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秦王身边时, 严江总会时不时地接到秦王对某一政事的询问,这种古代事物掺合起来没有什么意思,政策错了还会惹上麻烦,所以他大多时候会拒说不知,但有时在给花花梳毛、掏耳朵、逗虎时,被猛然问到,会有不经意的意见掉落。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 秦王多会笑笑而过,把阿江的意见做为参考。
次数多了, 严江便有起了戒备心, 在又一次被突袭问到后, 严江针对“燕地拆为几郡为好”提出“少分几郡,北御匈奴终是需要一个总领之人, 拆得太多不利于军讯通畅。”
秦王端坐椅上桌前,斜看他一眼:“你又知要拆几郡了?”
严江顺着花花的毛,懒懒道:“王上喜欢九为极数,必拆天下为九之倍数成方喜。”
开始一统六国是三十六郡,后来南征百越北取匈奴加了几个郡, 他又把国内郡折好些,凑了五十四个郡, 拿天下来治疗他的强迫症, 这世上也是没谁了。
秦王还真想多拆几个郡,闻言长臂一展,把阿江从花花身上拖来自己身上:“那阿江所见, 分几郡为好?”
这时,花花翻个身,露出可爱的白肚皮,向主人挥了挥爪子。
严江被宝贝甜到了,正试图回到花花身边,却被搂住了腰,只得推脱到:“如此大事,你问我,岂非后宫干政。”
“无策无印,怎称后宫?”秦王眸中异光一闪,悠然道,“怎么,阿江愿为王后?”
知道秦王真做得出来的严子立即正色道:“这如何使得,臣又不能为王上开枝散嗣,当不起如此大任。”
秦王叹息道:“你我都已肌肤之亲,阿江竟连予个名分也不愿。天道论之,岂非独一人哉,惨矣、悲矣。”
严江配合地垂眸悲伤道:“贱妾何德何能,让大王如此珍视,非不能,乃不敢也。”
“阿江……”秦王眼眸之中尽是深情。
“王上……”严江搂着秦王的脖颈,深情凝视。
秦王朗然一笑:“这戏词阿江倒记得清楚。”
“这出戏出自我手,自然清楚,”严江微微一笑,“王上既喜欢,晚上再看便是。”
“那些庸人,岂有阿江歌喉婉转。”秦王淡淡道,忽略掉微热耳根,“不如晚上安寝之时再唱。”
严江捧着脸,居然感觉自己有点期待。
四目相对间,已然达成约定。
被冷落的花花完全看不下去了,它翻回身,缓缓走到门外,坐在蒙毅旁边,忧郁地遥望远方。
持剑守备在殿外的蒙毅神情淡漠,和花花一起看着远方,那边似乎有隐隐的歌声传来。
对殿内的事情当耳边风过了。
最近咸阳少府的剧班已经蔓延到大梁,但秦王在陈城,于是便派来最好的歌者、乐者,以娱王师,严江已经让他们表演几日就去大军中巡演。
其实原来严江是想直接让他们表演舞台剧的,正常说话那种,奈何来到这里,他才知为什么要用唱词来表演,因为没有扩音装备,普通的说话声音很难传远,大声喊词则显得粗俗和出戏,歌声则可以很好解决这两种问题,不但可以传得很远,还利于普通人唱记。
而这种新颖的表演艺术飞快地打败了普通的歌舞,成为最让人们喜欢的演出,每场下来,收获甚丰,甚至很多贫家子自学之后,会自己拉出一个班子,前去大城表演。
少府曾上书秦王,想垄断这种表演利润,严打私戏。被严江说服秦王拒绝了,严江觉得这是推广孕育秦国文化的好机会,可以管理,但不能杀鸡取卵。
秦王也觉得自己要做要花钱的事情还很多,用道理能服人,就不用物理服人。
……
秦国士卒过得热热闹闹,一直到了开春,王翦依然在训练着军队,加固营垒。
但不管楚国是诱敌还是骂阵,又或者投石车丢石头,都没有秦军应战。
项燕甚至试过派少量部队,直接绕过平舆攻击秦王所在的陈城,试图将王翦大军引出营垒前去护卫秦王。
但万人军队步行百里,一路被李信骑兵追尾,吃了个干净。
李信对这种小股部队十分受用,开春的秧苗都不怎么上心了,成天在田边望断天涯,等着项燕再派部队过来,那模样,活像成语里那守株待兔的老农。
这么试探性地来了几回,项燕对秦军佛了——如果他全军出击攻去陈城,后方必然空虚,一但被王翦断了粮道,四十万大军就又是一个赵国长平,他项燕自然会成为赵括第二。
可若是不攻陈城,王翦大营他没把握攻下来,留在这驻守,却是要吃饭啊!
楚国内部对这样的秦军没佛,而是快炸了,国中封君们都觉得王翦拥兵自重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质疑了,请求与秦议和。
这一年,他们生活宛如地狱,不但出钱出粮出人,花钱如流水,还看不到个头,马上就春耕了,万万耽误不得!
楚王悍几乎压不下国内的异议,百般催促项燕攻秦。
没办法,再开春是楚国耕种大事,楚国虽然是最早出现牛耕的国家,但牛的普及率极低,完全不像秦那样是官方养牛,若是人丁不够,必然会闹饥荒。
更重要的是,在经过一年的对持,楚国的多年积蓄已经被掏空了。
封君们甚至有声音,说项燕是不是要和王翦一样佣兵自重,他们是不是答成了什么交易,所以才这么有默契?
于是项燕无奈,只能主动出击,攻取秦营。
但立刻就尝到了王包工头的营垒有多厉害,还没靠近城墙百步之类,墙上万箭齐发,秦军的器械的标准化程度极高,在严江推广了流水线做业后,箭支的成本暴降,外包肥了庶民的同时,箭支的数量堪称铺天盖地,齐射之时,黑压压一片,宛如蝗虫过境。
配合上投石机,楚军在墙下丢了数千尸体,却连城墙都没有摸到。
如此攻伐数日,终于摸到墙角时,楚军损失惨重,墙头秦军损伤却微乎其微。
万般无奈之下,项燕只得退走。
而消息传回楚国,国内更是一片哗然,不有人甚至提出项燕无能,要求楚王换将。
楚王终是没有糊涂,强行压下了,这些要求,只是又给项燕去书。
书中内容又臭又长,但翻译过来只有两个字“速胜!”
楚营之中,四十余岁的项燕在这一年之间,头发已尽斑白,比去岁老了不止十载,项荣看得难过不已,却又劝慰不得。
楚王悍已经连下三道昭令,命项燕不得耽误,拿下平舆,而说好三月初就要到的春粮,如今都快初九了,还在路上,粮官说是天雨路滑,车马难行,但项氏还不知楚地么,淮水浪小水缓,最宜运粮,秦楚虽在淮水上游的支流汝水边对持,但淮水下游泗水、颖水皆是膏腴之地,怎么可能拿不出粮?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封君们不愿意再割肉下去,怕封地生乱,怕自己伤筋动骨,都指着别人掏箱底,却也不想想,若是秦人占了楚国,能有他们的好?
说在父子两相顾无言时,突然有斥侯急急来报军情。
项燕打开信纸,顿感峰回路转。
“王翦出兵!”
项荣大喜。
王翦是出兵了,经过一年贴膘,秦军兵强马壮,上下战意猛烈,战意昂然。
楚军却已是军心动荡,人心不安,士气更是一鼓作气后,再而衰,三而竭,只盼着打完回家耕田。
于是,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百万人的大战,就此展开。
平舆城北,到处是乌压压的人群,践踏着本该是青苗盈绿的农田。
两方先小规模地用箭雨试探一番后,便开始行军布阵。
严江当然没错过这种大战,早早选了个高地,爬上高树,而陛下更是盘旋高空,观看着两方部阵。
秦军善于用器械,这一年中,秦墨已经做出大量投石车、大型连弩开道,有千余战车护两翼,前军持盾,中军持戟,各为其阵,各有其锋,绝不是一个呼哨大家和我一起冲那种。
严江远远看着陛下在天空正着飞倒着飞,心想这一年也把他给憋坏了。
六十万大军在外,且不说粮草耗费、国中田地荒芜,光是这种将性命交给大将的压力,就够人受了,更不要说秦王顶着这种压力,顶了整整一年。
成败在此一举,此战胜之后,秦国一统天下就算成了。
若是败了,秦国必然三五年都恢复不了元气,甚至所得四国之地,都要吐出去。
此一战,秦楚两国,都输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明天中午之前加……营养液可以提高番外掉落的速度和数量哦(暗示,疯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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