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女弟子学剑小成,只知路箜晟那一剑厉害万分,自知以己之力是万万挡不住的。但她们也只是能看出这一剑不同寻常,是一招好剑,然而好在哪里她们却并不知晓。
这就像学画练字,非得是熟能生巧,到达一定境界,领悟某样精髓后,才能看懂大师级别的人物所泼墨挥毫的画卷字符。
事理之学,循序渐进,方能成功,悟性出众者虽难能可贵,但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勤恳用功者,才能得大道于无形。
众弟子看到剑招却不懂剑意,而武凌儿却是剑意透心,剑招入目不忘。她也是习练剑法,以气御剑。
剑阁上下,皆是以修剑入真。
是以路箜晟这一剑,给她的触动才会如此之大,这般之深。
武凌儿才会在刚才不顾形象感慨惊呼,场中也只有她能看出修来这一剑有多难,有多厉害。
武凌儿脸色回转,喜笑颜开,恭维道:“御天九剑,名动大坤。殿下使出此招,本真人观来,已是得之其精髓了,可喜可贺。这样看来,来日‘多宝天宫’一行,太子殿下定能为大坤王朝扬名立万,广纳宝物!”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还有另一番算计。
这路箜晟如此厉害,我剑阁归根到底也只能作为其附庸,始终得不到登台亮相的机会,如此也就无法被上人赏识,得到重用,更别说能够入得真籍,成为正统了。
实力为尊!
人有多大力,就有多少势。
此刻剑阁内忧外患,门中长老,闭关未出,不如……武凌儿眼光流转,定在吕光身上,思考颇久,接声又道:“殿下,既然此人已死,此间事了。不如暂行回京,先行离开此地,本真人也好一路前去,当面向余先生解释清楚,再商大事。”
“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先前用‘千里传音术’通知于我,命我来此,说有异宝现世,不料却要空手而归。”
路箜晟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
刚才他狐假虎威,还再三言说,他师父片刻就到,谁知这却乃是一段谎话,短短数言,就吓唬的龙阳道人不敢动作,逃之夭夭。
似是感觉到武凌儿异样目光,他顿声再道,“代掌门也知晓当年我师父教训过这龙阳道人,我虽不惧他,但那人留在此地,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才出言威吓于他。师父远在‘圣王山’,怎能说来就来。”
……
韩素真看到自家师父与杀亲仇人畅聊的好生痛快,不由得更是怒气陡升。可她转念想到那件事情,就心知肚明。明白师父是在虚与委蛇,了无办法,才不得不对路箜晟和颜悦色。
路箜晟与武凌儿侃侃而谈,两人对适才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吕光跟韩素真不存在似地。
两人各有心思,表面上和气不争,其实已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战斗,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男人与女人相争相斗,似乎总是男子先败下阵来。
只因男子谈事,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在此情况之下,女子却毫不讲理只凭心情。
武凌儿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其次她才是一位修者。
大千世界,阴阳分明,男女有别,万物皆是这般。
所以路箜晟败了。
他的剑没有败,他的元气还很充足,但他却很傻的选择了一场唇枪舌战。他败的理所当然,意料之内。
然而男人往往如此,说不过、讲不胜女人,便欲用另外一种方式战胜她们。
“殿下威名远播、坐拥万里河山,自是不会在意这个宝物。剑阁上下,为此宝物,废寝忘食,忙碌劳累,殿下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盟友意兴阑珊、心有旁贷吧?”
武凌儿双唇上下微动,一句诛心之言,直刺路箜晟。
路箜晟被此话噎的神色一滞,半晌未言,只能胡搅蛮缠,表明心意,他直白说道:“九叶红莲,记载于百宝童子所撰的‘地宝谱’上,排名第二十三位。史志所记,大坤王朝,自上古至今,已有万年未出此宝,观此地适才情景,绝无错误,乃是红莲现世!”
“殿下所言不错,九叶红莲,蕴含无穷火系真元。结出的莲子其内,更有红莲经历诸般磨难,方才凝固诞生的生命念头。对于修者,乃是突破境界的地灵异宝。若是能再请得一位精通禁制的阵法师,炼制为宝,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地宝层次法物!”
武凌儿点头称是,似乎是要把这红莲的来历给补充完整。
路箜晟心生艳羡,语声稍微有些激动,道:“凡人吞食之,可直接具备火系真身,开辟气海。炼气境界的修真者食之,就可凭空得到一次冲击圣境的机会,进至气功境界!”
“不仅如此!如果常人能好运进入道门,便能一步登天,直接拥有神魂!如若让化神境界的道人服用,便会窥入那传说中的法相境界!只不过大坤王朝无一道人,能修炼到那样的地步,这或许也是你我这些修真者的幸运吧……”
这么好的地灵宝物,谁不想得到?
哪怕是傻子也肯定会想占为己有。
怪不得龙阳道人费时数月,能不畏艰苦,一心守候在此;也难怪武凌儿只带几位贴身弟子来此取宝,对外也只称是峰门需研制一些对敌之物。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就会越安全。
可最终却让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给闹了个天下皆知、地动山摇。
“对!这般天上难寻、地下少有的宝物,谁不想要?”
“是!只要把他入锅蒸煮,自然就能得到红莲精元!”
武凌儿与路箜晟对视而立,均是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无穷的贪婪之意。
修者无情,天下修者皆是想晋升境界,窥览前境;与天地而斗,与敌人争胜,剑指迷途大道,意寻生命真理。
为了进阶,提升境界,无所不为,在所不辞!
宝物虽然已被吕光吞入腹中,但二人俱是明白透彻,只要把那人尸身入鼎开炼,便可提炼出莲子精华。
死人也不例外。眼泪从自己脸庞上滑落下来时,是温热泛咸的。但滴在他人脸上时,却变成了冰凉微甜的感觉。
吕光觉得自己的心湖,有无尽的雨水滴落而至,泛起的层层波纹,搅动着他心间。不对……这好像是眼泪的味道。那又是谁在哭泣?她为什么落泪?她的啼音怎么如此撩人熟悉?那个能让她哭泣的人,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
“凌姐,我把…玩物还你。你,不…要……哭了。”吕光精神回归脑海,透过眼帘望见梨花带雨、惴惴哭泣的韩素真,不知怎的,心中浮荡起这样一句话。
逝去种种,彷如昨日。记忆不舍昼夜的奔流进时间长河中,偶尔的回忆闪光,也仅仅只能溅起些许涟漪。但有时正因为这些在记忆中历久弥新、闪闪发亮的东西,人才会变得更加坚强强大!吕光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少儿时代,回到了那个草长莺飞、心思单纯,整日无所事事,惹弄凌姐哭泣的时候。两腮的泪犹在滴落,然则韩素真双目中却泛出无尽神采来,低头定定凝视着吕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没死,没死!”韩素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一切又真实可碰,由不得她不相信。
吃惊、欣喜、疑问,接踵而来的念头,让韩素真一张俏脸,变幻出万种风情。
喜逐颜开,脸色未现一丝笑容,但是双目中泛出的浓情蜜意,却让吕光知道,凌姐是在为自己的醒来而高兴、而欢呼!路箜晟与武凌儿的话声戛然而止,硬是像一尊完璧无暇的宝玉,被人给活生生的砍去一半。
“不可能!不会的……”路箜晟心情震撼,狂声叫道。这人明明中剑倒地,怎么还能……他自知刚才那一剑有多迅猛霸道,别说是这人服食了九叶红莲,哪怕他是修炼多年的道人、真者,也不可能活下命来。
在他的认知里,御天九剑,从正面抵挡后,还从没人能活下来过。
他只是一个凡人啊!一个毫无本事的弱书生!
“怎么会这样?”
不止路箜晟诧异万分,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凌儿此刻也是震惊讶异,区区一个普通人,竟能在受此剑气之后,还能活命?
那岂不是九叶红莲的功效……喜色,狂喜!路箜晟跟武凌儿都知道这个人能够活下来,会意味着什么。一个凡人吃掉九叶红莲,就能抵挡住那般凶猛澎湃的元气来袭。更令人心喜的是,此人现在是一生机勃勃的活人,全身器官完好、形神俱在。如若能从他体内强行抽出那九叶红莲的精元,岂非会更好?
二人不愧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修者,转瞬就把惊讶疑问抛之脑后,专心对待眼前局面。全都如狼似虎的盯着躺在韩素真怀中的吕光,恨不得把他分而食之。吕光贪婪的嗅闻着从凌姐身上散发的香味,嗅觉乍起,也让他知道自己只是受伤颇重,而并未身死魂消。
“表弟,你能站起来吗?我们速速离开这里!”
自从吕光倒地,她便素手环抱,紧紧相依,玉腿上的重量让她脚跟酸麻,虽说修者身体强健,但背痛伤神之际,韩素真也未能免此活罪。双颊不禁升起一抹红晕,吕光鼻口呼出的热气,撩拨着她颤动不已的心神。她冰清玉洁,情窦初开后,哪里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心神微有慌乱。然则情势危急,转念把种种思绪藏入心扉,低声向吕光言道。
“我们走!”同生共死,并肩迎敌。
我们!多么温暖并令人热血沸腾的一词啊,吕光紧紧握住韩素真的手,“走!”|
“想走?简直是异想天开!”
路箜晟已经脱去伪装,一举一动,不再像刚来时那般谦逊有度,自从道破他太子身份后,这种霸道味道,愈加明显。
武凌儿心思一动,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冷声道:“素真,带你表弟速回门内!”
韩素真神情一愣,乍听还没有明白此话,心中暗想,师父怎么现下要保护表弟了呢?然而稍微思考后,她就清楚武凌儿之意了。虽然双方各自目的不同,但只要此刻能让表弟先逃出路箜晟的毒手,一切后续,再做对策!吕光微弱的声音在韩素真耳边响起。
“凌姐,既是他们想利用我,待会儿肯定会争个头破血流。适时你再带我下山……远离此地,只不过你身背剑阁‘圣女’盛名,恐怕走到哪,都逃不过追踪……”叛出师门!此乃修者大忌,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每个修者闻道悟真不外乎是师父厚爱,教导有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以说,师父就是修者的再生父母!
吕光此言还未说完,韩素真便已面色凄白,心神失守。逃出师门,与表弟浪迹天涯?那样的生活虽说战战兢兢,可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利用、任人鱼肉。
“武凌儿!你敢跟我动手?难不成忘了本殿下的身份?”路箜晟狂怒道,气急败坏。吕光见缝插针,火上浇油,意在先激怒那人,好让他未战先输,使出浑身气力吼出。
“一剑之仇,来日必报!”
“岂有此理!你这个杂种,竟敢对本殿下大呼小叫,我要让你再死一次!”路箜晟气迷心窍,似是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武凌儿跟吕光一前一后的话语,直接是把他给深深刺激了。武凌儿横眉冷对,哼声道:“有何不敢?此地是剑阁,本真人敬你是太子之尊,故一而再再而三对你忍让退缩,不想你还欺人太甚!本真人自是要维护剑阁的尊严。”
“好!那就让本殿下看看你如何接下这一剑!”路箜晟扬起手中金锤,身形向半空中纵去,两杆金锤自上而下,从锤顶射出两道星状剑光。剑气裹挟着风雷之势,光电闪动,霎时就向武凌儿袭来。两道星状剑光,迥然各异、大不相同。一道其上弥漫着丝丝热气,如熔岩中的火石,飞过之处,焦土满地,草木乌黑成碳;另一道其上包裹着滴滴金色油脂,仿佛滚烫油锅中炸至金黄的酥饼,剑气有形,快速划过数丈,中间滴落而下的金油,使得整片山地坑坑洼洼,平凹不整!
“狂妄,只此一招,还敢口出恶言!”
武凌儿羽衣飘荡,身姿亮丽,驾着秋风向后方暴退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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