勉强照亮铁栏附近。石牢的大半部分都被黑暗所笼罩,根本看不到尽头。也许黑暗之中,还有数不清的水坑……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阿原,他仰面躺在地上,用两臂撑着身子,缓缓挪动。每摸到一个水坑,就抓一把水珠,送到嘴里吮吸。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没入黑暗之中。
一滴滴水润进喉咙,让阿原恢复了几分生气,可消耗的体力又让他吃不消。这地牢似乎是个天然溶洞,弯弯曲曲只怕有几十丈深。阿原爬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摸不着边。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深入的时候,他探出的手,突然摸到一件纸一样的东西。
阿原惊得一缩手,随即反应过来,又赶紧一抓。这次抓到的是一件触感坚硬之物,阿原用力一抽,顿时听到哗啦一声,像是倒了一个架子。他把手里的东西拿到眼前,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一丝幽光,照亮了阿原举在眼前的东西,赫然竟是一根大腿骨!
饶是阿原年少胆壮,也吓得妈呀一声,一把扔了出去。腿骨咚地一声撞在岩壁上,应声而折,一点幽幽磷火漂浮在空中,仿佛不散的冤魂。
“前、前辈恕罪!晚辈被困于此,无意中冒犯了前辈,无知莫怪,无知莫怪……”阿原反应倒是极快,立刻想到这定是多年前一位枉死狱中的前辈留下的骸骨。
冥冥之中,似乎又有转机,阿原心中一动,告罪几声,壮起胆气忍着痛转过身子,借着幽幽磷火看去。
一地散落的骨骸,几块残缺的破布,还有一些纸张、金属器皿摆成一圈,就是这位前辈留下来的一切。阿原不由得心中一酸,他也会像这可怜人一样死在这,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堆枯骨么?
“不!不会!”阿原不惜用嘶哑的嗓子,费力地喊了出来。他要给自己打气,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阿原双手撑地,勉强算是鞠了个躬,告了个罪,便伸手颤颤巍巍地在骨骸中搜索起来。
骸骨周围保存下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大多是金属的,有光滑的容器,也有尖锐的工具一类,甚至还有一只精钢的拳套,足可以套在小臂上。这些东西对一个困死在牢狱中的囚徒来说,未免有些诡异。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瓷瓶,和一本薄薄的小册。本来在这潮湿的岩洞中,纸张很难保存,可这本小册用油布包裹,又用牛皮纸做的封皮,这才安然保存下来。
绝境之中,任何发现都是救命的稻草,阿原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一件也不肯放过,连忙脱下衣服,想统统包走。可刚一扯开衣襟,一件东西叮咚滚落在地,阿原拾起来一摸,才发现竟是那块灵石。
这灵石与阿原也真是有缘,取于鱼腹之中,失而复得,又随他辗转百里,直至陷入地牢中也没被人搜去。可惜千金之物,如今一样不能顶口饭吃,阿原稍微一愣,用衣服把灵石和骨骸附近保存完好的物什统统包起来,又一点一点挪了回去。
堪堪挪回铁栏边,灯光虽微弱,可总算能勉强看清都是些什么东西了。阿原气喘吁吁地靠在铁栏上,迫不及待地一个个检查起来。
如今他最想要的,自然是食物。虽然从一位“老狱友”不知多少年前的骸骨中寻找食材未免有点滑稽,可阿原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首当其冲的是几个瓷瓶,阿原一一打开凑到鼻子底下嗅过,发现全是药物。其中有一种白色药末阿原还识得,是赫赫有名的南疆治伤秘药。记得有一次万大叔独自上山遭遇狼群,救回来时已经浑身是血,几如死人。万爷爷当时从箱底翻出一个小瓷瓶,装的正是这种药,一半口服一半外敷,不到一个月万大叔就又生龙活虎了。
阿原连忙将药末倒在手心里,一点一点揉在胸腹伤痛处。这秘药果然神奇,片刻功夫药效已经显现,疼痛大减。阿原大喜过望,连忙又涂抹好颈部伤口,再把剩余的药末和着口水一起吞下。
也不知是药效神奇,还是心理作用,抑或一点粉末下肚稍微填了一下肚子,阿原只觉精神大振,思维也跟着活跃起来——既然此人身上还带着伤药,那就不是普通的囚犯,说不定真有吃的,也未可知。
剩下的就是几件金属器皿,敞口的自然不会剩下什么,看来看去,唯有三个像竹筒一样密封的金属罐看起来颇为怪异,尚存一丝希望。
阿原拿起来上下研究了半天,发现这罐子是上下两半用螺旋扣紧的,连接处只有一道细缝,还用蜡封得严严实实,可见其中一定保存着什么。阿原连忙搓开蜡封,一圈又一圈地拧开盖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定睛一瞧。
难以置信,这圆筒里,竟密密实实地塞满了芝麻!
即便不知过了多少年,在这密封的罐子里,芝麻依然没有发霉,反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阿原愣了片刻,随即一声欢呼,举起圆筒一仰头,像个馋疯了酒的醉汉一样。芝麻哗啦啦倒进嘴里,塞得都要喷出来了,阿原连忙用手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缓缓咀嚼。芝麻糊咽下肚那充实美妙的滋味,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芝麻粒小而精,一般来说这么一筒足够吃上好几顿了。可阿原直如饿死鬼投胎,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精光,直噎了个脸红脖子粗,又连忙四处找水。
吃饱喝足之后的阿原,与之前判若两人,连伤痛也似乎一下子好了大半。常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正是最好的例证么?剩下两筒芝麻,省点吃支撑个几天不成问题,足够养好伤想好对策了。
阿原意犹未尽地倒了倒空空如也的罐子,心中不免疑惑渐深。一个身陷牢狱的囚徒,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饮食衣药一样不缺,他又是怎么死的?阿原越想越是蹊跷,随手拿起骸骨中拾到的那本小册,眯着眼睛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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